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俊点了点头,淡淡道:“是要大大的干上一场。”
吴平沉吟道:“萧兄打算如何将董主薄拉下水?”
萧俊笑道:“并非我拉他下水,而是他一意孤行,非要与我作对,这董主薄虽然狡诈,却并不擅长权谋,此事涂先生已有决断,此事交给他处置即可,我相信先生。”
涂先生在一旁微微一笑道:“老夫别的本事没有,这阴人的本事倒还是有些的。”
孙子远皱着眉头询问道:“俊儿,若是这些乡民畏于你的威名,不敢作乱,忍气吞声的将这粮米交了上来却又应该如何处置?”
萧俊淡淡道:“如此重的税赋,这几家砦堡又跋扈惯了,它们身后还有着诸多的砦堡做后援,势力雄厚,岂会轻易就范?再者说,有那董主薄在,必定会千方百计的挑唆这些砦堡,他好趁机参上一本,当然,凡事都要想好退路,万一他们真的妥协了,我便在收粮时,让衙役们利用诸多上不得台面的陋规,让他们缴纳的粮米远比正常缴纳的要多,这些乡民赋税本就极重,再赔上如此多的粮米,以西北民风的剽悍,这几家砦堡必反无疑。”
萧俊冷冷道:“从最近几个月的情况来看,虽然准部马匪已经覆灭,但他们在甘凉横行数年,趁着朝廷无法常驻大军围剿,杀得官兵没有还手之力,不敢轻出,结果导致甘凉之地律法废驰,官府形同虚设,无数盗匪趁机蜂涌而起,我闻前些日子,朝廷试图从西线完成对平凉的合围,但却迟迟未能成功,原因就在于后方盗匪多如牛毛,这些盗匪大都在祁连山深处设寨,被官府泛称为南山群盗,南山群盗虽然没有准部马匪精干,却胜在人多,轮番袭扰官军补给饷道,毁坏车辆军需,更严重的是,这些结寨自保的夷胡乡民,不但偷偷混在这些盗匪当中,还四处袭杀朝廷派驻地方的小股收粮税的官差队伍。导致西线粮饷不济,举步维艰。这几日我与涂先生定计,决定清除甘凉匪患,不过此事,需得张军候配合,方能成事。”
计议完毕,萧俊立刻出帐找到姚成和德爷,吩咐道:“姚成,德爷,你二人各带着几个得力之人,立刻分赴甘州和凉州州城,以及下辖的两个完好的卫城,将一条消息散布出去,就说新任永昌知县乃江南首富之子,永昌新城囤有巨量的粮米银两,永昌知县年轻气盛,执意要整治县境之内的八家砦堡,这八家砦堡不肯就范,已经联合甘凉的其它砦堡,双方剑拔弩张,各不相让,极有可能会有一场恶战。”
姚成和德爷对萧俊的本事还是颇为信服的,立刻领命说道:“遵命。”
萧俊随即又给兰州提督府的张勇写了一封密信,交由两名精干的哨骑,用快马送出,在这封信中,萧俊言道,自己有办法清除甘凉大地之上的匪患,虽不能彻底消除,却至少可以狠狠的打击他们的嚣张气焰。让他们不再对后方造成威胁,请张军候务必采纳自己的意见:以前线战事吃紧为由,将甘凉大地上的兵力收缩至前线附近,造成月复地的空虚。待接到萧俊的传讯后,再迅速派出大队追剿残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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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州提督府内,一名六旬的勇健老者,正面露沉思之色,看着手中的一封密信,这老者便是靖逆将军张勇,近一个月以来,朝廷屡次严命,让他克服困难,务必完成对王辅臣的西线围剿,然而甘凉大地,匪患猖獗,后勤饷道根本无法保证畅通,若是强行出兵,实在危险至极,若是不出兵,朝廷却又屡发严命。
张勇沉吟良久之后,这才喃喃道:“可惜了,这永昌知县若是肯在军中效力,我必定会举荐他官至参将、游击,作一个七品知县,倒是有些屈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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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萧俊正于营帐之内闭目养气,涂师爷快步走了进来,沉声道:“东翁,派去催课的几个胥吏衙役几乎全部被几家砦堡乱棒打了出来,借着这个由头,是否可以动手了?”
萧俊不紧不慢的站起身形,拂了拂衣袖,淡淡的询问道:“都准备好了么?”
