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底有着不安的感觉,林之策回来了,府里的人瞒得这么严严实实的,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这其中一定发生了很大的事情,而且她回来这么久,都没有人表现出异样!
阳光明媚,凉风习习的吹过来。现在是夏日,就算全身都湿了,也不会觉得冷,反而有抹淡淡的沁凉!
段亦泓见她郁郁的神色,缓缓而道:“这件事情林家四少爷并不想让我告诉你的,可是我不想瞒你,自从你说原谅了我八年前的过失之心,我便在想,以后不管你对我怎么样,我对你也应该是坦诚的。”
离玉垂眸,思绪乱飞,小心翼翼的问道:“之策哥哥出事了?”
她本希望这只是她一时的猜测,段亦泓既然知道这些事情,她又很害怕自己猜测是对的。
段亦泓没有说话,缓缓地说起一年前的事情。
“一年多前我正是百花盛开的光景,我本来只是想去你府上偷偷的去看看你,看你过得怎么样,可是后来才知道你根本不在家,而是带着商队往北行了。后来意外遇到了林之策,当时我也没有想太多,只想周丘林府如今都败落了,林之策回到楚南的小村里也是很正常,我见他的时候,已经……病入膏肓!”
离玉的身子突然颤抖了一下,脑子有些浑沌起来。“怎么个病入膏肓法?”林之策在很小的时候被人谋害,所以才会一直病焉焉的,大夫说虽然难治,但只要好好的调理,也不会很严重。
“他在咳血,那血色已经不是普通人的那种红色了,带着暗黑色。他自知时日不多,所以才会回府,时常坐在林泽让墓地的那片山谷里,欣赏着漫山的繁花,我遇到他的时候,他一眼便认出我来了。当时我本欲出手,不想让人知道我来了楚南,可是他突然跟我说,不会将我来楚南的事情说出去,而且还请我帮个忙,如果遇见你,不要告诉你,我在这里看见他。”段亦泓从身上掏出一块玉玦和一方印章,递到了离玉的手里。
“他在哪儿?!”离玉似乎觉得全身都在颤抖,好像在不停的抗拒着一些事情。
段亦泓见她愣在那里,将手里的东西交到了离玉的手里,突然一怔,“你在发抖,是冷吗?”
“他在哪里?现在在哪儿,是不是回了五曲山,可是他为什么又把这些给我?那里林家的祖传的私产,我离开楚南的时候还给他的!”
“他死了!”段亦泓突然抱住她颤抖的身体,缓缓的说出口。
“不会!”离玉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淡淡的铁锈味弥漫口腔,“不会的!之策哥哥以前还跟我说过……”
说过……原来她连林之策跟她说过的话都记忆模糊了,他说过可不可以陪着他?他曾经说过一定要等他回来。原来她只记得第一次他领她回家,记得在周丘林府的时候,大房里怎么对付林夫子一家的,她心里记恨着大房,对林之策也连带着一些,她试探过林之策,结果林之策果然在意料之中与大房月兑离了关系!
如果没有林夫子那件事情,她和他肯定会很好吧,至少不会有那道隔阂,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跟以前一样。
人生若只为初见……
“玉,你听我说,这是事实!不管你承不承认!之所以没有人告诉你,是不想让你伤心,可是这件事情久了,纸是包住不火的,你总有一天会知道,到时候你会更加的伤心,不如现在就告诉你!林之策请我照顾你,她说你表面上很强势,心里实际却是很脆弱的,你不服输,就算是摔倒了,也会挣扎着站起来。不会让人扶!他跟我说了很多你小时候的事情,有时候我真妒忌他,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是他一直陪在你身边的。”段亦泓的目光渐渐变得深迷起来。
“是啊,我最困难的时候,一无所有的时候,他会在背后默默的帮忙我,我当然还没觉得有什么,只是很感激他而已。”并不知道更深一层的意义,只是一直以为林之策是一个很好的人,他这么做,只是同情她一无所有,到后来也只是因为林夫子的关系,对她好,是因为有着一层兄妹的关系,可是她现在想起来,原来是自己太薄情了。
原来她竟然也是那样的自以为是,把别人对她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顶着拥有一个异能的光环,做着一些别人做不出来的事情。
原来她一点也不好,非常的不好!也自私,阴险!
