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人很矛盾,不说别的,就拿“伤害”来说吧梦魇奇缘。别人对我的伤害,与时期的不同很有关系。过去的我,遭受过深层次的伤害,以致于我把那些记忆深深的埋藏起来,别人探究不了,我自己也会渐渐的忘却,甚至彻底的把它们抹掉了。而现在的我,浅层次的伤害,已经不起多少作用,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会很快忘记,即使那种伤害曾经危及过我的生命。比如说江老爷子,他一直想要我的命,最后害人终害己,另一个比他恶毒上百倍的人差点要了他的命,他对我造成的伤害,那是相当强烈、不可逆转的,可是当我看到他静静的躺在担架上、柔弱之极、双目紧闭的时候,他曾给我带来的那些伤害不知不觉就随风消散了,心里反而对他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他只不过是黑猎手中一颗可以利用的棋子而已,黑猎认为他已经没有用处了,一脚就把他踢开,抛弃得远远的。
所以,我们营救江老爷子很顺利,基本没有受到什么阻挡和障碍,黑猎也没想到我们会来救走江老爷子,在他的算计中,我们肯定对这个老头恨之入骨,恨不得亲自手刃了他,因而,黑猎对江老爷子不闻不问,任由他自生自灭。
江老爷子被安置在了一个僻静的、荒芜的破房子里,已经过了好些日子了,没人陪护他,没人照料他,除了一个天天给他送食物的人之外,他那里可以说是人迹罕至,门可罗雀,对于一个曾经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人物来说,真是既可悲又可叹。
李天生带着我们很快找到了他住的破房子。当我走进去的时候,没有灯,借着屋外的亮光,我们看到江老爷子正悄无声息的昏睡在破败而脏乱的床上,他的床铺上沾染着很多污渍,屋子里散发着好大的一股恶臭,熏得人睁不开眼睛。看着骨瘦如柴、命不久矣的江老爷子,没有人不发出嘘唏感慨的声音。
很快。我们把江老爷子带回了江老先生的驻地。当江老先生第一眼看到自己的大哥那般模样的时候,他泪如泉涌,不能自抑。后来,他平静下来,把江老爷子抬到他的房里,不由分说,打发走我们。一个不留,坚持要和他的大哥独处。
约莫两个时辰之后,江老先生让我们进了他的屋子,他已经给江老爷子洗了澡,拭擦了身子,让他干干净净的躺在自己的床铺上。正给他喂水和稀饭呢。那江老爷子昏迷着,喂的东西大部分顺着嘴角流淌出来,根本没法子吞咽下去,急得江老先生汗流满面,不知所措。这时候,他想到我们几个也许有办法,于是把我们叫来了,让大家都出出主意。
我和周家兄妹面面相觑。没有什么好办法,李天生却上前几步开了口,“老先生,我不是说过吗?我知道一种比较奇特的药,人服下之后。可以站立行动,吃喝拉撒也如同常人。只是就像傻子一样,没有意识和思想……”
我恍然大悟。插嘴说道,“李警官,你说的是在黑猎鬼楼的时候,你吃过的那种药吧?”
“正是。”李天生回答说,“成香,你还记得吗?当时我不省人事,陈路德陈警官给我喝的那种古怪的药水?”
“嗯,有些印象。”我使劲想了想,说道。心里却叹息了一声,唉,怎么回事?我的记忆里怎么会这样?好像在慢慢衰退一般?但我突然又想到一个问题,于是我问李天生,“你怎么会知道你喝过那种药?”
只听李天生回答说,“陈警官告诉我的啊!”
