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我和江少品就行走在青石板铺就的一条孤伶伶的小道之上了梦魇奇缘。两旁是高高矮矮、错落有致的木头或是泥砌的房屋,只不过黑乎乎的,一直延伸着,望不到尽头。
我不经意瞟了一眼头顶,高高悬着一轮冷冷的明月,丝丝缕缕的轻薄的云层围绕在它的周围,时不时蒙上一层轻纱,把它给遮掩起来。在微弱月光的照射下,我们勉强可以看清楚起起伏伏、凹凹凸凸的石头路面。
江少品熄灭了手电,我却还在坚持开着,这样能使我的脚下更亮,再说了,有那么一小团晕黄的色彩在眼面前跳跃,我可以感到心里踏实一点,温暖一些。
走着走着,我胆战心惊的问了江少品一句,“这里就是什么太平鬼市么?”
江少品也是满心狐疑,他皱着眉头,左顾右盼,似乎没怎么专心听我的问话,而是自言自语的说,“怪了!每次来都不一样,变来变去的,搞什么鬼?”
“江少品,你在说什么?”我一听他这话,敢情太平鬼市时时在变化似的,捉模不定,变幻莫测,云雾飘渺,山市蜃楼。
他一言不发,只顾往前走。我急了,追问道,“好歹你说说话啊,这里本来就瘆人,我们要是再不出声,心里面会越想越害怕的!”
江少品总算侧头瞅了我一眼,一见我这副战战兢兢的模样,趁机揶揄我说,“哼!梅小妞,你也会害怕?从始至终,你不是一副女强人的样子么?竟然还会害怕?胆怯了?”
我瞪了他一眼,给他这样的一种表情,算了,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你爱讲不讲!哼!
他挑了挑眉毛,很想笑,但没笑出来,转过头去,继续看路行走,嘴里却开始解释了,“我来过这里一两次。”他停了停,眯着眼回忆了好一会儿,“那时候很年轻,大概十七八岁,来这里就是为了做‘好事’,……”我听他声音有些伤感,已经变了调,便不由自主的仰起头望着他。其实我心里已经猜到了一半,不好说出口,只好继续竖着耳朵听着,江少品笑了一声,“你懂的,就是做药引子。那一次我是昏迷着被送出去的,小小的心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鬼市里那座耸入云端的高塔倒是给我留下了相当深的印象,以致于我在每一个噩梦里面都会见到它。”
我默默无语,心口有点绞痛。
“第二次是偷偷模模来的,受人之托,来找个蒙冤死去的鬼,向他问个事儿。”江少品接着说,语气不再悲凉,有了些许激动和愤恨,“不巧被黑猎撞上了,这鬼也没见着,黑猎很恼火,想要收了我的精魂,没办法,只好夺路而逃。谁知黑猎穷追不舍,我在慌乱之中,跑进了一个死胡同,穷途末路,无路可走,眼睁睁的瞧着黑猎步步近逼,我跪在地上苦苦哀求,可是他不为所动,他很贪婪,眼睛发亮,就像野狼一样,在我身上嗅来嗅去,他说他闻到了我鲜血的香味,是那样的甘美……”江少品打了一个冷战,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颤抖,“至今我的耳边还会响起他的声音!”
“那后来你是怎么逃月兑的?”我听得绷紧了神经,如果不是江少品站在我的面前,我会认为他一定没救了。
江少品瞧了我一眼,接着说,“在最紧急的时候,有个人现身救了我!看得出来,黑猎很怕他,怕极了!那个人只是歪歪斜斜的骑在死胡同高高的墙头上喝酒,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黑猎的鼻子很灵,他闻到了酒味,我清楚的看到他仰起头来时,脸上一闪而过的那种恐惧!黑猎历来自负,想要见他惊恐的样子可不容易……”说着,江少品笑了起来。
我很想知道那个关键时刻搭救江少品的人是谁,那意味着有可能的话,我们会多了一个朋友,一个可以与黑猎对抗的朋友。
于是,我旁敲侧击的开始游说江少品,想要他请出那位高人来帮助我们,那可是千载难逢打败黑猎的好时机!
