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第三章伍子戌的烦恼和快乐
伍子戌觉得别人都活得有滋有味的,而自己为什么总不如意呢?有时他总会细细地想,是不是自己错了?除了上班,他什么都不会。他说自己要是没有业余文学爱好,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伍子戌把业余的时间全放在文学写作上,其实也是寻求一点精神寄托,只有在文字里他才感到充实。在最初的日子,他发表一篇作品,就象中了状元。好些人都暗暗地笑他,有些人还背过他说现在谁还写那破东西都什么年代了!现在人都在搞钱!有人说现在搞钱才是正经事,不论用什么方法能弄到钱就是能耐!就是本事!但他并不觉得搞不到钱就不能算是正经事,哪不论用什么手段弄到的钱都可以是正经事!而写点别人所谓的狗屁文章就不是正事!他不以为然!
伍子戌坐在科室的桌子旁,心不在焉地翻着他前年在书市买的处理书——《百年孤独》。书基本看完,只到了最后的几页。这部书被世人推崇为经典作品,可他却觉得自己的命运就象作品里的每一个人。他自己也是孤独的,就象奥雷连诺,就象乌苏娜,就象死亡了的灵魂还在孤独的老布恩蒂亚,孤独得找不到知音,找不到他生存所在的应该的位置,他不知道自己生活的坐标。
门诊落楼上空荡荡的,没有一个病人,他无聊地瞅着窗外的花园,心里想什么都不知道。这还是早上。
此时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子戌,在看什么书啊!”伍子戌扭过身发现叫他的人是过去的老同学冯先。伍子戌正待搭话,一根好猫烟已经举到了他的眼眉下,惊得他眨了一下眼。冯先肥胖的肚子直往前撞。
“智健!你都发福了,今天怎么有空到我这儿悠闲?”
“昨夜牙疼得差点见了阎王,今日赶早来找你!”
冯先是伍子戌的高中同学,现如今是土管局城关土管所所长,别看只是一个所长,却是握着一支重要的笔。
伍子戌为冯先治了牙后,不等他开单划价,冯先即伸手握住伍子戌的手说:“子戌,今晚我请客,都是咱们的老同学,一定到,别不给面子。你现在是医生,就是咱哥们的专职医生。这几年没有来往,今晚咱们好好喝一通,叙叙旧联络联络。今晚一定要到!”
伍子戌不好意思要他交费,他硬不过脸面。送冯先到门口的时侯,冯先又说:“今晚一定要来!”
伍子戌道:“一定到。”
冯先这几年可混得人气旺盛马气奔腾人五人六,不能称着喽罗,但也够不上所谓的什么官,也该是个小头目吧!听说钱弄得不少。在城里修了房子。伍子戌回老家听家人也说过。他与冯先几乎没有来往,路上见面只是打个招呼而已。冯先也是那种瞅高不瞅低的人,象伍子戌这样混得没道的人,冯先牙不疼也不会来找他。
下午刚吃罢饭。冯先真打来电话:“人都到齐了,子戌,你怎么还不来呢?你在家等着,我来接你吧。”
伍子戌以为冯先不过客气而已,谁知他较了真,于是便说:“你不用来,我已吃过饭,后面还有点事。”伍子戌想要推月兑,但冯先在电话里大声说:“今晚大家都把手头的事放下了,你怎么好意思拂了大伙儿的面子。等着我五分钟即到。”不待伍子戌再拒绝,冯先已挂了手机。
伍子戌推辞不过。果然五分钟后,冯先开着崭新的切诺机到了伍子戌的门口。
冯先对伍子戌的妻子文花说:“嫂子,我们老同学聚会,今晚请你批准子戌几个钟头假,我们几个同学喝几杯!”
文花看了看冯先说:“他这段时间身体不好,别让他喝酒!”
冯先笑着大声说:“自然自然,我们几个同学叙叙旧情,都有好多年不见了,特地约好的,大家常见面,就是子戌老不见人,所以今天我把其他几个吆喝到一起高兴高兴!”
文花说:“你们去吧!让他少喝些!”
