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村 第六十四章 主任(2)

作者 : 张六庄

第六十四章主任(2)

(2)

屋外是呼呼的风声以及家禽的鼾声,偶尔还有耗子从院子的这一角落一下子窜到那一个角落,犹如黑色的闪电。它吱吱地叫着,看不见它在那里,但能听得出来。

从远处去看,偶尔会从那村落里传出来几点零散的灯光,此外就是无尽的黑暗,无尽的遐想。夜里,很多人在睡梦中神游,很多人在肆意的享受。这样的夜遮掩了很多美好的东西,也遮掩了很多丑恶的东西。

在离乡政府不远的一家派出所里,白土山与对手也刚刚进行完了一场酣战。看样子两方都是赢家。

……

“干脆我出点钱,你也出点钱在乡里盘个店得了?别东奔西跑了,现在都啥年代了,你那戏班子也成不了啥气候?”被窝里,白土山果着上身,抱着吴凤凤这么说道。看这浓眉大眼,一副狐狸转世似的吴凤凤,比去年妖媚了许多,也比去年老了一些。化妆品就是催老剂,吴凤凤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女人哦,还是素面朝天的好。

吴凤凤也在抽着烟,听白土山这么说,抬头有些不屑地瞥了他一眼,吐出一口里的烟雾来正好吐在他脸上。说道:“想要栓住我,可没有那么容易!”

白土山遮掩着,道:“谁,谁说要栓住你了,我这也不是为你好么?和你处了这么长时间了,说句难听的,但也是掏心窝子的话,你年岁不少了也该找个靠头了。”

这么一说,吴凤凤更有些不屑了,离开了白土山瞥眼看着他,说道:“我就是想找也不能找你这样的啊!本事没有多大吧,家里炕头上的闲着,外面的女人偷着,就这还向正经人家的婆子使坏心眼呢!这几十年模爬滚打,老娘是看透了,你们这些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要靠你们,我还不得喝西北风去。我这辈子就靠我自己。”

“这你也不能怪我。”白土山如是说道:“从咱好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你看不上我,那还不让我去看上别家的婆子?”

也许他们也都心知肚明,这两个人在一起彼此都是图个乐子,都有着逢场作戏的嫌疑,不管怎么样都是不能太当真的。想当初,吴凤凤也是看他憨傻里透着精明气,精明里透着憨傻气才和他处着,并一直把关系维持到现在的。此外并没有其它的原因。既然是图个乐子,若是生气,那这乐趣就都没有了,这又何必!

于是,吴凤凤又换作了笑脸,搂住了白土山,说道:“看你这熊样,横眉竖眼的,我嘴溜,也就是说说罢了。咱俩是过一天少三晌,说分就分,说合就合,谁也别指望着谁过。”

“呵呵。”听吴凤凤这么说,白土山无奈地苦笑。在白家庄,几乎是没有一个人的心思他是揣摩不来的。可对这月兑了裤子,赤身**和他相对的女人,她却始终是揣模不透。实际上,他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吴凤凤能看到白土山的简单却看不到他的复杂,而白土山能看到吴凤凤的浪荡却看不穿她的心思。而事实却是如此的奇妙,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却睡在同一张床上。

吴凤凤把烟扔到了地上,那冰凉的双臂又抱住了白土山,这突然的凉意让白土山不禁颤栗了一下。吴凤凤却很享受白土山身上带来的温度,这时,看她的样子有些好奇地说道:“你觉着那村姑能上钩么?”

白土山却板起了一副严肃的面孔说道:“你不懂,她和村里的其它女人可不一样。”

“都是两个膀子扛一个头,有啥不一样的。”吴凤凤有些不以为意,指着白土山的鼻子说道:“我看哪,不管咋说,你都是惦记上人家了。”

“你这么说也对。”白土山说道:“不是有那句老话么?叫作妻不如妾,妾不如奴,奴不如偷。偷着不如偷不着。在白家庄除了她王彩虹,别的女人我连正眼都不会瞧一下。这么些日子了,我就是对她有一种特别的念想。说来也奇怪了,她就像个痒痒挠似的,不管啥时候见到她心里面就痒得很。”

“那见了我呢?”吴凤凤没好气地说道。

每个人都该知道,在一个女人面前夸耀另外一个女人,那应该是男人最大的忌讳。白土山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了,不过,说出去的话也真不像那泼出去的水。虽不能收回,却还是有可以挽回余地的。于是就赶紧抱住了她,狠狠地啃了一口,说道:“见到她是心痒痒,见到你是哪儿都痒痒。”

