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年代的权力   性和阴谋 18.第18章:聆听教诲

作者 : 严少言

第18节第18章:聆听教诲

就在丁立仁苦苦地研究着那些已经发黄的线装书的内容时,“首长”那高大魁梧略显有点儿臃肿的身躯,从会客厅的另一个边门里走出来。他身穿人们在银幕上常见到的那种灰色毛料中山装,这种中山装和普通中山装的惟一区别是:衣领特别的宽大,做得很宽松,他脚下穿一双黑色的老式圆口布鞋,无声地踩着柔软的大地毯。他那肥胖的面颊上,虽然还很光润,难得发现皱纹,但在他的面颊和额头上,已经出现了色素斑块,这是老年人的标志了。高大的身躯有些佝偻了,牙齿很黑,那是常年吸烟的缘故。他的烟瘾很大,据说在当年的长征路上,在那样一种艰苦的环境下,红军的后勤人员还得想方设法保证每天供应他八支香烟。

当丁立仁发现“首长”出现在书房里时,他立刻就十分谦恭地、崇敬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了。他将两手紧贴着裤缝,身体站得笔直,脸上堆满了无限敬仰之情,用那种人们都已十分熟悉的称呼,热情地、低声地叫了他一声……

“首长”面无任何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抬起他那只有力的大手,很象在**城楼上向他欢呼跳跃的群众挥动的姿势,很随便地朝那一大圈紫红色的高靠背大沙发挥了一下,用那浓重的、略带着沙哑的乡音说:

“来了沙,坐,坐下嘛,你是我的坐客,不是站客嘛。”

丁立仁小心翼翼地朝他浮出一个谄媚的笑容,便十分拘谨地坐下了,摆出一种聆听他教导的谦恭姿态。

“首长”和他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谈话。茶几上那包特供的“恒大”牌香烟几乎被他抽掉了大半盒,客厅里弥漫着浓密的烟雾,年青漂亮的女保健员几次轻盈地走进来婉言劝说“首长”少吸烟,注意身体健康。

谈话终于结束了。

丁立仁带着“首长”亲笔签发的中央军委任命“广平省军管会主任”的红头文件,走出了那间气派恢弘、博大精深,极富东方古代文化色彩的书房。他站在这片昔日是满清王朝皇家官邸的幽雅、宁静、古色古香的建筑群里,置身在花木扶疏的浓郁暗影下,深深地吸了一口从遥远的昆明湖上飘过来的温馨的充满花香的夜风,又长长地舒出了一口胸中的混浊之气。

夜深了,万籁俱寂,他在自己的住宅前走下“红旗”轿车。

这是又一座满清朝代遗留下来的雅致幽深的府第。在北京,这样的古建筑比比皆是。他进北京工作后,看中了这幢外表上略显颓败古旧灰暗的前清建筑,经过一番精心的改修装潢后,便搬了进去。

象他这样一位受到“首长”倚重的“重量级”的政治人物,是完全能够跟“首长”住进那片面积极大的、宁静幽深且富有湖光山色、诗情画意的建筑群里去的,但却被他礼貌而谦逊地婉拒了。这位老谋深算的“白衣秀士”另有自己的想法:人都是远香近臭啊!古人早已有言:远小人,亲君子。但在红尘世界里,却很难有君子小人之分。古语又云:君子不结党。搞政治斗争,本身就是“结盟,”又何谓“不党”呢?大凡人患难好共,安乐难处。他深知人的这一秉性,犹其深知政治家们的秉性。所以,他才不愿连自己的日常起居,衣食住行,也跟“文革”决策圈子里的那几个城府极深的“左派”秀才们搅和在一起,与他们一块儿住进那片烟波浩渺的“钓鱼台”里哩。“钓鱼台,”“钓鱼台,”须知,那里是无鱼可钓的,有的只是无时无刻不在的政治风浪呀!

