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有那么一瞬间，吕仲舒的眼睛里的确恍然而过了一抹蝴蝶夫人的影子花火小札。
是的，她们两个那么相似。
穿着打扮，走路的姿态，微笑的嘴角，甚至连衣服上的花纹和褶皱，都是一模一样的！不过这份相似和逼真，因为太完美而毫无缺憾，显得失真了。
这份失真让吕仲舒心下一动，知道了锦初的心意。
“仲舒……”锦初在唤他。
他这才回过神来，有些冲动地握住了她的手，“我明日向你爹爹提亲去，可好？”
锦初含笑点头。她就知道，自己的努力总是会有收获的。
然后一切顺利地可怕。
剑圣燕孤丘大侠非常满意这个相貌清俊的男青年，况且，又是女儿亲自领进门的。除了一个“好”字，他又能说些什么呢？
接下来便是热闹的准备了。
红灯笼高高挂在了大门之外。
迎亲的轿子也准备妥当。
需要打点的一切的一切，全部备齐。
只等着吉时来到。
当锦初盖上红帕的那一瞬间，媒婆跳着脚从外面进来，张皇失措地嚷着：“哎呀小姐不好了，新郎官不见啦！”
这，便是过分顺利之外的结局吗？
锦初一个人闷在家里三日了花火小札。每一晚，她都会梦见那个叫蝴蝶的夫人，她的那双眼睛洞悉世事地在梦境里看着她，像是要对她说什么话。
说什么呢？嘲笑她的痴傻和一心想取代蝴蝶夫人的心吗？
锦初非常懊恼，她已经成了整个武林的笑柄。新郎在新婚之日逃婚，无论对哪个姑娘来说，都是一个可怕的事情。
“初儿，爹有话对你讲。”剑圣燕孤丘的神情有些古怪。他刚刚从外面回来，这一场闹剧让他也身心俱疲，满以为女儿找了一个好归宿，自己可以放下心来，却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这几日，他撇下老脸硬是去江湖之间走动了些时候，却无意中听闻了一个消息。并不知是好是坏，不过却想说与女儿听。
“爹爹可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锦初似乎有些哀漠大于心死，眼皮稍抬，表情却有些麻木。
燕孤丘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皱眉道：“我听一个老朋友说，吕家与他，也算是旧识。吕仲舒从未娶过什么妻子，吕家也没有一个叫做蝴蝶的夫人……”
锦初的眼睛从来没有那么亮过。她从椅背上站了起来，向父亲说道：“不可能不可能！爹爹，我去过吕家好多次，仲舒的书房里，挂满了蝴蝶夫人的画像！他还把她生前佩戴的饰物给我看……他的表情那么逼真，完全沉浸在悲痛之中，怎么可能是假的？”
燕孤丘摆了摆手：“你且听我说完。这位吕仲舒少侠，前后逃过六次婚，每次都是在成亲当日撇下新娘而去……”
六次？
锦初咬紧了嘴唇，原来，她并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手中的帕子在一瞬间飘在了地上。她也忘记拾起来，仿佛自己的心也在一瞬间飘忽，只是，无论怎样，都飘不到地面上了。
锦初在听闻了那个消息之后，便昏昏睡了过去。
那双眼睛，又在她的睡梦中出现了。
“我叫做蝴蝶。”这一次，那个声音更加清晰了起来，白色的薄纱帐轻轻扬起，露出一张美丽的面孔。
是的，就是锦初在吕家见过的画像上的女子。
她走上前来，微笑着，神态是那么优雅迷人。她在锦初的床头坐下来，用手温柔地抚摩着锦初的长发，像是位美丽的姐姐安抚妹妹一样。
锦初不知道为什么，她并不恨蝴蝶夫人。
“他也从你成婚的当日逃走了吗？”她开口问。
蝴蝶夫人微笑不语，似乎是承认了。“他并不爱我。”
“怎么会！他满屋子都是你的画像！”锦初惊呼了起来。
蝴蝶夫人的声线幽幽从梦境中传来：“我在他身边的时候，他却对我讲，他爱的是另外一个女子。那个女子叫做什么，并不重要。他也在书房里挂满她的画像，对我说那是他死去的妻子。他拿出妻子曾经佩戴过的首饰，跟我讲每一件首饰都有哪些点点滴滴的温情故事。他逃婚的当日，我四处托人打探他的消息。却无意中发现，我并不是第一个被他遗弃的女子。我已经撑到了底线，再也忍受不了，于是断然逃离。”
“好吧，果然他真的开始爱我了，从我离开的那一刻起。
“其实他爱的，从来不是一个真人，而是一个幻影。他珍藏的，也不是一段回忆，而是一个标本。
“永远有一种女人，让男人无法忘记。
“那就是他得不到的，或者离开他的，他会永远记得，那个女人，才是他的心头好。”
“那么他为什么又要救我？”锦初惊异万分。
“他需要一个看客，来看他表演所谓的爱情。可是当这个看客要进入他的生活当中，他就一定会选择逃避。他当然可以爱你，但是只有一个条件：离开他，狠狠的离开他，决绝的离开他，这是唯一的办法。然后，如果有然后，你就成了他口中新的蝴蝶夫人。”
蝴蝶夫人说完，影子渐渐在薄纱帐内隐去。
锦初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她的心，此刻落了地。踏踏实实的，落了地。
锦初按照爹爹的意思，另觅了一个老实敦厚的男人为丈夫。
她生活得很幸福。
燕孤丘再和她说起吕仲舒的时候，她正诞下一名男婴，正在午后的阳光下逗弄自己的孩子。
“他的书房中，此刻正挂满了你的画像。他对第七个女子说，你是他曾经深爱过的女人。是的，你叫做锦初夫人。”
锦初扯出一抹微笑。
她庆幸自己的放手，因为前方会有真正幸福等着她。
那个男人，他正大踏步地走上前。
他的眼神安定而带着宠溺，他将锦初揽在怀中，语调温柔。
锦初想，她要谢谢蝴蝶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