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渣耳 3.四 村酒醇醇雨阵阵

作者 : 子癸

第3节四村酒醇醇雨阵阵

四村酒醇醇雨阵阵

谚言说“人算不如天算”。

谁料,冬至这日。天色一改往日寒风呼啸的局面,变得风停云低的了。挨至快到中午时分,竟下起了毛毛雨,而后愈下愈大。

这是自中秋节后至今的第一场雨。沙沙的天雨从苍穹间纷纷扬扬的洒下,打在沾满尘埃的路树的枝叶上,洗涤着这个烟尘翻滚的空间。顷刻间,就使得原本布满浮尘侵土的路面,变成水流四漫的浊水沟。雨水初初下得并不大,又是冬月,弄得人们全无心理准备,起先只是在林荫竹底下躲一躲,避一避,以为雨很快就会过去。那知道,雨越下越大。人们不得不用手遮着头,小跑着,尖叫着,冲进寮棚,躲避这场意想不到的天雨。

“这老天变得快呢。”

“谁说不是。昨天还天晴地爽的。这回,说下就下,全无准备。家里还晒着衣服哩。”

“我的不也是?全给淋了。”

“也好。下场冬雨,淋淋这天焦地旱的世界。再不下雨,连井水也会枯哩。让我算算看,七**……快五个月啦。没试过吧,这么久都不下雨?——只是下得不大。”

“总比不下的好。这会好了,我家的菜园,不用每天都淋水了。你不知道,为了淋菜,每日不知花费了我多少时间。”

“说的也是。不过今天是冬至咧。”

“那有什么!顶多水淋米粽罢了。”

“天寒地冻,火笼灰米粽。这天冷的。”

“冬在头,冻死牛……在中,还是在尾?自是各有不同。”

雨天弄得人们都在寮里开饭。原本砌在露天的火灶,在煮好饭后,也不得不把镬头搬回寮里,重新架设。

架设临时火灶并不难,三块石头就行了。这样的三脚猫火灶,在一伙避雨闲人的帮手下,瞬间可得。山寮瓦厂,随吃随讲;荒山野地,随时随地。三脚猫火灶架好后,三搅两炒,菜样式微的工地餐就可以开饭了。炒好菜后,人们把菜分作几大盘。人员也分作几处,一处一盘菜。人们在寮棚里就地散开来吃饭。平日里,天晴地爽,在棚里、路边、河廊,大家散开,见不得怎么热闹。今天雨淋水迫,挤于寮内,不由觉得人头簇簇,人声鼎沸。人多好饮酒,工作辛苦的人,来二两更是常事。其实,工地里常备有酒——白酒——放在淡路睡的床底下,胶罐装着,一大罐。又便宜又实在,这就是庄户人家的念头。

“过了冬是年,赊到就是钱……今朝有……”淡锋吊着嗓,拉着腔,敲着碗坐在淡路的床边,猫下腰,从床底拖出酒罐。酒罐轻轻,原来是空了。淡锋提着空酒罐,举起放在眼底下,摇了摇。仄身看了又看,又把酒罐翻转,扬了扬,说:“咦,没了!”转身向着柳天忠,“胡须佬,没酒耶。”

“哦,没了?去买呗!”

柳天忠正在灶前镬边忙碌着,今天他把厨。工地没固定的厨房师傅,大伙儿轮着煮,今天刚巧轮到柳天忠。雨天把开饭时间提早了。柳天忠虽在众人的帮忙下炒菜,忙乱的场面还是令他一下子适应不过来。收早工的人们围在灶边取暖,挤不下的还在别处生了火。人们借助火堆的暖气,以抵御因工作停了下来,而愈来愈感到冷的寒气。

“雨还在下哩。”

淡锋提着酒罐,来到寮前,抬头望了望天,又伸出一只手仰着探到寮外,试了试,缩回去。

“跳!”柳天忠看了淡锋一眼,放下手镬铲,一手从淡锋手中拿下酒罐,披张胶纸,戴顶帽。一边吩咐身边的人,“看着火,——兵佬,单车!”

“这不是?”有人帮着淡路回答胡须佬。

淡路的旧单车丢在寮棚靠里的位置。自开始守夜以来,淡路就从家里把单车骑出来了。为了方便,淡路干脆把它放在寮棚里,以便想骑时随时可骑。这辆旧单车是淡路父亲的遗物,廿八寸,凤凰牌,老式装,钢水好。虽有经年,还不见怎么生锈,也不曾怎样大修过。旧单车辗得光滑的轮胎,充分证明它不是买来睇的,而是用来使的。单车加大了的后架,显得格外坚实,载上百来斤,实无问题。淡路上学时,就经常骑它。父亲过世后,哥嫂们不屑去骑这种老家伙。淡路退役后,就把它当作了他个人的临时坐骑。其实,淡路正计划从他的退伍补贴中抽出一部分,用来买辆摩托骑骑。只是到目前,淡路还不确定是买台新的呢,还是要台二手货。

柳天忠披着胶纸,从寮里推出单车,一手提着酒罐,一手扶着车把。柳天忠在雨中,右脚一甩,晃了两下,骑出去。这里到墟镇的店铺不远。十分钟不到,柳天忠就在人们的等待中骑着单车,提着酒回来了。烘火的人们闪开一条道,以各自的方式,欢迎烧酒的入列。烧酒一到,饭局立马开张。

“来二两?”

“来,来,喝二两!”

“好,好,饮了再斟!”

“够矣,够矣。”

“怕甚。喝点马尿,喝过了,走起路来了轻松。”

“就一点,就一点……你是知道我的。只能试试。”

“好了,够了。”

“丢,只会攻饭仗!”