“玉,你别难过了。”段亦泓心疼的看着她,她目光一片平静,连眼睛都没有流出来,似乎有着巨大的悲伤被她压抑在心底,不愿意发泄出来!
渐渐的,林之策的一切在她的脑子里清晰起来,这两年来,她一直没有去想过他,连他的消息都没有去理会和探查过,她只以为把林家的东西还给他了,他们就两清了!原来她这么自私!
段亦泓终是不忍,低头吻住了她的嘴,轻轻的,浅浅的,带着一丝青涩,却又十分的缠绵。渐渐的撬开她的嘴长驱直入。
离玉猛然惊醒,推开他,吼道:“走开!”
她扔了段亦泓我袍子,抽袖狠狠的抹了抹嘴唇,释展着轻功,一路狂奔。林之策死了!如果不是段亦泓告诉她,她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
之策哥哥,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自私的。我欠你这么多,以后怎么还?
一路狂奔来到了林夫子夫妇墓地的山谷,芳草萋萋,徐风吹过,此时带着一抹凄凉的感觉,那种痛心的感觉,仿佛将人撕成了两半!身上的湿衣服被风吹得干了大半,手背和衣服被锯齿的植物划伤,血痕渗出来,却让她觉得这些血痕可不可以更疼一些,掩盖掉心里的疼痛多好。
翠竹见到离玉回来,那脸色变了变,看到她这么狼狈的样子,心里闪过一丝惊惶,“玉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
“翠竹姐姐只是过来拜祭一下干爹和干娘,怎么现在还在?”离玉目光迷离,眉宇之间有些淡淡的伤痛之色!
翠竹的目光闪烁,“我跟老爷和夫人多聊了一会儿,说了些村子里那些顽劣的小孩子的事情,以前老爷教他们的时候,他们个个也是如此,我想老爷如果还在的话,一定会一边痛骂那些顽劣的小孩,一边在心里又觉得舍不得!”
“是啊,干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离玉缓缓而道。
翠竹听了离玉的话,以后刚刚的事情没有被发现,心底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言道:“玉小姐,午饭的时间到了,我得赶紧回去了,下午还有课要授呢,不知道白音把学生们饭菜弄好了没有?自从听了你的话,让学生们自带米粮在学堂里吃,那帮学生也不用每天跑两趟来回跑了,省了不少的时间,还可以避免他们在路上溜去玩,浪费了上课的时间!”
翠竹抬腿便往前走,正要拉离玉的手,翠竹突然一怔,“玉小姐,你手被芒刺滑伤了,奴婢还是赶紧带你回去上药吧,可别感染了,留下疤痕就不好看了。”
离玉轻轻的甩开了翠竹,目光渐渐幽深,缓缓而道:“之策哥哥葬在哪儿?”
翠竹脚下不稳,差点儿摔倒,玉小姐居然知道了?是什么时候知道的?难道她刚刚拜祭老爷和夫人的时候,特意等玉小姐走远才去拜祭四少爷的,难道玉小姐还没有走吗?
“在哪儿!?”她的语气渐寒!
翠竹指了指林夫子不远处的一处花丛!那坟丘被花丛掩盖住,不仔细看,却是看不出来。
离玉缓缓而道:“翠竹姐姐不是还要回去授课吗?就赶紧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会儿!”
