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匿在外边的钻山龙很快便知晓了此事,在确定了黄家有意除去自己之后,久闯江湖的钻山龙并没有如寻常小匪那般四处窜匿,他虽然心狠手辣,但兄弟感情却极深,为了替弟弟报仇,他果断的选择了反击,他仔细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处境,萧家和黄家都在找他,都欲置自己于死地,如今之计,若想死中求生,唯有取得萧家的信任,以放过自己为条件,和萧家一起扳倒黄家,同时也替弟弟报了大仇。
只是自己得罪萧家也已极深,想到做到这一点也是不容易的,送上门去和萧俊谈判这种蠢事他是不会做的。黄家已经暗地里,在道上,对自己开了重额的赏金,他现在连身边的兄弟都已不敢随意的相信。
此刻他出现在扬州府,一方面是因为江宁府黄家眼线众多,自己的几个心月复兄弟也都在江宁府,呆着不安全,另一方面则是来到此地伺机寻找能够取得萧家信任,双方合作的机会。
钻山龙一面沉思着求生保命之策,一面将目光警惕的从周围的人群掠过,以防有什么可疑人物在暗中窥探自己,就在其目光从一名少年脸上掠过的时候,却骤然惊住了,这少年年约十七八岁,容貌并不出奇,眉宇间带着一丝阴狠之色,钻山龙仔细盯着这少年看了良久,眼中兀然露出狂喜之色。站起身形,不动声色的缀在这少年身后,不久之后,却看着他走进了萧家大院,不由得脸上充满了疑惑之色。萧府所在的地段儿是扬州城外最繁华富庶的所在,人多眼杂,钻山龙可不敢久呆,沉吟了一下之后,便离开了此处。
第二日清晨,刘文植和一名族中相好的学子,一同去安义138看书网。刚刚走到离书院门口不远之处时,旁边忽然过来一个满脸泥污的流民,这流民哑着嗓子道:“这位小爷。旁边有位老爷想见您。”
刘文植脸上现出疑惑之色,向旁边那个萧家的族弟知会了一声,让他先走,自己则是跟着这流民走到旁边一处相对僻静的小巷之中。却见这街巷中无人,正要开口询问之时,这流民却忽然用力的将脸上的泥污抹去,刘文植先是一呆,随即仔细的望了过去。虽然从小到大见过的次数不多,但他毕竟是自己最重要的亲人,很快便认了出来。颤声道:“您是,,,爹爹?您怎么会落魄至此?”
钻山龙眼中罕见的现出慈爱之色,叹道:“实话告诉你吧,你爹是道上的人物。现在被厉害的仇家追杀。不得不隐藏身份。我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进了萧家?”
刘文植脸上现出悲戚的神色道:“那日寨子被屠了,娘和其它人都死了,只有我和妹妹侥幸躲过一劫,我和妹妹靠着寨子里残存的一点粮食支撑了一段时间,后来粮食用尽。我带着妹妹流落荒野,在岳州城外却被四个壮汉偷袭。将我和妹妹制住,要煮了我们吃。这时恩公出现了,杀了那四个壮汉,救下了我和妹妹,恩公先是送我们到嘉鱼,认了恩公母亲做义母,后来义母回江南被扶正,我和妹妹也成了世家公子和千金,恩公待我和妹妹极好,还送我到扬州最好的书院深造,可惜孩儿实不擅读书,虽然十分努力,到现在却连个秀才功名都未考上。”
钻山龙听了刘文植的话,急切着问道:“文娇也活着?”
刘文植点头道:“正是,文娇得义母教导,现在已是一个标准的大家闺秀了,爹爹若是见到,怕是认不出来了。”
“那位恩公是是谁?”听了刘文植这一翻话,钻山龙心中隐隐有了一种猜测。这种猜测却让他一时五味陈杂。难道世上竟真的有如此巧合之事?