“油嘴滑舌。”虽然不信,但吴凤凤却是满心的欢喜。两个人也不觉得臊,在这深深的夜里,兀自打闹起来。

……

这日中午,艳阳高照,白土山正在村委会的大院里晒暖。养鸡场盘给了别人,知道养鸡能赚钱,好几户争着抢着要,而且出价都很高。那几亩地管得也不是很严了,主要是由她媳妇白娇凤来料理。可这婆子也是懒得要命。这么些天不去,估计那些地块已经是杂草丛生了。不过,白土山却是不在意这些的。一天里没日没夜的干能争几个钱,而现在在这里闲坐着都会有大把大把的钞票源源不断地流进口袋里。

不知道什么时候白娇凤来到了村委大院里,这个向来是风风火火的女人这次进来时竟然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弄出来。白土山躺在藤椅上,正眯着眼哼着小曲儿,突然觉得眼前有一个黑影晃过,睁眼一看见那人却是他媳妇。

“啥事?”白土山一脸嫌恶,这么问道。不等她回答,自己坐了起来,问道:“是不是又是去打麻将输了个精光,给老子要钱来了?”

“那个——我早就不玩了。没有钱,他们也不和我玩了。”白娇风在一旁站着,看起来就像是古时候伴在官老爷身边的一个丫鬟,但也是一个蹩脚的丫鬟。因为这女人实在是长得丑,而且穿得也邋遢。

对这糟糠之妻俨然是对待一个外人,白土山冷漠得很,还说起了风凉话,他道:“呵呵,我看这世道也真是变了,狗也能改得了吃屎?”

见自家男人这么说,白娇凤羞红了脸却是没有说话。

白土山白了她一眼,道:“别在这儿站着碍眼,快说找我有啥事?”

白娇风说道:“大半个月了,你都没有着过家。这家里家外全是活,眼看着都要浇水了……”

“你没看我忙得很,没空!”白土山抢过了话这么说道,“家里家外的事儿你看着办吧,我可不想管那一摊子了。”

“可……”白娇凤本来要说“你在日头下晒暖儿,那里是在忙?”可这话终也没有说出口,咽到了肚子里去。

“你回吧,别在这儿给我丢人。我想回去的话自然就回去了。”白土山站起倒背着手向屋里走去,同时也算是下了逐客令。白娇风本来是要跟着进去的。但白土山进去后“啪”地一声就把门给关上了。那门还差一点碰到了她的鼻子。没有办法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来叫他,可最后却也只能怏怏地离去。只从白土山当上村支书以后,这女人不是收敛了不少,而是性情大变了。简单地说就是,以前白土山怕她,而现在她怕白土山。

山子进村委会大门时迎头碰见了白娇凤,正要和她说话,却见这女人红着一双眼睛,也不打招呼就向前走去了。山子也知道,对这女人,白土山早已不像从前了。而今白土山在白家庄早已是一手遮天,又有谁会在意这个羸弱的女人呢!山子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向前走去了。

“土山?”进屋时,山子就这么叫道。通过白娇凤,山子就能猜得出来,这白土山一定是在屋里的。

如今对白土山而言,在白家庄,他就是对待老羊倌的态度也要比对待她媳妇好。而现在来找他的是堂堂一村的主任,和他沆瀣一气,一起在村里为非作歹的帮手,自然更是亲切备至了。

白土山站了起来,迎接道:“你不是说忙地里的活,不叫你的话,这两天不来了么?有啥事?”

山子掏出烟来,递给了白土山一根,给他点着了,自己也点了一根,狠狠地吸了一口,有些遮掩地说道:“其实也没啥事?就是村上,村上的那些事儿我还不放心。”

白土山觉得有些奇怪了,不过,那如黄鼠狼般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便对他的来意就想出个**不离十来。有些故意地说道:“这两天村里没啥事啊?”临末,还补了一句:“有什么事么?管计划生育的同志过几天才会来咱村儿。”白土山心里却在说,你不提这件事,我是万万不会提的。要不然的话,前两天就白去白强家一趟了,人家那里还没有来准信儿呢,而自己这里却是要前功尽弃了,那可不成。

山子也不客气,以为白土山真不明白,就直言道:“前些日子,乡里不是说让你任命个妇女主任么?我就是想问你,有——有人选了么?”

