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能不嫁他(三之三) 第一章

作者 : 居筱亦

“结束”两个字说出口以后,苏晓沐有些佩服自己的勇气,更佩服自己,居然还能笑,居然没有哭,她果然变得更坚强了。

她头也不回地离开家里。

所以她看不到景衍着急的神情,他想解释,想追上去把她牢牢抱在怀里,可是眼前还有更迫切需要解决的事情。

景衍知道晓沐的心病是秦臻,所以才有了许许多多的误解和不安。

他必须解开这个结。

此时的秦臻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她垂着眸,感觉刚刚处于劣势的处境得到了逆转,在心里悄悄地安慰自己,果然还是阿衍对她最好,无论他是否结婚,他最紧张的人还是自己,当初自己选择错了,她该选的是阿衍,而不是抛弃自己的程宇,这样她也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痛苦。

可她还没来得及高兴,景衍就松开她的手,似乎是在叹息,“小臻,以后不要这样了,做回妳自己吧。”

秦臻敛下眉眼,不肯去看景衍,慢慢地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妳真的不明白吗?”景衍直挺挺地站在她面前,薄唇抿了抿,语气冰凉地说:“算了,王皓还在楼下等着,我让他送妳回去,妳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晓沐她不习惯。”到底还是怜惜她,有些事他不会当面拆穿。

其实他最近已经渐渐减少和秦臻见面的次数,今天她出院,也只是让王皓去接人,可是他在公司开会开到一半,就接到王皓的电话,秦臻问王皓为什么景衍不去接她。

王皓说漏嘴,提到今天是小尧的生日,秦臻就非要去景衍的新家看一看,怎么也不肯罢休,弄得王皓两面为难,只能拖延时间,等他拿主意。

他立刻暂停会议赶了回来,那时王皓和秦臻已经到了楼下,秦臻如果又哭又闹那倒还好,他可以当她发病把她挡回去,可她偏偏像从前一样,笑嘻嘻地跟他说:“阿衍,记得我们以前还曾经想过,你将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呢,现在刚好有机会,我想见一见他,可以吗?你瞧,我还特地买了礼物,很有诚意的。”说着还怕他不信似的,举了举手上的礼盒。

她用“以前”来拿住他的弱点,想着她又刚刚出院,不想刺激她,他也始终无法对她狠下心来;现在看来自己不该心软的,这“见一见”果然出了问题。

刚才晓沐就那样一个人冲了出去,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还有她的手受伤了……景衍发现自己的心思完全无法集中了。

秦臻的身体有点僵硬,情绪低落起来,低声说:“她不高兴?那我呢?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好意而已,她却那么大惊小怪。阿衍,你变了,你以前很疼我的,现在我生病了、没人要了,连你也要抛下我吗?”她努力调整了表情,眼眶盈着泪,看了景衍一眼。

景衍低沉的嗓音彷佛一泓古潭,淡淡地说:“小臻,那么多年过去了,谁没有变呢?”她对他好,他也喜欢过她,所以以往的一切他珍惜,不会抹杀;甚至,他会纵容她的任性,但不会就这样无止尽地任由她继续任性下去,他也是有底线的。

没想到他会那么直白地承认,也听不出他话里的双关,秦臻只是傻在那里,片刻都没有回过神来,她以为自己还有机会,以为他的婚姻不过只是将就,难道这是她的错觉?

就在这时,一个小小的身影闪进厨房,大大咧咧地问:“爸,妈呢,去哪儿了?不是还要做布丁给我们吃吗?”景尧顿了顿又从景衍身后探出来,疑惑道:“咦,有客人?”