还是离他们远一点的好呀!有道是:“伴君如伴虎”嘛。

“红旗”牌轿车已经停在他居住的宅第大门前很久了。

他还是没有马上就走进这两扇大门里去。他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洁净的夜空气,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这幢前清王朝的古建筑座落的这条路上,环境很是幽僻,连大白天行人也很稀少,夜晚来往的车辆也更少了。路两旁那参天的法国梧桐树将浓重的阴影投映在人行道上,黑黢黢的显得极是幽深阴暗。那些透过枝叶洒下来的路灯光斑,花花点点的投射在光洁的路面上,象一面大筛子里漏下来的一块块碎银子……

丁立仁站在古老厚重的朱漆大门前,他伸手按响了门铃……

他缓步跨进了宽阔而幽雅的庭院,站在洁净幽静的大院子里,四面环顾着夜色里的这座宅邸,心头不由地涌出一种历史的沧桑感:当年,那些不可一世的满清王朝王公贵族,八旗子弟们,今日却不知白骨一把被埋进了何方何地去了?惟有这座大宅院,作为一种文化的象征和那段历史的见征,默默地座落在这里。

萧瑟秋风今又是,换了人间!也换了主人。

丁立仁久久地伫立在夜空下,他仰头看着高渺的星光灿烂的夜空,心头一阵感慨:宇宙真博大啊!人生真渺小。他忽然间就感到了人生的苦短,脑际掠过了“三国”著名人物曹操的那几句很有点名气的小诗: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是啊,人生如朝露,转瞬即逝啊,如不及时的建功立业,纵欲恣情,岂不是虚度了此生吗?想到这里,他便提着那只黑色的牛皮公文包,脚步匆匆地穿过了一条曲廊,来到自己的卧室。

他在昏黑的暗影里模索了一小会,便很熟悉地掀按着镶在一尊铜雕人体上的电钮。刹时,卧室里的大吊灯,壁灯,落地灯,床头灯全都亮了,屋子里洒满了轻柔明亮的桔红色的灯光。

粉红色的灯罩,粉红色的大地毯,粉红色的天花板,粉红色的天鹅绒大窗帷,粉红色的金丝绒高靠背大沙发……

倚墙而立的则是清一色的一排排檀香木大书橱,却并没有摆多少书藉,充塞在书橱里的几乎有一多半是五光十色的古砚奇石,金章玉器。四壁挂满了名流大家的条幅字画,一张宽大结实的栗红色紫檀木写字台上,放着一套纸页已变黄的六册线装古书《浓情快史》。

檀香木大书橱对面,有一张宽大的铺垫华丽的红木镶镜大睡榻,虽然季节已到深秋,蚊虫早已经在这间豪华富丽的大宅第里绝迹了,但这张大床上却还挂着一顶桃红色的大蚊帐,象一座小小的屋子,几乎就把这间卧室分隔成了两个部分。

丁立仁月兑掉了上衣,将公文包放在大写字台上,便一坐在桌边的藤椅上。他看看桌上的那座十分精巧的瑞士小闹钟,已到夜晚十一时了。

夜静更深,万籁俱寂。他沉思着坐了一会儿,便起身信步走到东面的那扇宽大的落地窗前想看看他的“邻居们。”

他拉开了大窗帷,透过窗玻璃看见警卫战士们营房里的电灯光都已熄灭了,营房大门前只点亮两盏桔黄色的照明灯,象是两团黄色的火球。

“他妈的,这些穿黄皮的‘臭丘八’也太吝啬了!”他轻声地骂了一句。

丁立仁历来对身穿“老虎皮”肩扛“三尺半”的人,没有任何的好感。

窗外,浓密的大树荫下,有俩个持枪的哨兵在为他站岗,笔直的身躯在夜色里蚊丝儿不动,或许这是俩个农家子弟吧?他刚刚作这样的想法,那白晳的瘦脸上立刻就浮出了一丝儿鄙夷阴险的冷笑:好吧,你就站吧,只要不嫌累,就这么站着,也不用换岗,一直站到大天亮吧。