当我刚想把这个想法表现出来的时候,江少品带着落寞的神情吐出了这样的一句话,“他救了我,我却至今都不知道他是谁!唉!”
听他这么一说,我原本充满希望和期盼的心“咕咚”一声又掉回到肚子里。
忽然,江少品停住了脚步,他朝前面望了望,微蹙着眉头说,“梅小妞,看来我们不能这样走,如果这样下去,我们永远都在这条青石板路上,走不到尽头!”
“那怎么办?”我也觉得走了那么久,还在这条独溜溜的小道上,真是有些蹊跷,有点古怪。
“有一个办法,”江少品回答,“我不知道风险有多大,但可以尝试一下!”他顿了顿,见我眼巴巴的瞧着他,一副急于知道是什么办法的表情,便接着说,“我们进到这些屋子里面去,瞧一瞧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觉得如何?”
我想了想,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就在我要跟着江少品走进那些黑屋子的时候,我忽地想起一个紧要的问题,不禁问起了江少品,“我们这次来鬼市,不是要找黑猎吗?那你说,我们会在什么地方找到黑猎呢?”
“我们找他?”江少品叹了口气,说,“我们永远也找不到他,只有他找我们的!黑猎这个老滑头,只有当他觉得胜券在握的时候,他才会主动出现,我们要找到他,那是很困难而且危险的事。俗话说,‘狡兔三窟’,但黑猎的窟多得让人难以想象,数都数不清,我们要算计出他所在的位置,那简直比登天还难,索性让他来找我们吧!”
“那他会找我们吗?”我有些担心的问了一句。
“他肯定会来的!你放心!”江少品回答,“他不会轻易放弃已经快到手的羔羊的!”
我皱了皱眉头,反问他,“谁是羔羊?”
“你梦魇奇缘!”江少品盯住我半晌,吐出这样的一个字。
啊?!搞半天,我成诱饵了,引诱黑猎上钩的诱饵,他要拿我做他的什么护心回魂丹。
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有些生气的责问江少品,“好啊!你个大滑头,你怎么不当诱饵呢?拿个女人做挡箭牌,算哪门子本事?”
江少品无可奈何的摊开手,回应我,“我很想替代你做诱饵,吸引他上钩,可是他对我不感兴趣!我是有这心没这力!”
“那你怎么知道黑猎藏在太平鬼市,而不是在其他地方?”我警觉的问。
“因为他约好了我在这里交易。”江少品面无表情的回答。
我恍然大悟,江少品和黑猎要交易的就是我。我的天,江少品骗了我,我被他算计了,被他卖了还差点帮他数钱。可是他为什么要事先告诉我呢?是觉得万无一失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聪明才智呢?还是有其他的打算?
我怔怔的瞧着江少品,搞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只见他不慌不忙的给我解释,“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不费大力气的找到黑猎。不过,这个风险很大,我们在明处,黑猎在暗处。他觉察到什么风吹草动,也可能不会现身的!而且我们就成了明靶子,很容易陷入到危险之中。”江少品严肃的盯住我,“太平鬼市里的厉鬼很多,大部分都是黑猎豢养的,到时候如果我们的事情败露,不仅月兑不了身,而且会死的很惨!”
我大概明白了江少品的一片苦心,他拿我做诱饵也是万不得已的事,我不知不觉减轻了对他的怨恨。
“记得你师父陈路德说过你很适合开阴阳眼吗?”江少品轻描淡写的说道,看我点点头,“这倒是个好机会,太平鬼市里是开阴阳眼的最佳地点。”他停了下,“不如,你就在此地开了眼吧?”