涂师爷应道:“乡勇、火器都已准备妥当,就等着东翁一声令下了。”
萧俊点了点头,沉稳的说道:“动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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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山堡的寨墙之上,数名乡壮一如往常那般,来回的逡巡着,他们的脸上仍然带着余怒未息的神色,刚才几名差役来催粮,被堡内的兄弟一顿乱棒打了出去,新来的知县实在是太过份了,收这么重的粮税,明显着就是在偏袒流民,和他们这些坐地户过不去。
就在此时,一名乡壮忽然脸上现出惊慌之色,指向远处大喊道:“那些天杀的流民乡勇过来了,他们要做什么?难道真的要攻打寨子?”
其他的乡壮也循声望去,却见远处,六百流民乡勇踏着整齐的步点儿,手持着刀枪鸟铳,列成方阵,向这边缓缓的推进了过来,这些乡勇动作整齐划一,倒也颇有些声势,后边跟着一百辎兵,赶着数辆大车,上边皆盖有油布,却不知里边装的是什么东西。
这些乡勇很快便来到砦堡之前一里处,将方阵停住,萧俊身着官服,打马直奔寨墙之下奔来,此时靠山堡的堡长米哈扬,还有主薄董义轩早已得到消息赶至寨墙之上。
米哈扬满脸怒气的冲着萧俊大喊道:“萧知县,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靠山堡若是不缴税,难道你还真敢屠了我们这寨子不成?”
萧俊慢条斯理的说道:“本县依律办事,你若是不交,便是平了你这寨子,也只不过是惩治刁民,本县的耐心有限得很,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你自己考虑清楚。”说完打马便向回走去。
董义轩此时也在寨墙之上邀买人心的大声喊道:“萧知县,你若是敢攻打这寨子,本主薄一定会参你残暴跋扈,草菅人命。”
萧俊对于董义轩的这番言语,却是根本未予理睬,回到本阵后,直接便端坐于马背之上,闭目养神了起来。
时间飞快的滑了过去,一盏茶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萧俊估算着时间差不多该到了,立刻一挥手,吩咐道:“鸟铳手,攻寨。”
随着萧俊的一声令下,三百名列在最前方的鸟铳手,立刻大步向前,一直走到距离寨墙七十步远的地方,立定停下,列成三排,在一名哨官的指挥下,第一排迅速的端起鸟铳,齐齐的轰在寨墙之上,第一排射击完毕后,大步后退,第二排则是大步向前,同样齐齐的轰在墙壁之上。第三排在第二排后撤之后,亦是齐步上前轰击在寨墙之上。
寨墙毕竟不是城墙,被统弹连续击中之后,宛若被上百柄大锤不断敲击一般,立刻颤动了起来。寨墙之上,此时早已列满了守寨的乡壮,这些乡壮被三百鸟铳手的声势所慑,在对方刚刚举起鸟铳之时,便全部急急的缩入到了寨墙之下,见对方只是虚张声势,并未冲着寨墙之上射击,倒也松了口气。
这些乡壮们,心情刚刚放松下来,从乡勇的身后,忽然飞出大量的竹鸦,仅数吸之后,这些竹鸦便没入到了堡内,紧接着剧烈的爆炸声从堡内传了出来,堡内顿时一片混乱,激飞狗跳,孩童嚎哭,妇人尖叫,乱成了一锅粥,还好这些竹鸦只是绑了几个爆竹,虽然声势惊人,却也并未伤到人。
堡内的骚乱还未结束,第三波攻势却又袭了过来,数十只被折了箭头的火箭,被弓箭手们吊射入了堡内,顿时有几处建筑燃烧了起来,堡内立时又传出呼喝着救火的声音。
三波攻击结束,一名嗓门大的乡勇,打马驰至寨墙附近,大声吼道:“县太老爷说了,他老人家有好生之德,不忍生灵涂炭,再给你们七日的时间,若是七日后,仍然拒不缴粮,便踏平这寨子,激犬不留。”说完便飞驰回本阵。
不久之后,二百名乡勇,留了下来,安营扎寨,堵住寨门,就近监视,其余的乡勇则被萧俊带了回去。
靠山堡内,堡主米哈扬一脸愤怒之色的望着城下扎营的乡勇,怒气冲冲的说道:“这新来的知县实在是欺人太甚,如此重的赋税,简直是往绝路上逼我们。就算他灭了蒙古马匪又能如何,我们也不是好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