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雷的话音刚落,刚才被萧俊注视着的那少女突然身子猛的一震,声音颤抖的喃喃道:“是哥哥、是哥哥。”
这少女猛的站了起来,眼泪亦如泉水般的涌了出来,提着罗裙便冲着萧俊奔了过去,口中想要呼喊着什么,却已泣不成声,将喉咙牢牢的堵住。
萧俊正与温都司等三人商议军情,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阵的铜铃之声,心中不由的一动,侧头望去,却见那“极似”月芽儿的少女正小脸儿爬满泪水、神情激动的向自己扑了过来,那铜铃之声正是从那少女的脚腕处传出来的。
萧俊原本古井无波的眼眸之中,瞬间荡起一丝微澜,紧接着便绽放出摄人的光芒,从地上一跃而起,此时那少女也已经奔到近前,乳燕归林般的投入到了萧俊的怀抱之中,直到感受到了萧俊温暖结实的怀抱,这才“哇”的一声哭出了声音。
萧俊抱着怀中温暖柔软的少女,一股浓浓的亲情掺杂着柔情从内心深处缓缓升起,冲淡了心中因战争所留下的种种创伤。
许久之后,萧俊才终于将内心的激动和欣喜平复了下去,心中的一块大石也总算落了地,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寻到了月芽儿,似乎一切都还不算太糟。
二人的动静实在是闹得太大,营寨之内包括巡哨的营兵都是投来探询的目光,那些少女们也窃窃私语了起来。
“我刚才听如月自言自语,好象是遇到本家哥哥了?”
“我觉得如月可能就是那位先生要寻找的小媳妇儿?你想想看连自己的小媳妇都这般拼命的寻找,如果是自己的亲妹妹失散了,那还不得更加拼命的去找?可是刚才那军爷却知字未提。”
“哎,如月的命儿真好,本家哥哥也好、未来的郎君也罢,想必是应该能够把她赎出去吧?”
“哪有那么简单,我听跟车的古妈妈说,我们这些姐妹,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到了秦淮河畔,个个都是摇钱树,没有个两三千两是赎不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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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之后,月芽儿终于止住了哭泣,却是怔怔的望着萧俊发呆,数年的军旅生涯,将萧俊从一个皮肤白皙的清秀小男孩儿,锻造成了一名仪表堂堂、神情冷峻,有着古铜色肌肤铮铮铁汉,气质上也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月芽儿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有着一身传奇故事的冷面青年,就是从小柔声细气的哄着她长大的哥哥。
萧俊拉着月芽儿到远处坐下,这才说道:“母亲和娘亲现在都在嘉鱼县,住在一间三进的大院子里,她们若是知道我寻到了你,不知会有多么的高兴。”
见月芽儿眼中露出一丝欢喜之色,萧俊这才关切的询问道:“这些年过得好么?”
萧俊原本只是随意一问,却没有料到这句话似乎是戳到了月芽儿的痛处,月芽儿的泪水再一次如泉水般涌了出来,将小脸儿埋在膝上,呜呜痛哭了起来。似乎要把这几年所有的辛酸、委屈和绝望全部倾倒出来一般。
萧俊只好不停的轻抚着月芽儿的后背,不时的安慰几句,许久之后,月芽儿这才停止了哭泣,却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目光呆滞的望着不远处,似乎在想着心事。
就在此时,哨骑牛丁缩头缩脑的走了过来,这些年同处一个军营,同舟共济,二人的关系倒还不错,尤其是萧俊曾经在出哨时救过他,这让他始终觉得欠着萧俊一份恩情。
牛丁满脸愧疚之色的说道:“那个,先生,俺不知道她是你妹,实在不好意思,刚才听曲儿的时候,俺包了她,那个,那个,俺不小心模了她的手,还偷偷亲了她脸蛋儿一下,这个,俺确实不是故意的……”
萧俊毕竟带了些后世观念,在他的眼里月芽儿还只不过是个小女孩儿,因此倒也不怎么介意。哪家的小女孩儿不是穿着过来的?小时候不是被一堆叔叔伯伯婶婶抱过亲过?
可月芽儿却不是这般想,她刚才虽然只是唱了唱曲儿,被人轻薄了几下,但在名义上毕竟已经算做是开门迎客了,这种行为已经算做是寡廉鲜耻的轻浮放浪之举,是被人所不屑的。
因此忽然被人在至亲之人面前提起她刚才的糗事,月芽儿顿时满脸通红,将头垂得低低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哥哥和自己可是还有婚约在身的。
萧俊看了一眼月芽儿,见牛丁的话刺痛了她,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牛丁忽然发现萧俊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似乎很生气的模样,连忙解释道:“先生,您别生气,要不,要不,俺吃些亏,娶了你妹还不行么?”
萧俊脸色更加阴沉了些,冷冷道:“你看不起她?”
牛丁连忙摆手道:“没没没。”却见萧俊仍然冷冷的注视着他,这才硬着头皮小声道:“说实话,是有点儿,,就算是俺想娶她,但她的身份怕是俺娘也不会同意。”
见牛丁如此说,萧俊原本阴沉的脸色反倒缓和了下来,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这牛丁虽然话说得直些,却说的是实理儿,这个世界的女子,是极重名节的,任何女子,一旦踏进青楼这个门坎,便已经没有了名节。娶一名青楼女子做妻,别说是这个礼教大防的时代,就算是在风气开放的后世也都是一件十分丢人的事情。牛丁即然不是有心,他倒也不好去怪罪于他。
就在此时,月芽儿忽然站起身形,向萧俊福了一福,轻声道:“哥哥,月芽儿累了,想要休息休息。”说完转身向蓬车盈盈走去,萧俊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月芽儿的背影,怕她想不开,忽然说道:“我和你娘这些年为了寻你,数次差点丢掉了性命,你娘若是知道我寻到了你,一定会非常高兴,她日夜都盼着你回去呢。”
月芽儿身子一顿,却并未回转身形,关切的问道:“我娘她还好吗?”
“你娘和我娘生活在一起,自然是很好的,唔,当然你若能回去陪她,就更好了。”萧俊回道。
月芽儿轻轻点了点头,却仍不敢回身面对萧俊,轻声道:“哥哥当了官,又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月芽儿听到之后心中好生欢喜,哥哥待月芽儿越好,月芽儿心中越是羞惭,月芽儿自知身份卑贱,今后会尽心尽力的伺候哥哥和母亲,抱答哥哥待月芽儿的恩情,求哥哥可怜月芽儿身世飘零,且莫嫌弃月芽儿。”说完拭去大眼睛里流淌出的泪水,神色黯然的向蓬车继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