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响起了林暮静的声音:“我来给祖母请安了——”
三夫人脸色一变,猛的回头朝着门口望去,果然见林暮静一袭白衣,风林玉树,,俊逸无比的站在门口,朝向她时,一脸讶色,随即一笑道:“原来娘早就过来了,倒真是稀客将离承春。”
三夫人老脸一红。
刚要说话,却见林暮静已经别开了脸,四下望望,笑道:“咦,祖母呢?莫不是这早晚了还没起?”
老太太早就从里屋出来了,虽然脸上还是有些难看,可是当着孙子,不好给媳妇没脸,便气笑道:“你这孩子,倒拿你祖母打趣起来了。”
林暮静上前扶了老太太坐下,道:“孙子不敢,是从外边新得了好东西,拿来给祖母瞧瞧。”
三夫人也只得在一旁坐下,尴尬之极。她倒不怕这祖孙俩说什么,怕只怕自己一走,这祖孙俩随口就把亲事定下来了。
林暮静已经掏出了一对镯子,递给老太太,促狭的挤挤眼睛:“祖母你说,这镯子可好?”
老太太微微有些眼花,接过来递到身前,对着光看了看,道:“这玉的成色是极好的……”
“既然祖母说好,那定然就是好的了,祖母,你说这镯子做聘礼可好?”
他这话一出,三夫人当即变色,出声道:“七郎,你胡说什么?嫁娶乃是终身大事,要媒妁之言,父母之命,谁允许你跟人私定终身了?”
老太太一声冷笑,把镯子放下,不咸不淡的道:“七郎。你母亲说的没错,这终身大事还是慎重些的好,别让那些没什么好心的外人耽搁了你的终身。”
三夫人都这么说了,自然疼七郎爱七郎的只有她这个不怎么会做事的娘亲。自己么?说到底隔了一层,不过是祖孙罢了,她还有几年活头?没道理因为孙子的事。让儿子、媳妇记恨自己一辈子。
林暮静似乎毫不知情这一对婆媳之间的暗涌。笑道:“祖母,您这是什么话?您怎么是外人?孙子可知道您是最心疼七郎的了,终身大事有您做主,孙子没什么可不满意的。至于旁人说什么。您就只当耳旁风便罢,这份情,孙子是要记着。领着一辈子的。”
转过头来,看向三夫人的眼神便有些讥诮:“百事孝为先,终身大事固然要听父母之命。可祖母难道不是爹娘的母亲么?有祖母做主,我的婚事应该是最名正言顺的了吧?我既说了这是聘礼,又没递到哪家姑娘手上,怎么就成了私定终身?娘,儿子是个男人,没有什么所谓的名声,就算有。败的也差不多了,林家也不差这一笔。可您别把这坏名声安到人家姑娘头上……嫁与不嫁,人家姑娘可都还要做人呢。若是真的嫁了进来,到时候丢脸的不只是她,还有爹娘以及祖母,甚至整个林家的名声。”
三夫人面色难看,却也知道林暮静所说毫无指摘之处。她一时心急,连问都没问,就说出这番话来,才给了林暮机会。
到这会儿,她也只得捺下性子道:“娘一时心急……你也别往心里去,由你祖母做主,自然是好的,只是,这毕竟是你要娶妻,是你爹和我要娶儿子媳妇,这人到底是谁,你总得跟我们知会一声吧?”
林暮静淡淡的,却满目忧伤的看着三夫人,道:“娘的心思,儿子一直都明白,只是,儿子活了这么大,总知道一件事将离承春。什么样的权势富贵,也不及快乐开心重要。所以,儿子是注定要让娘失望的。但既然已经让爹娘失望了,我再不快活,岂是越发的吃亏么?所以我才让祖母帮我寻一个能够跟我投缘,相处得来的妻子。我们本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不过仗着祖上的一点荫德,何必去祸害好人家的姑娘?所以母亲就不必再费心究竟这位姑娘究竟是哪家的了吧?”
三夫人气的要命,待要拂袖而去,说声不管了,又着实不甘。只得看向老太太,半是委屈半是抱怨的道:“母亲,您瞧瞧七郎,年纪大了,越发不听话了,我不过是问问……难道也问不得了?”