冯先还是大声地说:“没事,你放心就是了!”说罢拉着伍子戌上了车。
冯先果然了得,他在郊区买了一块地皮,房子造得可谓豪华。大门朝路,院子有停车场,车能从大门开进去。这种气派已使伍子戌矮了七分。冯先的房子修了三层,五间,中间两间作了客厅。居室进行了全面地装修,都是仿古式的。墙上挂着本地名人字画,地板铺的是高级防滑地砖,墙角有花草盆景,还有一盆硕大的铁树,墨绿墨绿的。右手墙边是一个博古架,上面摆放着一些古玩。后墙边依次是大彩电,音响,一方高级玻璃茶几放在大厅中央,茶几上已摆满了数盘凉菜,一箱名酒《浏阳河》堆在茶几旁,两套真皮沙发围着茶几,五个人正坐在沙发上。
他在心里暗暗地吃惊:“冯先这狗日的,真黑呐!不知是怎么弄到的钱?”
都是他们高中的老同学,在税务局的杨争辉,工商局城关所梁永红,朱建武、程宝、马成才也在城区几个单位。伍子戌脸有些红,他觉得自己的卑微和渺小。
这些都是他们当初的同级同班,而今个个人气正旺。见到他时,他们十分热情地同他握手。朱建武说:“子戌,大伙儿都候急了!”
梁永红说:“这怂架子还不小,快请坐!”
朱建武说:“刚才大伙儿还说,如你不来,就让我将你铐来!”朱建武在公安局。
于是杨争辉端起一杯酒说:“先交一杯税,免得以后看病要我们交钱。”
马成才说:“我还没批捕呢!”他在检察院。
大伙儿哈哈大笑,冯先落座后说:“前些年,咱们同学没有太来往,也有许多原因,我觉得我们平时还是要多感情联络。如今的社会,关系是金子啊!来来来,子戌先干一杯!”
伍子戌微微一笑说:“是的,这杯酒得喝!”说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实伍子戌心里很不自在,几个人,就他混得没头没脑。
喝了一杯酒,又碰了一杯,不知怎么心情就突然地沮丧!除了妻子和儿子,他什么都没有!房子是租赁别人家的。这在个世上连个苍蝇都不愿理他!一个医生,假如不生病,谁还拿他当回事。而且现在的医生,社会上的人有谁喜欢呢?他没什么话可说,默默地听着其他几个人鸭子一嘴鹅一嘴地东拉西扯,嘴上吧唧吧唧地吃菜,手舞足蹈。他自己则默默地做一个听客。这时朱建武压低嗓门对着伍子戌的耳朵说:“老伍,你不知道,老赵这几年大发了,当了所长,弄了不少钱。谁不巴结。你瞧,这家伙都发福了。听说这怂还在外面包二女乃,风流快活得很。今天显阔,抽的烟全是好猫。”伍子戌道:“你也不错啊?在公安部门也是吃香得很!”“唉,你不知道,一家不在一家啊!你瞧!冯先他们吃了原告吃被告;你瞧!那帮税务家伙发得流油,连家属楼都是一百五十平米,非常豪华。”朱建武说几句便要说一声“你瞧,你瞧!”他说:“你瞧!你瞧!你老兄当医生谁不眼红!莫听说啊,三等人,手术刀,肚子一拉有红包!哈哈哈!”
伍子戌苦笑了一下说:“老朱,别人都是观山看景!好坏只是自己知道!况且我们只是三等人啊!”
朱建武说:“那到也是,那到也是!”
“到子戌了,片啥哩!划拳!”冯先大呼小叫。
是程宝在走关。老同学在一起喝酒,那必是要大声地喧哗行酒令,高声喊叫,手又不断地变化着伸着手指。
“二个好呀,七俏梅花九九归一!”伍子戌也跟着他的声音伸手喊叫。
“老程的酒,老程的酒。”程宝一口喝干。
“让你一招,下面就该你了。”程宝道。
果然伍子戌连一杯也没有赢,全喝了。
拳继续走下去,酒继续喝下去,伍子戌没有与人说话。酒仍然在不停地往肚子里灌,四瓶酒已经见了底。冯先又打开了一瓶,这些人都是海量,三四瓶酒放不倒一个人。
冯先说:“去他女乃女乃的,就咱哥们,想干成大事,就要有大胆。这世界,只有钱是大爷,其他一切扯淡。有了钱什么事都能干成,别看咱弄点钱,有些人比咱还多。”他喝高了,口无遮拦!
冯先还说:“女人贱得很,只要有了钱,她爬在你身上赶都赶不走。有一句顺口溜说‘男人有钱就学坏,女人学坏就有钱!’唉!真他女乃的,钱就是好。”
说到钱便要说女人,说女人趣事就多得无以复加。男人们开口第一件事就是“女人!女人!女人!”