他关上了窗户,换上舒适的海绵拖鞋,坐到阴影里的大沙发上。

柔软的大沙发散发出一种好闻的馨香,带给他安逸的感觉,也驱除了他一整天的奔波和疲累。虽然夜已经深了,他却不想睡。他是只夜猫子,已经习惯了夜生活,白天可以呼呼地大睡,夜晚却精力充沛。他接连伸了几个懒腰,觉得周身上下的疲累还没有从身上完全消失,又出了一点儿热汗,有点不太舒服,需要洗个澡,换上洁净的、松软的、干燥的衣衫。胃袋里装满了中央小食堂特供的伙食,还没有消化完哩,他什么也不想吃。

他想了一下,迟疑地伸出手去按响了大沙发扶手旁那只红色的“叫人铃。”时间不长,一个年约三十七、八岁的中年妇人,袅袅婷婷地从另一间小套房里走出来了。

妇人的长相很富态,有一张满月似的银盆大脸,一双富有魅力的大眼睛,顾盼生辉。她身穿一套黑色香云纱衣裤,随着她那款款的步态,那对高耸的乳峰在薄薄的衣衫下微微地颤动着。她脚下穿了一双桃红缎面软底拖鞋,鞋头上精心地刺绣着艳丽的两朵玫瑰花,脸上有一层好看的光泽,象是镀了一层白瓷,带着倦慵的神态,仿佛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她一面走动,一面捂着小嘴娇慵慵地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站在丁立仁的面前问: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呀?”

这个女人叫余宝珍。原来是苏州巿某医院的专科医生,后经苏州巿革命委员会的保荐,被中央有关部门要去了,配备给丁立仁做了专职保健医生兼内勤秘书,成了“丁宅”的女管家。

丁立仁从南方某大省调京工作后,一直单身一人,没将家眷接来北京安置。他早就厌烦了结发三十余载的干巴黄瘦长年害病的妻子。一九四二年,他跟她在延安窑洞里举行的婚礼。她是从重庆辗转投奔解放区的大学生。多年过去了,他对妻子已经逐渐干瘦的身体早就失去了兴趣。他喜欢丰腴白女敕、营养良好、且有文化教养而又出身显贵的风流妇人,倘若不是出于政治上的考虑,他也许早就跟原配的妻子离婚了。他绝不是一个马克思主义式的“清教徒,”更不是一个“苦行僧,”他参加革命队伍多年,长期的思想理论教育,对他却一点也没有触动,从灵魂到**,他都浸透了剝削阶级的腐朽糜烂的“人生在世须及时行乐”的没落人生哲学,思想观念。

余宝珍来到这座深宅大院不久后,便乖乖地投入了他的怀抱。他曾对这个离异的女人许偌:一旦“文化大革命”结束后,他就跟远在南方的妻子办离婚手续,和她结婚。但是对他的这番许诺,人生阅历颇深的妇人却是将信将疑。

其实,丁立仁的这些话完全是言不由衷的谎言。为了回报和安慰这个情感空虚的妇人,他口是心非的开出了这么大的一份筹码,只有一个目的:去安慰一下这个女人的那颗寂寞无助的心灵。不过,他是迟早要跟妻子离婚的,但为自己的下半生寻觅一个什么样的女人?丁立仁还没有好好地考虑过,他也无暇去想这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来中央工作后,简直就是日理万机啊,做了事必躬亲的诸葛亮了,如果不是考虑必要的政治影响,离婚后就是不结婚了也未尝不可。凭着如今的地位和权势,什么样的风流漂亮女人搞不到手上啊?!一个来自小小的苏州巿且又声名狼藉的离婚女人,只不过是他觉得情感“饥饿”了,勉强地吞咽进肚子里的一顿“便餐”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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