刀疤脸故作惆怅,下了骡子用烧酒装模作样的吊念一番外,就翻身上了骡子,加快了行进的速度,说实在的,胡抗美昨晚听到他们的谈话也是一知半解,不知道此刻,这帮人究竟要去哪里?这些山匪常年惯于山间行走的,所以在这上边也是疾步如飞,胡抗美不时被被山石磕的跌跌撞撞,好几次崴了脚!
胡抗美愣是一声不吭,咬着牙一拐一瘸的,在好长一段时间内居然能赶上前边的山匪,经过阶级斗争的人都知道,此刻如果换位思考,这帮山匪铁定不愿意带着一个累赘,唯一的办法就是就地解决,昨晚从生死边缘打了个转,此刻的胡抗美当然不敢再次激怒这帮杀人不眨眼的山匪,更何况,他们已经损失了好几个人,正没地方撒气咧!
那裕固族的亚赫头人虽然常年生活在祁连山中,但是年老体衰,再加上昨晚一晚上的折磨,此刻步态阑珊踉踉跄跄了,而几个山匪用赶骡子用的鞭子佯装要打下去,催促他加快步伐。
那亚赫头人紧咬牙关一声不吭,可见真是铁骨铮铮的裕固族汉子,只不过他知道了某些裕固族的经久流传的秘密,就遭此大难,正应了那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胡抗美不由暗自叹息!
这行人就这样一直从早上走到了烈日当空,再翻过前边的一座阿兰拉格达就到了一望无垠的荒漠了,到了初春季节,荒漠上也还是有刚刚探出头的青草女敕芽,近看的时候,一大片荒砾里几株嬴弱小草显得很是荒凉,但是在这个方位远远看去,却犹如青翠欲滴的大草原一般,在上边就是白雪皑皑的祁连山主峰了,它是由几个平行的岭谷带组成.海拔较平均最高峰疏勒南山的团结峰又名天梯山。
上古之人称祁连主峰一带的群山为“昆仑”!祁连”当是“昆仑”的匈奴语转音或意译。祁连山即古昆仑山,古昆仑山即祁连山,本是同一座山,,有关昆仑的神话,如太帝在下界的都城,西王母的玉山、瑶池、居室,后羿射日和嫦娥奔月,穆天子会西王母,白娘子盗仙草,等等,皆指的此山。
随着海拔的增加,个个都累的气喘吁吁了,正午时分,他们来到了一个海子旁休整,所谓的海子其实就是高山融雪而形成的高原湖泊,从天山上融化而下的雪水汇集成了海子,当地的民谣中歌声里就有许多歌唱海子的内容:海子湖滩是一个好地方,骆驼牧放在沙丘上。湖滩上撒满牛羊,牧人的歌声到处传扬。
坐定之后,那些随从的山匪从骡子身上取下了酥油茶、糌粑和女乃皮子、曲拉(一种块粒状女乃制品,曲拉是打酥油时把油捞出剩下的**,放锅里熬,熬好倒入一干净的白布袋,或者把一块白布四角拴上绳子吊起,把**倒入布兜之中,让水份慢慢沥干澄尽,剩在布兜之中的就是曲拉。)当然还有军用的绿水壶,就地大吃大喝起来了,此刻胡抗美早就饿的前胸贴着后背了,瘫坐在地上,眼巴巴的看着他们胡吃海喝,肚月复中的如同火烧般的饥渴感盖过了脚上的疼痛感。
过了约莫一刻钟后,其中一个山匪拿着几块糅好的曲拉,胡抗美一接过就囫囵吞了下去,亚赫头人却不屑一顾,那山匪不耐烦的将手中的曲拉抛洒在他的脚边,然后又回去了,胡抗美见状轻声安慰道:“我们汉人有句话叫留着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你老还是吃一点吧!”
那亚赫头人似乎被说动了,睁开眼睛双手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曲拉报复性的塞进了自己嘴巴里,亚赫头人一边扒拉开自己的胡须一边大嚼起来,胡抗美又偷偷问道:“你知道这离开最近的人民公社有多远?”亚赫头人说:“你们都是汉人,但是我看得出你跟他们不是一伙的!你是一个好人,汗腾格尔保佑你!”这不是答非所问嘛,胡抗美也只好怏怏然笑了笑!
这帮山匪有很强的反侦察的能力,每次在休整或者前行的时候,刀疤脸都会派出一个斥候前去探路,而此刻那前去探路的斥候回来了,在刀疤脸耳边嘀咕了几句,距离太远了,听不清也看不清楚此刻刀疤脸的神情,只见他立马站了起来,众人也是赶忙将最后一口食物塞进了嘴里,拍了拍身上的浮尘就赶紧上路了!
难道是回来的斥候在前方有什么发现,而此刻胡抗美也视乎发现了异常,这山里头早春的天气本来就像是女圭女圭的脸说变就变的,一大团墨黑的乌云就那样铺天盖地的涌了过来,这让刀疤脸有点猝不及防,那团乌云覆盖的面积也不甚大,却是被导了航似得,过了山头,径直就朝着这片海子奔涌而来!