老太太摇摇头,叹口气,看向林暮静:“你也别跟你娘置气,毕竟是一家人,总得好商好量,否则到时候你就算是娶了人家姑娘进门,没的也是负了人家。”
林暮静听的懂老太太的意思。三夫人毕竟是正经婆婆,到时候他成亲,也要在三房住着,婆婆要是看儿子媳妇不顺眼,想要拿捏是太容易的事。
这会就先给媳妇树敌,成亲后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林暮静浅笑道:“祖母的话,我不敢不听,只是还有一事想要讨祖母示下。”
老太太道:“你只管说。我但凡活一日,就替你做一日主。”
三夫人暗里撇撇嘴。这明显是把她这做娘的绕过去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儿子跟自己已经离心离德。
如今只能坐冷板凳听着。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不是舍得下这个儿子,只是如今她多说多错,说再多,也挽不回儿子的这颗心了。
林暮静道:“那孙儿就提前谢过祖母了。我这次来,从京城绕道,去看了看四哥,他邀我去京城开商铺,还说离的近些,彼此有个照应。我是这样想,既然要成家,自然也要立业,与其在这个地方,或者大江南北的跑来跑去也不是办法,京城繁华富庶,又有四哥照应,不如我就带了家眷去投奔四哥,您说如何?”
三夫人满含尤怨的瞪着林暮静。早就让他去找四郎,他只推三阻四,如今倒是有那么意思了,却又不思上进,竟然想彻底的投身于商,真是没出息到家了。
老太太点点头,想了想道:“也好,四郎在京城这么多年,总是有点小小的声望,你们兄弟在一起,虽说你帮不上四郎的忙,但好歹也有是个帮衬。”
还有一重,离了家,也就不怕婆媳不和。
七郎随是性子温和,但想来也不怕夫纲不振。在京城,谁也不知道七郎的隐疾,小夫妻只要和睦相处,倒也未必不能把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只是——”老太太沉吟着又道:“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你还得跟你爹商量商量。现下你娘也在这呢,你们母子也好好的说道说道。”
三夫人咳了一声,接话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原也不该拘泥在家里,媳妇自是同意的。”
这是林暮静长这么大以来头一次听着顺耳的话,不由的讶异的看了一眼三夫人。三夫人知道他心中的意思,不由的微微苦笑,道:“七郎,母亲实是为着你好,只是……”
林暮静道:“儿子自是体谅母亲的一番苦心,从前都是儿子不懂事,从此以后,儿子再不会了。”却仍然不免要叫母亲失望。
三夫人的眼泪滚下来,道:“你懂得就好,也不枉我这么多年来的苦心。”
老太太把脸一扭,道:“行了,你们母子早这般好好说话,何苦闹的这么多年来都不睦。既是说开了,那就好好准备成亲之事……”
林暮静应下,三夫人万般无耐,要是以成亲换他进京,那也就罢了。只是这人究竟是谁?
老太太道:“这你可别问我,要问就问你自家好儿子吧,虽说是我选的,却是他自己挑的。”
三夫人道:“老太太就是惯疼他,他年轻气盛,看人哪有个准儿?还得老太太给他把关。”
老太太笑道:“我不挑人,不挑家境,只挑她一个实在,能对我家七郎好,凭她要什么,但凡我有,我都肯给。来人,叫将离进来——”
三夫人便留了意,老太太这会叫将离进来,想来一定是儿子中意的丫头了?她睁大眼睛瞧着,要看来人究竟长的什么模样,能入得了林暮静的眼,就见门外有人应声,刚才那个妖娆妩媚的丫头走了进来。
三夫人的眼神不自禁的就冷了下来,不确定的看向林暮静。这就是他挑中的?妻子?这么个狐媚子,一看就是不安于室的那种,若是七郎好好的还好,现下他这样,这不明摆着是娶进家来一个祸害吗?
其实公平点来说,将离不施脂粉,衣衫颜色也是最素的,只是她那举手投足之间自带的优雅气质,以及经过两世生活磨练所带出来的出尘风情,让人无法忽视。
三夫人在内院待得久了,但凡遇见扎眼的,就一律都归到狐媚子里面去,所以对将离天然就生出一分敌意来。
老太太道:“将离,七郎给你带了一对镯子,你且瞧瞧可喜欢么?”
将离垂头,道:“回老太太,婢子当不得七爷这番盛情,不过是个丫头,平日里要做粗活的,精贵的镯子给了婢子也是明珠投暗,还是请七爷送给值得的人吧。”
她手心冒汗,见三夫人进了屋里这半天,原本要闹翻了,谁想林暮静这一来,事情又急转之下有了变故。现下又叫她进来,又送她镯子,这算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