“哥们哥们,最近我的手机上有一段黄段子念给大伙听听,好玩得很。”程宝兴奋地说。
“今年桃花开得早,郭靖来到桃花岛。看到黄蓉在洗澡,白白的黑黑的毛,胸前还有两颗枣,郭靖看了受不了,他问黄蓉搞不搞?黄蓉说:搞搞搞!”
手机上的黄段子是新近开发的项目。自从手机普遍以来,许多人便相互发短信息取乐,首要的一点总是拿女人开心,非女人不谈,非不近。而且要把女人的趣事编排在段子里。
程宝的黄段子使大伙儿个个显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来了劲头。
“我也有一黄段子,‘荷花塘里荷叶飘,青蛙蛤蟆搂着腰。远看好象在做操,近看其实在**。蛤蟆**达不到,气得蛤蟆要上吊。青蛙又哭又大闹,我要我要我还要。’”杨争辉跟着凑热闹。
手机黄段子总类多多,作贱了女人还要作贱动物,特别是益类动物青蛙。人类真是莫名其妙,但这类信息最受广大手机族的喜爱。
当大伙正在兴高采烈地大谈黄段子的时候,朱建武又转过身来悄悄地对伍子戌说:“听说冯先快要升任副局长了。”继而又大声地问冯先:“听说你将荣升副局长了,可有实情?”
冯先说:“暂且保密,不过在座都是老同学,不瞒大伙儿,这事有些眉目。”冯先毫不隐讳。
梁永红站起身来举起酒杯道:“我提议为咱赵哥不久荣任局座干一杯!”
冯先说:“既如此,就干一杯,将来如愿,我还在家请大伙。今晚老婆不在家,索兴咱们一醉方休。”
伍子戌已经喝得有些难于支持,他害怕在冯先这喝醉了丢人,就说:“我实在不行了,明天我还得上班!这些天他们几个都不在,只有我一个人上班,怕误了事!我得回去了,非常抱歉!改日我做东,请大家到我寒舍!”
冯先说:“子戌,你怎么好意思走?大伙都不尽兴!”
伍子戌说:“你们继续耍,我也是实在喝不了啦!况且我真的明天要上班,比不得你们!有些对不住大家!”
几个老同学很失望,都说:“正高兴呢,你要走!”
老赵说:“那我送送你!”
“别!你一走,大家就要走,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冯先就说:“那你慢点!千万小心!”
把他送出大门,冯先回了屋子,伍子戌赶紧到附近的路边吐得撕心裂肺地。他的胃难受极了,一个人艰难地向回走。夜里有点冷,他打了个寒战。
不知河荷文在没在。于是他拨了她的手机。今天中午上班,河荷文在电话里告诉他说自己在凤凰,她去给那个县中医院送几件药。还得催要些款。小河说她在那还得些日子,随后还要去天上市去,公司要开会。子戌问她在凤凰住哪?小河说住在旅馆。子戌叮嘱她要小心点,“外面现在很乱,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小河说她经常去凤凰,没事的。
他不想再想她,他现在谁都不想去想。他觉得自己只有好好努力,只有做出些事情,才可以不让别人小瞧。不管是工作,还是自己的事情,在家里对文花好些,白天除了上班,闲的时候多替她干些活也是对她的报偿。子戌觉得自己因为小河的事已经很对不起文华。
起了风,他抱紧了衣服,路上不时地有车呼啸而过,他小心地走在路边。刚才一吐,此时有些轻松,想到自己前几日的那个东西才写了一半,还得继续耗些日子,伍子戌就加快了步子。
快到家时,他接到何东进一个电话。何东进说他有一个亲戚出了车祸,让他到医院帮忙找医生办理住院手续。
已经快夜里十二点了,无奈他又赶紧到医院。见到何东进着急的样子,子戌问人有生命危险没有?东进说,看样子是小腿骨折了。子戌说这不要紧,先去拍x片。然后直接把人抬到五楼,联系好手术医生,没有停留,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伍子戌说:“现在没事了,你们在外面侯一会,东进也回去休息休息,在这也没什么用处,我回去了!”
东进给他塞了一包烟,并代表他亲戚说了感激的话。子戌把烟硬塞到东进手里说:“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客气的!你这就见外了!”
东进说:“你不拿就不好了!辛苦你这么大一阵子,我能过意得去,他们还过意不去呢!别推让了!”