越来越近了,还可以听到云层中隐隐的闪电,而这声音也惊奇了原本栖息的山林中的一些动物,诸如雪豹、棕熊、猞猁雪豹、白唇鹿、普氏原羚,像是感觉到大祸临头了似得,纷纷从山上下来,集体朝荒漠的东方的山头奔跑而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营地整装待发的时候,那乌云就挟着万钧雷霆的气势飘在了那海子之上,随后,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那海子在狂风的激荡下,犹如汹潮澎湃的大海,卷起了几丈高的水墙直接拍打在了岸边,声势煞是骇人!
慌乱中,那个先前过来要牵胡抗美跟亚赫头人的山匪,此刻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掉头就朝过来的方向拔腿狂奔,胡抗美跟亚赫头人是被绑在一根深深打在地下的木头蹶子之上的,而且离海子也最近,眼看就要被卷进水里了。
谁知这时候风向突变,那乌云之间像是隐藏着什么东西似得,刹那间将所有的狂风凝聚成了一股类似温暖海域的龙卷风,那龙卷风一旦发生在水域,就形成了一股水龙卷,这股水龙卷像是一台永不停歇的电动马达,呼呼的将海子里的水全部吸上了半空,声势煞是骇人
被吸到半空中的巨大水柱任意变幻着各种形状,银链状的水珠真的犹如隐藏在乌云中的蛟龙,上端与雷雨云相接,下端直接延伸到海子里的水面,一边旋转,一边移动着,张牙舞爪地呼啸着要吞噬周边的一切,胡抗美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不知道是被吓傻了,还是被震慑住了,一动不动的注视着眼前的异象,而那亚赫头人这个时候伏倒便拜,口中还念念有词的!
类似于水龙卷这样的特殊大气现象只是会出现在温暖的海域才经常发生,怎么会在这离海洋几千里之遥的昆仑余脉的祁连山发生呢?胡抗美本以为这次一定会葬身水底,干脆闭上眼睛等死了,那龙卷风带动的海子滩上的沙石没头没脑的打在脸上隐隐生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风势才慢慢减弱,胡抗美缓缓睁开眼,一副修罗战场般的景象浮现在眼前:
那水龙卷裹挟着满满一海子的水朝东面不远处的一个山坡呼啸而去,声势依旧不减,而先前这片荒漠中广袤水域的海子,此刻已然见底,露出了凹凸不平湖底嶙峋的怪石,跟一些不知名的大水怪,连同些巨大蚌壳的化石,显然不像是人间的生物,煞是光怪陆离,其实也不难理解,这是昆仑山亿万年来连续不断的地质造山运动而形成,因为在亿万年前,这里还不是高山之巅,而是无尽**的深处!
在干涸的海子的湖床上,很多不知名的大鱼一张一合的扇动着自己的腮帮子,有一条大鱼从半空中挣扎了一会被摔在了胡抗美的身边,胡抗美被骇的半死,仔细一看,只见那条大鱼有成年人的腰围般粗细,呈圆筒形,头部平扁,吻尖,口裂大上颌骨明显向后延伸达眼后缘之后。
此刻虽然月兑离了水面,还兀自张大了嘴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像是要撕咬靠近嘴边的任何活物,吓得胡抗美一蹲坐在地上,双手往后蹭了半丈之远,如果胡抗美的描述没错的话,那一定是当今已经绝迹已久的巨大哲罗鲑!
不一会儿,下起了一场鱼,对,是下鱼!先前被水龙卷裹挟到了半空中的半大不小的鱼,由于水龙卷瞬间移动离去,也纷纷失去了上升的力道而纷纷坠落,海子滩涂上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那是鱼夹杂着冰雹没头没脑下落后撞击砂岩的声音,有的落下来后还兀自蹦弹不已,有的挺了几挺就僵死过去了,场面惨不忍睹!
胡抗美扒拉掉了几条砸在自己头上的大鱼,这双手被绑着实难受,于是找到了一块鹅卵石双手举起来猛砸一块平躺在地上的火山黑曜石上,顿时黑曜石被砸的露出了形似剃刀般的边缘来,然后双手的绳结对准了那剃刀般的边缘反复摩挲起来,本以为需要好长时间才能割断,却没有想到仅仅没有三四下,就将绳索轻而易举的割开了,还不小心将手腕割出了一道口子,要知道这黑曜石的莫氏硬度仅次于金刚石,比剃刀还要坚硬锋利,这倒有点出乎了胡抗美的意料!
这时胡抗美抬眼望去,那些山匪此刻早就做鸟兽散,跑得一个不剩了,不远处的亚赫头人像是死了般匍匐在地上,良久才像是藏族人拜山一般磕起了长头,口中念念有词,想必是在恳求他们的汗腾格尔的息怒,他手上的绳子也不知何时被解开了
就在这时,胡抗美见到西边过来的路上不远处的有个黑点由远及近,定睛一看,原来就是昨夜的那个老道,胡抗美虽然感到惊讶,但是心下还是蛮欢喜的,至少说明这个老道还没有遇害,多个人就多份希望,也不用惧怕那些山匪了!