“他告诉你的?我越听越糊涂了,李天生!为什么那件事之后,我见着我师父时,他告诉我,他当时醒过来就没见着你,说你失踪了呢?”我有些恼火,不由得责问他。
李天生并不慌张,他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失踪,陈路德瞒了你一件事,他醒过来之后,发现我已经没有了呼吸,以为我死了,其实我还活着,清清楚楚听得到他讲话,他跪在我身旁抹着眼泪说,不该给我吃那种药,因为那种药副作用相当大,虽然暂时可以让昏迷的人直立行走,听从其他人的指挥,但一不小心,有可能会致人死地,让人在无知无觉当中死去。后来他对着我说了一大通抱歉的话之后,很后悔,决心不再用那种只会害死人的药,于是他给我叩了几个头,说什么,好兄弟,一定要给我报仇之类的话,然后把那药丢在了那里,独自一个人走掉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当初我问陈路德的时候,他“嗯嗯”的,神情有些不自然。我有些明白他不敢告诉我这个情况的缘由了,他怕我骂他草菅人命。唉,我这个师父什么都好,就是大大咧咧、粗糙冒失,他以为误用了药,李天生丧了命,又怕我误解他,才对我说了谎。
“说实在的,那种药很奇怪,至今我还觉得不可思议!”李天生喃喃的说,他仰起了头,似乎又沉浸在过去的什么想象之中了,过了好一会儿,他说,“它害了我,也救了我!”
“呃,你什么意思?能不能讲得清楚一些?”我皱了皱眉头,问他。
李天生的目光转向了我,他回答道,“我在冥冥之中有这样的一种感觉,我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自己的身体和意识和古风镇时期的我不一样了。我在江老爷子的手里过了一段日子,他也给我吃了一些药,想让我彻底听命于他,可是,他似乎没有成功梦魇奇缘。我想,也许是陈警官的药和江老爷子给我的药发生了矛盾,或是中和,或是抵消,我才碰巧没能变成一个嗜血狂魔……”我们几个都听得蛮玄乎的,看来,李天生口中所说的那药也不是什么金丹妙药。吃下去是有很大风险的。
李天生说着说着,伸手从怀里模出一个装有墨绿色液体的小瓶子向我递了过来,说道,“这就是陈警官丢下的药瓶子,我一直放在身边……”我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也没看出什么特别来,心里有些发虚。不由自主的望了望昏迷的江老爷子和江少品,再瞧瞧江老先生,不知说什么好。这两个人都是他的至亲,一个是大哥,一个是儿子,现在要冒险,我想。他心里一定是有顾忌的。
江老先生一边听,一边叹气,看得出来他也不知道怎么办,现在的选择只有两个,一个选择是尝试一下,给昏迷的人吃药。让他们暂时作为两具没有思维的躯壳,能够行走,以便随着我去寻找宝藏和解药。另一个选择是让他们就这么昏迷着,直到解药到来。这两个选择都不是上上策,都有很大的风险,怎么办呢?
良久,江老先生痛苦的闭上眼睛,轻轻的对我们说。“成香,你给他们吃药,明天一早你们就上路吧!”话一说完,他面色苍白,转过背去。再也不吭声了。
我犹豫着,实在没办法那样做。只好把药瓶子递给周永刚,他沉默了一会儿。快步走上前去,按照瓶子上的提示,分别掰开江老爷子和江少品的嘴,把药灌了进去,并叫人扶起他们来,拍着他们的脊背,促使他们吞咽下去。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都紧张的瞧着昏迷中的江老爷子和江少品。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们俩分别在自己的床铺上坐了起来,睁开了眼睛,只不过两眼发直,目光呆滞,表情生硬,动作机械,仿佛木偶一般。
江老先生泪如雨下。
我主动留下来安慰他,其他的人都离开了。江老先生默默的流着泪,好一会儿,他开口了,“成香,你是我最信赖的人,我的大哥和儿子就拜托你了!我别无他求,只是希望你可以找到解药,救活他们!你要明白我的苦衷,我必须留在这里,和黑猎战斗!我知道他那里有解药,可是黑猎这个人我十分了解,就算是死,他也不会给我解药用来救我大哥和儿子的!他已经毁了我的大哥和儿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毁掉整个江氏家族,所以,我一定要打败他!”说罢,他抬起眼来瞧着我,他是想得到我的一个承诺。
我紧紧握住了江老先生的手,说道,“江叔叔,您放心,只要我梅成香还在,我会尽一切力量给您一个交代的!您放宽心吧!”