“恩公名叫萧俊,是如今的镇江水师分守参将,两江江防道。”刘文植沉静的回道。
见自己猜测果然不差,钻山龙反倒沉默了下来,俗话说狡兔三窟,钻山龙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将所有近系家眷全部送到了山西某处,便不再往来,之后,他在湖北、广东、江西等数处都以正妻之礼,娶了几房妻室,因他四处奔波,又恐被人知晓落脚之处,和这些正妻相见的次数极少,因此,只有湖北的那房妻室因去的次数多些,给他生了个儿子,还有一个女儿,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江西的妻室生了个女儿,其它妻室并无所出,后来这个江西的妻室和女儿皆没于战乱之中,钻山龙便只余下了这个儿子和女儿,数年前,妻女所栖身的山寨被屠,钻山龙以为自己永失去了自己唯一的一对儿女,悲痛欲狂,却未曾料到,一对小儿女,不仅奇迹般的生还,还成了世家千金和公子。人生境遇之奇,莫当如是。
半晌之后,钻山龙忽然道:“借我纸笔一用。”
钻山龙虽然识字不多,但西瓜大的字还是识得几筐的,不久之后,便别别扭扭的写了封书信,交给刘文植道:“将此信交与萧俊,另外,你我父子今日相见之事,一定要保密,连你妹妹都不要告诉,你我之间的关系,也且莫让任何人知晓。”
刘文植沉声应了,心中却是有些难过,爹爹在得知自己和妹妹安然无恙之后,却是连自己是否看到凶手都懒得问,显然爹并不太在意娘。
此时却听钻山龙道:“十五的时候,带你妹妹去般若寺上个香,爹爹想看看我那宝贝女儿现在的模样。”
道台衙门后堂书房之内,萧俊仍然在一个又一个的画着月芽儿,思索着如何应对黄月蓉一事,据哨骑们最新传回来的消息,黄月蓉自绝一事,已经在市井间传得沸沸扬扬,人总是同情弱者的,在世人眼中,黄月蓉与自己有婚约在先,甚至双方已经同意了婚期,却又被自己无情抛弃,最终不堪受辱,自绝于通政司门前,此等节烈,自然是可歌可泣的,至少已经占领了道德的至高点,相反,萧俊不履婚约,“始乱终弃”,此等行径,为人不齿。坊间舆论,对萧俊颇为不利,而且萧俊还得到了一条不好的消息,有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有意的推波助澜,趁着坊间对萧俊颇有微辞,刻意的抵毁萧俊,污蔑月芽儿,捏造一些不堪入耳的谣言。这些人自然是黄家派出来的。
萧达通不甘示弱,已经派出大量的伙计,开始替萧俊正名,但收效并不理想。
这个时代的名士是极重声誉名节的,若是换做其它两榜进士,士林名流,面对此种抵毁,必须是长吁短叹,忧烦不已,不过萧俊头脑中毕竟带着后世的观念,脸皮还算厚实,对声誉这东西也并不如何看重。对此事倒也不怎么忧烦,他现在忧虑的是,黄家下一步将会如何出手?
萧俊正思量着,一位家人跑了进来,道:“老爷,文植少爷在外边求见。”
萧俊随意的道:“让他进来。”
片刻之后,刘文植一挑粗棉布门帘,从外边走了进来,冲着萧俊施了一礼道:“恩公。”
萧俊皱了皱眉头道:“你已经认了我娘为义母,我们便是兄弟,你妹妹见了我都是一口一个大哥亲热的叫着,你却这般拘谨。”
刘文植心中一暖,恭声道:“大哥,文植有一件紧要的东西要交给大哥。”
说完取出一封信,交给了萧俊。
萧俊脸上现出疑惑之色,接过此信,打开之后,先是身躯微微一震,随即却是目露深思之色的看了下去,钻山龙的这封信写得极简单,大致的意思是黄家想要他的命,所以他要与萧家联手除去黄家,条件是萧俊不得再找他的麻烦,为表与萧家合作的诚意,他透露了一个重要的消息,黄月蓉并非长房一脉所出,而是由黄仲达一脉那里过继来的。并且在信中列举了几个知情人的名字,其中有三个是黄仲达一脉被发配到宁古塔的女眷,还有在黄家的媳妇子。
黄月蓉过继给长房一脉之事,不但外人并不知晓,便是黄家也是只有很少的一部分人知道,可算是比较隐秘,尤其是随着黄仲达一脉被抄没,知道的人更是少之又少,但此事虽然隐秘,却并非绝秘,黄家之人对此事也并未刻意隐瞒过,只不过知道的人极少罢了,钻山龙替黄家做些见不得光的事,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以防东家突然翻脸,未雨绸缪,便刻意的打听了一些黄家的隐秘事,这件事也是其中之一。
萧俊拿这封信,脸上却尽是犹疑不定的神色,那钻山龙狡猾异常,此举究竟是真的向自己示好,还是和黄家联起手来,在耍什么花招呢?自己若是信了他,前方是不是会有什么圈套在等着自己?
“这封信是哪里得到的?”萧俊望着刘文植突然道。
“回大哥,文植去138看书网时,突然发现书案上多了一封信,让面写着让亲手交给您,文植便拿来了。”刘文植编了个谎,回道。
萧俊微微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继续思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