老道对于眼前的情状也是满脸的惊讶,胡抗美于是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老道听完叹了口气道:“唉!冥冥之中自有定数,是福是劫就要看各人的造化喽!”接着道:“我本是北上昆仑的,但是北方全部都是悬崖峭壁,没有捷径可走,只好绕道这边,不期遇到了你们!这也算是缘分!”
胡抗美心下疑惑于是问道:“那昨晚你老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吗?”那老道低头沉吟良久道:“没有,只是半夜起身发现不见了你,以为你要提前赶路早走了,所以当时我也收拾了一下就上路了!”胡抗美隐隐觉得这老道在隐瞒着什么,具体是什么,却又不得而知!
胡抗美搀扶起了亚赫头人,此人常年生活在这昆仑余脉祁连山之中,当然最为熟悉了地形,看来只有他能带着自己逃出生天了,当务之急就是选择好逃跑的路线,胡抗美一行是从西边而来,那水龙卷是从东边的山坡上过来的,然后又原路返回的,而那些山匪也逃往了东边,如果往东边去,只能是自投罗网,东边肯定是首先不予考虑了!
这老道是打北方过来的,说是北上无路了,所以才折返回来的,看那北边的山势海拔渐高,肯定也不是下山的路,现在在胡抗美心想现在唯独的选择就是南边或者是往西边原路折返了,但是这仅仅是自己的判断,具体的决定还是要仰仗眼前的亚赫头人!
惊魂甫定的亚赫头人站了起来,望了望天,又从怀中掏出了五钴金刚杵,胡抗美虽然不耐烦这亚赫头人的繁琐举动,但还是耐下性子,等他定夺,过了良久,只见亚赫头人用手中的五钴金刚杵指了指东方:“伟大的汗腾格尔已经给了我们指示,只有往那个方向,我们才能活命!”一听到这里,胡抗美差点背过气去,山匪就在前边,这样一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嘛!
就要冲上前去跟亚赫头人理论,却被老道从后边扯住了衣袖:“头人所言极是,我们还是走东边吧!”胡抗美更加莫名其妙了,呆呆的望着老道,老道呵呵一笑道:“我就不跟你说什么风水堪舆的理论了,我问你刚刚出现异象的时候,山上的飞禽走兽是往哪个方位逃走的?”胡抗美顿时恍然!
但凡生活在大山中的人都知道,动物比人更加通灵性,一些异常的天象来临之际,动物们往往会做出与平常不一般的举动,譬如地震前或其它自然灾害发生前,老鼠会搬家鱼会往水面上跳,成千上万只癞蛤蟆结对迁徙。
动物似有“第六感”,能够预知异象并能趋吉避害。用现代的科学解释就是,地震或者其他自然灾祸前夕,地壳释放带电粒子,引发一系列化学反应,改变动物生活环境,促使动物提前预知。
虽说胡抗美是坚定不移的无神论者,但也知道这也是有科学依据的,只有跟着那些飞禽走兽们的足迹方为上上之策,虽说有点忌惮那些山匪,只要小心拉开距离应该不会有大碍,于是三人稍作休整就出发上路了!
沿路不时有被抛洒下来的鱼尸,亚赫头人跟那老道同时口中念念有词,想必是以不同的方式在超度这些鱼儿的亡魂吧,这些深山大措(裕固族人跟藏人一样将海子或者湖称之为措,譬如**的纳木错等)中的鱼儿被裕固族视作山神的化身,莫说是食用了,就是平时见到了也要顶礼膜拜的,见到鱼尸遍地,亚赫头人认为是汗腾格尔迁怒了山神,所以沿路极力念咒以期天神汗腾格尔息怒!
与西边荒凉的阿兰拉格达不同的是,这东边的山坡郁郁葱葱,植被也很是不一般,走进才发现,居然有大片热带地区才能见到的香蕉树林,先前那水龙卷从这边经过,将这片香蕉林打的七零八落,已经开辟出了一条天然的通道!
行进在倒伏的香蕉树干上,明显感觉到了这边的气候与昆仑山其他海拔地方的不同,空气中弥漫着温岚的水汽,吹拂到脸上的风也不似其他地方那般凛冽刺骨,而是煦煦的和风,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如此奇特的山地小气候!
待穿过了这片香蕉林,三人发现了自己像是置身热带雨林中,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树下奇花异草遍布其间,湿漉漉的的树叶不断往下滴着水,整个树林像是下着一场连绵不断的大雨,刚刚水龙卷的破坏力到了这里也逐渐消弱了,高大的乔木为了争夺更多的阳光,极力伸展着往顶上生长,坚韧的树杆阻挡了前进的水龙卷!
原本好走的路此刻也戛然而止了,树下到处是横七竖八的被水龙卷折断的枯枝,行进起来十分的吃力,而地面上也冒着弄得化不开的雾气,胡抗美用手掀开枯枝败叶,探了探地表,感觉热气蒸腾,整个人像是处在一个巨大的蒸笼之中,看来这边的独特气候是跟这地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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