江老先生点点头,他抹去眼泪,让我把装有周永乐的骨头的布袋子拿出来,随后,他用骨头摆了一个倒立的人形,指着人形上的红色花纹对我说,“成香,你看,这些花纹像不像一朵盛开的花?”
我一看,果真如此,骨头上表现出来的那朵花相当诡奇,头骨就像花托,四肢如同伸展的四片花瓣。我张大了嘴不解的瞧着江老先生,他一脸凝重的对我说,“这不是藏宝图,这是一种符号,我想,当你找到宝藏的时候,这种类似于符号的骨头可能会帮你的大忙!”说着,他伸出手抓住了头骨,接下来的景象让我目瞪口呆,大吃一惊,那些散乱的骨头仿佛有生命的一般,刹那间连接起来,被江老先生举着,呈一朵大型红花的样子展现在我的面前。这一切来得太突然了,我目不转睛的盯着那朵由骨头拼接而成的诡异的花朵,差一点忘了那是一节一节的骨头,而不是一朵鲜活的花。
“看清楚了吗?”江老先生把它们重新放回到长桌上,喘着气严肃的问我。
好一会儿,我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立即又摇了摇头,然后急声问道,“江叔叔,我不明白,您是怎么做到的?把一堆散乱的骨头变成了一朵花?它们为什么没有在你的手里和空中散开,落到地上去?”
江老先生皱了皱眉头,说道,“那是因为骨头上的花纹,你看它们是分离的,可实际上,它们是有着千丝万缕的连接的,只不过我们的肉眼看不见而已!”
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云里雾里的,又听江老先生说道,“我也不清楚到时候,它们怎么使用,但是我隐隐约约感觉到,没有这些骨头,你永远也别想找到宝藏的入口,更别说那种奇特的解药——神农的水晶肚了!”
“可是,江叔叔,根据你的描述,尽管很仔细很详尽,我们还是很难找到古风镇的宝藏啊?这么一个吸引形形色色的人的宝藏,不会没有藏宝图吧?”我急着问他。
“有,也可能没有,我也不知道!”江老先生缓缓说道,“如果有,也会是以一种你根本想不到的方式存在!我们没有时间了!走一步算一步吧!”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我不经意瞅了一眼呆呆坐在床上的江老爷子,发现他的两个浑浊的眼珠子放着诡异的光亮,直勾勾的盯住我和江老先生,吓得我禁不住尖叫起来。
江老先生一愣,顺着我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也看到了这样有点恐怖的情景,他奇怪极了,又有些激动,难道他大哥听得懂我们之间的谈话?他忍不住站起身来,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走到江老爷子面前的时候,他伸手碰了碰他大哥的肩膀,结果没什么反应,再瞅瞅江老爷子的面部,的确和先前的不一样,那张颧骨高耸、两眼深凹的脸上带着一丝似笑非笑的古怪表情,江老先生不由得轻轻呼唤了两声,“大哥!大哥!”没有回应。江老先生只好转过头来看着我,苦笑了一下,耸了耸肩,摊开手掌,表示无奈。
谁知就在这时,江老爷子突然裂开嘴笑了,露出森森的白牙,恐怖至极。我还没来得及提醒江老先生,那木雕一样的江老爷子忽地活动起来,扑到江老先生的身上,勒住他的脖颈,张口就咬。江老先生猝不及防,被他咬了一个正着,那江老爷子就像一只疯狗似的,咬住了他的肩头。等我冲过去,用尽全力把他扯开时,江老先生的肩头已经被他咬下来一小块肉,疼得直皱眉头。
我呆呆的瞧着这一切,不知所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