“这是秦阿姨,来送生日礼物给你的,就放在客厅。”景衍模模他的头,颔首道:“你妈有点事先出去了。”

“哦,秦阿姨好。”小尧礼貌地打了招呼。

秦臻只是冷淡地应声:“嗯。”给小尧带礼物本来就是个借口,孩子对她而言,是个最敏感不过的话题,尤其还是景衍和别人的孩子。

景衍抿着唇对小尧说:“你先上楼陪小宇再玩一会儿,等我送了你秦阿姨,再和你去找你妈吃晚饭。”

“好耶!”小尧笑呵呵地直点头,“秦阿姨再见。”说着又蹦跳着去了楼上。

秦臻的手指紧揪着衣裙,似乎在控制自己的情绪,景衍将手放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走吧,先送妳回去,妳今天累了。”

直到离开,秦臻的脸色还是阴沉沉的。

等她走后,景衍马上打电话给苏晓沐,可无论怎么打都无人接听,到最后甚至还关了机,显然是不想听他的电话,他想了想才另外拨了部下的电话帮忙找人。

◎◎◎

其实苏晓沐也没去什么地方,浑浑噩噩地离开公寓后,她发现自己竟然无处可去,她在偌大的城市迷失了方向,在小区对面的公园坐了一会儿,好像想通了一些事,却又好像更乱了,最后只好买了一打啤酒,搭出租车去了工作室。

空荡的工作室昏昏暗暗的,就和苏晓沐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糟糕,她也没开灯,随意甩了鞋子,就窝在沙发上,打开啤酒什么也不顾就喝了下去,一瓶又一瓶,空罐子渐渐增多,可她没有得到一醉解千愁的解月兑,脑袋反而越发清醒,满脑子都是景衍,也只有景衍。

茶几上的手机响了又响,苏晓沐瞇起眼睛低头看去,那个名字在屏幕上一直闪烁着,她发泄似的拚命按拒接键,嘴里用带着酒气的哭音骂道:“景衍,混蛋!你是个大混蛋!”怎么能那样对她、那样伤她?

苏晓沐心里难受得想死,抓着手机翻了一页页通讯簿,也不知道能打给谁诉苦,她极需一个发泄的出口,她想找个人靠一靠、说说话,这些事憋了那么久,她感觉自己快要疯了。

屏幕上滑过子奇的名字,她怔忡了一小会儿,却知道这种时候不能找他,最后,她拨通了夏小冉的电话。

其实她知道小冉最近也百事缠身,过得并不比她好多少,凡人,总是有烦人的时候,但她已经找不到更适合的人选,语气微弱地请求道:“小冉……妳能不能、能不能来工作室陪陪我?”

夏小冉听出了她语气里的脆弱,有点担心,二话不说就答应:“好,我马上来,妳等我。”

好朋友不是当假的。

夏小冉一踏进工作室就闻到浓浓的酒味,室内的光线很昏暗,她试探性地喊了一声:“晓沐?”没人回应,只有轻微的抽泣声,她心一紧,赶紧把灯打开,只见苏晓沐蜷在沙发里,长发散在瘦削的肩膀上,地上全是喝完的空酒罐,狼狈的样子根本不像平日开朗的苏晓沐。

夏小冉担心极了,去拧了热毛巾,想替她打理一下。

“妳别担心,我没事,我也没醉。”苏晓沐抬起眼,面无表情地低喃:“原来我以为,只要我爱他就够了,他爱不爱我都无所谓;但我忘了我不是圣人,我也有私心,看他对她那么好,我嫉妒,嫉妒得快发疯了,我的十年,比不上他们的十年,我永远赢不了……其实我的要求也不多啊……”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死寂。

夏小冉知道她肯定是在说景衍,那个苏晓沐爱了十年,甚至不顾一切为他未婚生子的男人,这种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紧紧地抱住她,给她力量。

苏晓沐就顺势将脸埋在小冉肩上,艰涩地自嘲:“可就算他那么坏,对我也不屑一顾,我还是爱他,小冉,妳说我是不是无可救药了?”

其实她最受伤的不是景衍不爱她,而是他在给了她希望之后,又让她跌入失望的深渊。

接着她又喃喃自语了好一阵子,带着酒意渐渐睡了过去,即使在睡梦中,泪水还是停不住地往下掉,看得夏小冉心酸不已,又恨自己无能为力。

情,不是说忘就能忘掉;伤,不是说补就能补救。

身为朋友,她只能这么安静地陪伴着她、给她依靠,所有的安慰不过只是镜花水月,都是虚无的,不是当事人,不可能做什么评价和决断。

苏晓沐并没有睡太久,醒来的时候头还有点疼,等自己意识清醒了,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夏小冉不以为意,只是担心她,“晓沐,妳还好吧?”