“我不明白,这跟我开阴阳眼有什么关系?”我一直对陈路德的这种说法抱有怀疑,听说开了眼就能时时刻刻见着鬼魂,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很害怕,很矛盾,所以没有给陈路德回应。江少品在这个时候提这个事,我立即产生反感,不想答应他。
他一听我话里有强烈的反对意味,便正色说,“如果我们不是在这里,开眼的确不是一件好事,但现在,如果你开眼,一个可以保护你,你可知黑猎有些时候是阴阳两身,一会儿是人,一会儿是鬼,所以,你不开眼,就算他现在站在你身边,你也不知道。二个激发你的潜能,你是学习异术的好苗子,如果有幸获得成功,就连黑猎都不是你的对手,那时候,我们还怕他不成?黑猎束手就擒的机会就多得多了,也大得多了!这样的好事,何乐而不为呢?”
他这样一说,我有些怦然心动。犹豫了好一阵子,终于迫使自己点头同意了。
事不宜迟,江少品把我领进了一间黑屋子,里面空空如也,他让我盘腿坐了下来。
我怕得浑身“簌簌”发抖,眼睛瞪得大大的,面有难色的瞧着他。江少品拿着手电照在我脸上,强烈的光柱子刺得我睁不开眼,,只好紧紧闭上。他的手指头在我的眉心处轻轻一戳,告诉我这就是天目所在,位于两条眉毛连线的中点。
我毛骨悚然的“嗯”了两声。
江少品让我全身放松,舌头抵住上颚,上牙轻咬下唇,双眼微闭,集中精力内视,缓缓呼气,嘶嘶出气。
我照做了几遍,猛然睁开眼,一动不动的盯住他,吓了江少品一跳,他吸了口凉气,颤声问我,“见着鬼了?”
我摇了摇头,歪着头反问他,“这是开天眼?我看练气功还差不多!”他伸手轻拍了一下我的头,沉声说,“梅小妞,要心无杂念!”
我叹了口气,再次闭上了眼睛。
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我瞧见了陈路德,他在半空中漂浮着。我刚要叫他师父,他示意我别出声。我再一看旁边,江少品正低着头在背包里模索着什么,对他身旁的陈路德视而不见。
我一惊,只听陈路德说,“成香,双目守玄,合瞳抱一,心无旁骛,凝神专一,集中思想,渐入定境,心息两定,意念双消,呼吸停止,虚空通窍,观内调灵,无碍通心,能量源源,眉心集结,恒定交光,同归消融,只观不想,以期大成,眼睛似看非看,呼吸似有如无,真假之象,万象分明。自然回转,九九归一。”
他这么一说,我忽然在黑暗中静止下来,按照他的口诀练了百遍,感觉神清气爽,灵光闪动。我闭着眼睛,看到丹田处有个小亮点冉冉升起,途经我的四肢百骸,渐至来到我的头顶,在我的眉心处左突右撞,仿佛要破额而出……
一阵痉挛,我的喉咙涌上一丝甜甜的液体,无数小亮点在全身上下到处跳跃闪亮,它们穿透我的皮肤,发出了万道光芒。我感觉我的身体在消失,包裹在一片金光之中。
金光过后,浑身光洁晶莹,通体透亮,意念周身游走,五脏六腑气化五彩,肺化白光,腰化黑光,肝化青光,心化红光,脾化黄光,五彩之光恣意游离,随心所动,由意而生。
就这样,我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直到江少品轻声呼唤我。当我清醒过来的时候,我惊喜的发现,我的灵觉已经开启,心灯越来越明,神识越来越清,无论我闭上眼还是睁开眼,在黑暗中如同透视,一切尽收眼底,可以说是明察秋毫,明辨细微。
江少品见我一动不动,有些着急,便轻声唤道,“梅成香,你不要吓我!”
就在这时,我清楚的看到了江少品的身后围着一群鬼魂,它们又惊又奇、又敬又畏的瞧着我,而江少品却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