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延毅倒是常常往我这边跑,心情也开朗了许多衾本佳人。那孩子最喜欢沅心的吃食,我总会塞给他一些带去阿哥所,看着他活泼可爱的样子不知怎的就是满足。
那日微如和良嫔都在,恰巧看到延毅跑来,本是有一搭没一搭说这话,顿时气氛也热闹了。良嫔笑道:“都说二阿哥和宸妹妹特别投缘,今儿一见果然如此。你看,有个孩子在身边真好,也免了一个人冷清的苦。”
良嫔有意无意的一句话让三人微微尴尬了,我忙看向微如。这些日子微如不好过,自打齐嫔怀孕后皇上多番留宿翊坤宫,连安妃荣妃那里也少去,微如方有了圣眷也渐渐消去了。这宫里的风儿一股脑吹向翊坤,什么地方都比不得那里热闹。微如心里自是介怀的,她与齐嫔正是这一届秀女中的翘楚,自然很多地方明着暗着有些许较劲儿。微如侍奉圣驾自然多于齐嫔,却让她先行怀上了,心里难免不平。
我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让延毅随沅心去拿些吃食,打发了他走后方缓缓道:“我们在宫里已然是孤寂,何苦要让自己至亲的孩子来分担这样的苦楚呢。这里哪里是女子、孩子能够容身的地啊。”这话说起来言不由衷,看到延毅那样的孩子,谁不想要一个陪伴在身侧呢。
微如失神,顿了顿方道:“福气这样的事情,谁能说得上。”
良嫔自知说的不对,却还是意有所指道:“夜深人静时候,就连宫里的一砖一瓦都数遍了。我自是知道自己这辈子已然没有指望。妹妹们可别与我一样没出息。”
我道:“良嫔娘娘说的哪里话,嫔妾认为您这样淡看风云,安安乐乐生活着挺好衾本佳人。”
良嫔摆手,自嘲一笑:“好或不好,有什么打紧有什么区别。今儿个出来太久,叨扰了妹妹,我回去小憩会。妹妹们心里可要记得放宽些。”
微如和我起身,我命映月去送了良嫔,方对微如道:“你这几日气色不好,皇上多久没过去了?”
她道:“自从齐嫔有孕后只来过一回,没有过夜便匆匆被唤走了,自此没有来过。”
“齐嫔本就是骄纵,这下定是死打死缠住了皇上。皇上为了皇嗣自然纵容了她些,你别放在心上。听说太医院也是被折腾的够呛的,三天两头喊着身子不舒服,老太医们也颇有微词了。”
微如淡笑,言道:“本来齐嫔便是半桶水——声音特别大,这下更是不得了。别说是太医院,御膳房也是被折磨得够呛。大伙都说翊坤的奴才眼睛也是长到天上去了。”
“齐嫔的性子成不了大气候的,这样的人得宠也未必不是好事,最多是一时之气罢了。端姐姐千万沉下气,方才…”
微如懂我,缓道:“放心,方才良嫔的话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我听后心里释然,也舒了一口气:“对了,今日纪直恩想是会来给我请平安脉,端姐姐且去问问他一些调理身子的法子。他的医术姐姐想必也信得过。”
纪直恩自打救了皇嗣的病疫后便被皇上封了“太医院御药史”,虽然官职只是御药,却同太医们一样可以出诊问脉,官同四品。因着他是阉人,不能做官籍,所以便赐了虚名,做了名副其实的太医。他感激我,我这边的药理皆是他亲自过问的,事无巨细。他对我道,宫里最容易被下手的便是药物,千万小心。有他在也可保我关雎苑无虞。
微如言道:“恩恩,那是自然,他的医术确实是极好。太医院里的人儿都比不过他去。”
正此时候映月过来传话道是纪直恩已然在外头候着了,我忙应声:“请进来就好。”
尽管我总让他免礼,他还是坚持下跪作揖:“微臣给两位主子请安。”
我忙道:“纪先生快些起来吧。总是这样,折煞我了。”
他依言起身,低头道:“小主总和我这样客气。小主近日身子可是大好?”
我回答道:“我是无恙的,也劳你一直记挂。你今儿赶巧了,端嫔娘娘现下正在此,最近几日心绪难宁,你且看看她。”
微如并不推月兑,微挽起袖子待纪直恩把脉。顿了顿,纪直恩缓缓道:“端嫔娘娘这脉是没有问题,只是总有些奇怪。娘娘平时可有食用极寒的东西?”
微如摇头,纪直恩道:“那便怪了,端嫔娘娘体内虚寒,且由表及里的,应该不是身体本身的原因,像是外用长期慢慢累积的。身子是无碍的,只是有损肌里,对于女子来说,自然是不利的。”
我问的:“何为不利,又怎是对女子的?”
纪直恩直言道:“体内虚寒,自然不容易受孕。”
此话说完,微如脸色煞白,直直坐在椅子上不敢言语,我听了也是大吃一惊,愣了半天才道:“究竟是什么缘由你可知道?又有谁刻意陷害了端姐姐?由表及里又是什么意思?”
“端嫔娘娘身边的饮食乃至用品都该仔细检查一番,定是常用什么寒的东西。被衾枕头也仔细翻一番,看藏了什么东西没有。只一件事,娘娘若是发现什么也别惊讶,能够做的这些事的定然是身边的人儿。”
纪直恩说的直接,我听了也颔首道:“虽然眼下知道这事,但是我们在明敌人在暗,端姐姐还是万事小心。”
微如缓了缓神,才道:“究竟是谁想害了我,这么不见得我好?”
我宽慰了她,言道:“端姐姐你家世样貌都是上乘,也有皇上圣眷吗,自然眼红。可是身边的人儿也被买通了害你真是可怕。心思藏得这样深,该是怎样恶毒的手段?”
微如冷哼:“最看不得我的是谁,大家都清楚。最不想我怀龙裔的是谁大家心里也都明白。”
我忙制止了她,温婉道:“姐姐素来沉稳,今日怎么说得出这样的话来,被人听去又不知道嚼出什么舌根。不过这事幸而发现得早,多亏了纪先生了。纪先生,日后微如姐姐那里也劳烦您多照看着些。”
纪直恩颔首:“两位小主知遇之恩没齿难忘,自然不敢懈怠。”
夜将至,微如踉踉跄跄告辞回去。我心绪也是难平。映月见我如此,宽慰道:“小主别为这些事情费心费神了,**里就是这样,半步错不得,一子错满盘皆输了。”
我喃喃自语:“你无害人心,他有害你意。这里真是将人生吞活剥的。”
映月见我如此,不说话陪着我,过了半响才启唇:“小主,怕的不是这些,有时候你竟然连谁害了你你都不知道。**里头的人心,永远隔了一层冰凉与寒意。什么情谊都比不得权宠,不仅是你们,就连我们这些下人,也是被算计着过日子的。”
我抬眸问道:“是谁要害了端姐姐?”
映月道:“明着想害的人哪里敢害,岂不是出了事都是引火上身的,暗里头,谁没有可能呢。”
我揉了揉眉心,酸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