被她问得一怔,苏晓沐很快就洒月兑地摆摆手,“安啦,我这个人唯一的优点就是记忆力差,只记得住开心的事,其他的,很快就忘记了,至于今天……”她顿了一会儿,淡淡地说:“只是一时没想通而已。”她朝小冉笑了笑,就去休息室换了套衣服,收拾了一番再出来,又是那个总是笑意盈盈的苏晓沐。

她挽着夏小冉的手臂说:“走,我们去逛街,刷爆景衍的卡,谁叫他让我难过,谁叫他看不到我的好!我得趁着自己还是『景太太』,好好败光他的家产,不然我真就亏大了。”有一个决定已经在她心里成形,此时的笑多半带了些放手的豁达。

夏小冉还不知她的心思,只能摇头失笑,凭她们俩就想败光景衍的身家,这谈何容易啊?

购物总能让女人心情愉快,可是往往有些人见不得妳愉快,尤其是眼睛长在头顶上,自命清高的人,苏晓沐和夏小冉偏偏就遇上了……是上次在婚纱店那个娇气跋扈的周晨。

本来只是不经意的偶遇,没想到很快就演变成女人的战争,以周晨为首的这几个人都是小冉情敌的好友,所以说话全带着刺,冲着夏小冉来,口吻甚是恶毒。

性子软的夏小冉想息事宁人,可苏晓沐偏不想这么做,上次她们就已经有了摩擦,又碰到今天她心情不好,没地方发泄,如今她们自动送上门,怎么能便宜她们?

苏晓沐讥讽地说:“周小姐,人在做,天在看,像妳这样在背后捅人一刀,迟早会有报应!”

那周晨因为景衍的关系,不敢对苏晓沐怎样,只看着夏小冉恨声说:“我看报应的是妳吧,现在恐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别痴心妄想、攀龙附凤了,我都替妳难堪。”

夏小冉拦下正要发飙的苏晓沐,从容淡定地回应她,“我从没想过要抓住谁,是祸是福自有定数,是我的,别人抢也没有用。”经历了那么多事,她也看开了,那些流言早就伤不了她了。

苏晓沐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替她干著急,正想说点什么,一个稚气的声音从门口处传来:“妈!”

她怔了一下,回头看过去,笑着喊道:“小尧!”不过看到跟在儿子身后的景衍时,她又是一愣……怎么他也跟来了?

彷佛猜到她在想什么,景衍淡淡地说:“之前不是说好,今晚一起给小尧过生日?”

夏小冉推了推她,她才反应过来……是啊,即使他们闹得再不愉快,他也会遵守承诺,况且在他眼里儿子最重要,重要到可以为了儿子而跟她结婚。

小尧亲昵地拉着苏晓沐的手,站在景衍身边,乍看之下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景先生。”眼尖的旗舰店店长恭敬地站在一旁,听从老板差遣。

倒是周晨,到底涉世尚浅,愣愣地喊:“景先生?”

除了偶尔出现在财经杂志上,景衍的行踪几乎成谜,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果然是气势非凡,只要站在那里,就没有别人说话的余地。

景衍似乎当周晨是透明的,轻描淡写地说:“不要跟无关紧要的人一般见识,有失身分。”

从未被人如此轻视的周晨霎时僵如化石,她的表情取悦了苏晓沐,她挽着景衍的胳膊说:“好,我们去吃饭。”只要景衍一出现,苏晓沐的世界就只有他。

景衍怔了怔,有些意外她忽然亲密的举动,而最高兴的恐怕是小尧了,他不忘回头邀请夏小冉,“小冉阿姨,今天我生日,一起去吃饭吧?”