子戌不好再推让,把烟装进包里告辞,东进说:“你赶紧回去休息,时间也不早了!我再照看一会!”
子戌回到屋子,已经快一点,他也没了心情再动笔写他的那个东西,月兑了衣服上了床。
躺在床上,头又开始眩晕了!他索性闭上了眼睛。
躺在床上又睡不着他不想冯先等人的琐事,都快五月底了,他的散文电视台还没有播出,卫思成的在四月中旬首播,何健彬四月底的一个周末开播,还有高满良,何东进等人的相继播出,他以为可以在五月中旬能上电视台,可是接下来却是电视台一个人的东西,他都把这消息告诉了自己的亲戚。谁知道五月底播出的是最后一篇,仍然不是他的。
所以那些天他心理很不快!即使喝酒也快活不起来。
他索性又坐起来,顺手在床头拉了一本《散文选刊》,里面有一个叫黑白的作家有一篇散文《南方落雨北方落雪》。文章一开篇他就喜欢上了:“雨总是落在秧青色的南方,落在姑苏寒山寺、徽州西递村,落在秦淮河的灯影里、富春江的柔波上,打湿了竹叶稻叶荷叶柳叶、鱼鳞瓦油纸伞乌篷船青石桥,打湿了衡山庐山黄山峨眉山雁荡山、太湖洪泽湖洞庭湖鄱阳湖,还有白娘子的断桥、李煜的雕栏、唐伯虎的桃花、温庭筠的青衫。这是梅子黄时雨,黄梅时节家家雨,寒雨连江夜入吴,巴山夜雨涨秋池——这是南方的雨啊,在江南三月杏花村一蓑纷飞的细雨中,我们看见严凤英赤脚在青草池塘畔打猪草,那清甜婉啭的黄梅调让人想起南方故乡的炊烟牧歌与青梅竹马,还有那清清甜甜的黄梅子黄梅雨黄梅戏”
他喜欢那些南方作家关于描写苏浙乡村小镇以及风雨的作品。他还喜欢看浙江的文化频道《钱塘风雅》,都是南方作家的电视散文。配着优美的风景和抒情性的音乐。子戌是北方人,可他非常喜欢南方。“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是的,北方是强悍的,而南方的幽雅的风度,自古南方就是出才子的地方。所以这篇在他看了一篇后,他忍不住可了了好几遍,他几乎能把整篇文章背诵下来。
“……大步流星走在朱雀大街或长安大道上,总会让人心胸开阔豪气顿生。诚然,我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吃大米竹笋听秧歌民谣长大的南方人,像宋词元曲一样瘦弱。在北方的浴池里,我见到吃牛肉大馍长大的北方男子身高八尺毛发浓密嗓门宏亮如海马作浪似猛龙过江。很可怜,我这个兰花指娘娘腔性冷淡的南方小白脸像虾米一样龟缩在一角,细皮女敕肉唇红齿白一如林妹妹,一身女乃油香味一身书卷酸气。百无一用是书生,那种来自地理上生理上的自卑感让我无地自容。晚餐桌上,北方男人的好胃口又一次让我目瞪口呆,手抓肉扯羊腿地饕餮之后,一个个还端起比脑袋还大的家伙再吞两碗羊肉泡馍。在新疆,一种土灶上炕出来的馕是农民的主要食物,大如筛箩的馕放一月不馊、饱一餐两三天不饥,可那种硬如石块的馕只有西北男人强健的体魄强健的胃口才能消化它,他们咬肌鼓凸胃口奇好,一阵风卷残云地啃完,然后拍拍手走向风雪迷漫的大漠,去对抗风沙一样粗砺的生存。而南方的男子吃什么呢?米饭、豆浆、牛女乃——我身边那些离开空调、私家车、银行卡就没法活的上海小男人更是吃巧克力甜点、品法国干红,然后用纸巾拭净嘴角,挽着衣香鬓影的漂亮美眉去看《花样年华》。”
有了这样的美文陪他是他最快乐的事,若能在大刊上发几篇小说,给伍子戌个官他都不愿意干。
看看时间,好家伙,已经凌晨三点,伍子戌合上书,挨上枕头,便长长地打了个哈欠——
这个世界有些人五人六,有些人灰头土脸,有些人趾高气扬,有些人萎靡不振,有些人飞扬跋扈,有些人却平易近人。有些人喜欢高调做人,有些人只爱低调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