“你可别说,人是铁,饭是钢哩。”

“哟,不饮白不饮。先吃碗饭垫垫肚,再干他娘的!”

“不饮,真的不饮。我知我事,我就是饭桶一个,饭桶一个!”

人群中有不甚喜欢饮酒的,被人劝说不过,不得不勉强要了一点。也有坚持不饮的,在别人的哂笑中打饭吃。

“酒肉穿肠过,不饮白不饮……人生得意须尽欢,莫教金樽空对月——来,给我满上!”

此刻,狭窄的寮棚就算淡锋最活跃。淡锋穿去工作外套,露出里面的白毛衣,捋高衣袖,坐在三脚灶前,把大碗伸到正在给人斟酒的柳天忠面前。正在斟酒的柳天忠睨了淡锋一眼,先给自己的酒碗斟上,才给淡锋斟满。

“好你个响嘴,不是怕水吗?”

“欺山莫欺水,那要看是什么水了。”

“贫嘴!”

柳天忠给身边的人斟了一轮,才把酒罐递到别处去。柳天忠坐在淡锋为他挪过来的一块石头上,端起酒碗,沾了一小口,眯着眼,嗒嗒嘴唇,轻轻地晃着头,大叹

“惬,惬!”

“正,正!”

淡锋也在一旁高谈宽论,三口酒还没落嘴,就拉着旁边的人要猜酒枚,行酒令。

“来,无酒不欢,无肉不惬;天要放便,今日下雨。我们衬便不醉无归!”对着柳天忠,“胡须佬,我不是说了嘛。天要养人不用忧,天要杀人不用刀。怎样?你看!天不是在下雨吗?这是天在给我们放假哩。急什么,长命功夫长命在。转天雨停了,咱们好好干就是了。一年之中,就此日最短。虽不是什么重大节日,但我们也不能丢落了它,你说是不是?过了就没了的哩。来,咱啥也别想,饮了再说……”

“饮就饮。难道惧了你响佬不成!来,先饮为敬。”柳天忠说着,举起酒碗,向着淡锋。

“别,别。咱们慢慢来,猜两拳……怎么样?”

“猜两拳就两拳,怎样来!”

“什么规矩?”

“输的先饮,还是赢的先饮?”

“当然输的先饮。”

“那好……!输一次,饮一碗。以碗不滴为准。”

“一碗就一碗,还怕你不成!”

“可不准耍赖!”

“耍赖是小狗!谁耍赖谁就爬着回去。”

“说好的啦,大家听着,我们两个谁耍赖谁爬着回去!”

“爬回去就爬回去。还真怕了你不成。不到最后,我们还不知道是谁跟谁呢——来,先满上,先满上。可不能瞒我。想瞒我?是瞒不过的!“

“好!就等你这一句。”

柳天忠放下酒碗,把衣袖往上捋了捋,看着淡锋。淡锋蹲在一块从淘金窝搬上来作凳用的平板滑石上,把本来已经挽得很高的衣袖,又往上拽了拽,一边吆三喝四,意欲放倒胡须佬。

“兵佬,这边来。咱哥俩今天和胡须佬对一对。”淡锋招呼坐在另一处的淡路。

“来,来。我还怕了你们俩兄弟不成!”柳天忠看着淡锋,夹了一箸菜。

兵佬淡路坐在另一处,和厉有成一样,先吃饭,后饮酒。

“先吃一点饭垫垫底,这样饮酒才不会醉。”厉有成告诉淡路。

“有这样的事?”

“信我没错。”

厉有成早早就告诉淡路:先吃饭,后饮酒,才不那么容易醉。

这样的事,淡路还是第一次听说。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淡路听从了厉有成的建议。淡路想在部队的时候,和战友们斗酒,哪一次不是赤膀上阵?醉了就醉了,那有什么了不起?但饮而不醉,那种境界是蛮好的,淡路吃着饭想道。淡锋要斗酒,淡路并不是一开始就加入了去。而是和厉有成慢慢的饮着,天南地北的说些不着边际的话语。

听说要猜枚,好几个喜欢热闹的人也纷纷加入到响佬一伙中去。一时,热烘烘的气氛在寒冷的路边寮里张扬开来。那些攻饭仗的人等,吃饱饭后,因为午后不用开工,有的留下来看饮酒人的热闹,有的选择离开,回家暖被窝,或者干什么去了。

大言啖啖的响佬淡锋,不过是二两鸭头得只嘴,根本不胜酒力。淡路酒不过三巡,就被柳天忠灌得七昏八混了。可淡锋这小子还是爆着血管,拧着脖子,死不认输。此刻,淡路正举着歪歪斜斜的酒碗,对着每一个人劝酒。淡锋举着酒水倾斜的碗,逢人就说

“胡须佬,来……我……不怕……怕你……”

有人劝淡锋少饮,告诉他,他醉了。

“我不醉……”淡锋推开劝阻的人,拽着柳天忠,“胡须佬,我……”指着自己,“……我不醉,……不醉!是……不是?”

“对!”

“不醉……”

“对啦。”

“你才醉,……你看你……都……坐在地上了。……来,我扶你一把……”

其实,二人斗酒的结局,大家都醉了。当淡路加入到他们的酒席中时,寮里的人员已经走了不少,柳天忠和淡锋也醉得七歪八倒了。

雨渐小,人离去。

最后,寮里只剩下几个酒缸还在那儿谈三说四。火堆的火,因了少加柴的缘故,渐行熄灭,留下炭灰几堆。喝大了的胡须佬柳天忠,仰在淡路的床上,打着如雷鼻鼾,呼呼睡去。而响佬淡锋则早就歪在床边,躺在放在床边作柴火的稻草堆里,卷着身子,和周公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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