夏小冉哪里肯去当电灯泡呢,只摇头说:“我就不去了,改天再补送生日礼物给你。”

“欸。”小尧乐淘淘地应了声。

“可是妳一个人……”苏晓沐还是担心小冉的处境。

“我可以应付的,你们走吧。”夏小冉贴心地敦促,心里更希望这顿饭能让好友开心起来,不过她低估了苏晓沐受伤的程度,她已经麻木得没有任何感觉了。

◎◎◎

出了旗舰店,苏晓沐马上松开景衍的手臂,再不见半分的亲密,一路上面无表情,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儿子聊天,完全不去理会景衍,几次景衍想找话题,都被她很快地敷衍了过去。

他们订的是旋转餐厅靠窗的位置,能将整个城市的景色尽收眼底,霓虹炫彩、暗夜流光,因为上周旅游节目介绍了这间餐厅,小尧看完以后就说想在这儿过生日。

做父母的,总是极尽所能地满足孩子的愿望。

恰好是周末,来这里用餐的人挺多的,有他们这样一家几口的,也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因此上菜的速度并不快。

他们身后坐的,就是一对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的小情侣,从苏晓沐的角度看去,两人你侬我侬很是亲昵,蓦地,一阵铃声打断他们亲热,是一首粤语歌,晓沐本来是不懂粤语的,可是这首歌是她咖啡店工读生小岳的来电铃声,她也因此知道歌词说的是什么,女人爱上了薄情的男人,就算被冷酷对待,感情被狠狠糟蹋,也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多么像她的感情,其实她对景衍也是痛爱吧,虽然被伤得很痛,却无法不爱,可悲至极。

苏晓沐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往景衍的方向看去,他正低头跟儿子说了些什么,儿子用力地点头,父子俩侧脸的线条如出一辙,然后就听到小尧说:“妈,那边有望远镜,我过去瞧瞧!”苏晓沐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就跑开了。

趁着小尧离开,景衍终于找到机会问她,“妳的手怎么样了?”说着就要拉她的手,到眼前看一看。

果然是他教唆儿子离开的。

苏晓沐敏捷地把手藏在桌下,别过脸避开他的注视,微勾唇角说:“没什么,我没秦小姐那么娇女敕,你别费心了。”

景衍不习惯她这样疏离的客气,隔了一会儿才开口解释:“晓沐,其实今天我是……”

“够了!”在苏晓沐听来,现在任何的解释都只是为了掩饰,都是多余的,所以她果断地打断了他,“怎样都好,今天是小尧生日,我不想说扫兴的话题,再让大家闹得不愉快,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她不想再谈,也没什么可谈的了。

景衍的手不自觉地握了握,最终还是依了她的意思。

晚上,苏晓沐依然在画室睡。

半夜的时候,景衍拿了一条烫伤软膏过去,她已经睡着了,借着从落地窗透进来的月光,可以看见她沉静的容颜。

有时候他夜里醒来也会这么静静地看着她,不时会疑惑,就这么单薄的身体,怎么能那么勇敢地独自生下小尧抚养长大?怎么能爱了他那么久?

十年……如果人生有百年,也少了十分之一了,更何况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年华,而他呢,又为什么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感情并不是什么化学物质,能够分析是由什么元素组成的,他只是清楚自己很需要她,生活里已经不能没有她,即使小臻回来,他的想法也没有改变过。

他安静地半跪在她身边,轻抬起她受伤的手背,很轻、很柔地涂上药膏,并在上面画着圈,认真得像对待稀世珍宝似的。

苏晓沐素来浅眠,照理说应该会醒的,可是她今天太累了,又大哭、大醉了一场,只因着药膏冰凉的触感呓语了一声,翻过身又沉沉睡去。

也因此她没有听见景衍那句低喃:“我不想去伤害秦臻,可是我更不会让她来伤害妳……我舍不得。”晓沐,我的心,妳明白吗?

又坐了好一会儿,他才轻轻掩上门,回到书房,冷眼对着桌上那迭数据,从烟盒中拿出一支雪茄点燃,却只是放在鼻尖闻了闻,因为苏晓沐身体的关系,他很久没有抽烟了,此时此刻,这种味道能让他紧绷的神经获得纾解。

他拨了个越洋电话,清冷的声音问道:“那边都安排好没有?嗯,你抓紧时间,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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