翠竹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转身缓缓地朝谷外走。
离玉身上散发出来的悲伤,翠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玉小姐脸上的表情居然这么冷静!翠竹走出谷的时候,看到了段亦泓的身影,突然觉悟,是谁把之策少爷的事情告诉了玉小姐。这个男子在少爷离世的时候,曾经和少爷聊过很久的话,后来才离开!翠竹在路过段亦泓的时候,狠狠盯了他一眼!
段亦泓轻轻的叹息声融入了风声里,没人听出来,他见离玉这般激动,生怕她出事,一路追过来,又不敢跟得太近,怕她突然生气,恼得她不高兴,在河边的时候,他只是情不自禁的去吻她而已,没有别的目的。或许是心疼,或许是眷恋!
女子青衣襟裙,坐在那花丛里,越发的让人觉得一股悲伤萦绕过来,段亦泓走过去。默默的站在她的身边,没有说一句话。
“在草原营地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情?”她突然开口,目光望着被花丛覆盖的坟茔带着让人看不明白的光芒。
“我……”段亦泓不知如何作答,本想那一回在她的心底留下一丝位置,如果告诉她这件事情,她一定会迫不及待的赶回楚南,那他和她连相处一个晚上的机会都没有!在他心底,还是有着自私的想法的。“对不起。”
离玉抬眸看着他,阳光,花朵,绿草,映着眼前的男子如墨如画。她自嘲的笑了笑,“段少爷,你不应该对我这么好的,之策哥哥也不应该对我这么好,我却一次又一次的辜负了,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玉,我从来没有见你这么伤心过。”段亦泓轻声的言道。
“他是第一个给我温暖的人。”而她怎么就这么薄情呢,轩辕离玉,你太自私了,你不要顶着个穿越者的光环,就以为每个人对你的好都是理所当然!
“他说他没有遗憾。”段亦泓想起林之策每每说起离玉小时候的事情,都会泛上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意是很真诚的,甚至能从林之策的眼睛里看到一抹像幸福一样的东西。
“段少爷,你回楚南的目的就是因为在草原营地的时候,将没有告诉我的事情来告诉我吗?现在楚南形势紧张,难道你不是来探查消息的?”离玉坐在那里,玩着眼前的一株野花。
“不是!”段亦泓之前是这么想的,后来想想,便觉得实在没有意思,掌权者夺权的那些争斗,他看得太多,他若是一心一意的混着战乱也去插一脚,一定不会比任何人差。
“我和辰南原耀你觉得我们如果对持起来,谁可以坐拥这天下?”段亦泓突然开口。
离玉抬眸看着他,拿起放在坟茔边翠竹放下的酒壶洒了一些在坟上,然后拿了起来,喝了一口,又递给了段亦泓。
“你们不相上下,但是真正教量起来的话,你一定比不过他!”
段亦泓苦笑,“他除了有军队还有你在背后用财力支持着,我肯定比不过,所以我便有自知知明,其实在夜城城外的时候,我本来想着和他争一争,后来发现你的心思是一直在他身上的,便想得更加的清楚。与其做根本没有意义的事情,还不如成全了别人。或者我还可以退一步海阔天空!”
离玉疑惑的看着他,却不知他所说的退一步海阔天空的意义。许多年之后,她才霍然明白,原来这个把什么事情都掌握在手掌里的男子,才是真正的大智慧!
“如果没有我,你觉得能否胜过他?”离玉又好奇的问道。
“可以!”段亦泓很肯定的回答。目光又望向坟茔,缓缓而道:“其实林之策若有这些心思,定然不会比我们两个人差,只是他不屑而已。如果不是他跟我说那些话,或许我还顿悟不过来。玉,你看着吧,辰南原耀,不是你的良人!”
离玉垂眸,盯着草地里盛开的那朵小花,段亦泓轻轻一笑,“你不相信我的话?你还是一直相信他!只怕他会让你失望的吧。就算他再怎么跟你承诺,可是一旦座上那个位置,很多的事情便由不得他了!到时候,你还会相信他的承诺吗?”
“段少爷,我和他已经有夫妻之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