“你说的是这个哦!”白土山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我还以为说的是什么呢?”白土山皱起眉头,又做出一种为难的神态来,道:“这些日子,我正在为这事发愁呢!咱村的婆子没几个能上得了席面的,就是能上得了席面的也没一个会在村里常待。”

“土山——土山哥——”山子作笑道:“我觉着,我觉着娇凤嫂子就不错。”虽然山子心里也知道,那女人囫囵话都说不出几句来。他也知道,白土山就是再怎么着都不让他那半痴半傻的媳妇挑这事情的,否则那就真要闹起笑话来了。

白土山瞪了山子一眼,一副很生气的样子,道:“山子,你这是在说笑吧!”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的。”山子说道。他这次来是为着自己的媳妇能当上这妇女主任的。那一月数百的津贴早让他垂涎三尺了。可白土山不吃他那一套,这话也始终引不到自己媳妇这上面来。说来也是,就是古时揭竿而起的将军想那龙袍加身,还不好意思说,要诸多人等去举荐,要的是名正言顺,需的是一个脸面。更何况是这一介贫民——山子呢!

“啥也别说了!”白土山怎会不知道山子的心思,怎会不知道他肚里的小九九,可是装作不知,还将错就错,说道:“咱们自家的媳妇都不能当这妇女主任的,要是让马乡长知道了,这可算是怎么回事?”

“可……”白土山的一席话,断了山子的后路,他也不知道怎么说好了。抽完烟又点起一根来,继续吸着。不过却没有言辞了。

白土山却装作无所事事,打开了电视机,里面正演着一出古装戏剧,有一出没一出的,白土山合着拍子也跟着哼起来:“……你要不相信哪

请往这身上看

咱们的鞋和袜

还有衣和衫

这千针万线都是她们连哪

许多女英雄

也把功劳建

为国杀敌

是代代出英贤

这女子们

哪一点儿不如儿男

……”

山子来了一趟却讨了个没趣,试了好几次,可刚张开嘴却又合住了。最后站起来说道:“那土山哥——我回了,地里还有一大堆活呢!”

白土山就站起来送他,道:“那你赶紧忙着,乡里面让咱们今年狠抓计划生育,过几天又会有很多事的。”

“成!——”说着,山子就走了出去。

把山子送到大门外,瞪了一眼他那有些无奈的背影,白土山便哼着欢快的曲子回屋了。

白土山照例坐到那张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儿,眯着听着电视里的节目,依旧合着拍子,哼着小曲儿,做起了他的黄粱美梦。心想,那傻小子白强一会儿肯定会来的。想着那日的情景,以为这可是他亲自把媳妇送到这里来的,想不要都不行了。还想着,以后和这婆子相处的时间多了,自然也就能成就他的好事了……

“……土山哥……”白强看白土山躺在椅子上小睡,一脸不可琢磨的诡笑,不好意思大声惊醒他,于是就小声,可这么去叫,总也叫不醒。于是,就走了过去,轻推了一下他,很快便醒了。

“啊!——”睁眼见是白强,白土山不由得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从椅子上坐了下来。

“咋了,土山哥,做噩梦了?”白强是一脸的关切。

白土山这时看白强还有些后怕,说道:“咋——做——做了个梦。”等神智逐渐清楚了就给自己打圆场道:“呵呵——梦见自己做贼被抓了,呵呵,真是一个奇怪的梦。”

白强也跟着附和着笑,他知道自己这次来是干什么的,因此笑得也有些尴尬。

白土山看了他一眼,胸有成竹地说道:“彩——咋——你媳妇说明时候来报道。这事急得很,过几天马乡长就要来咱村了,他来查这事儿。”

白强道:“我就是来说这个的。”说道这时却又变得支支吾吾了,道:“我知道,土山哥一直以来对我们家都很好,可是,可是——”

白土山看出来了,白强这是话里有话,看来这事情并不是像他想得那样顺利。不由得皱起头来。道:“可是什么,一个月几百块钱,这么好的事,别的人家挑着灯笼还找不着呢,你们家不愿意?”

白土山一席话让白强变得更吞吐了,道:“土山哥,你听——你听我说,是——是这么回事。我们家娃还小,彩虹跟着一个占手的孩子,还有养鸡场那一摊事。所以……”

白土山打断了白强的话,瞪着一双贼溜溜的圆眼睛说道:“这你是你媳妇教你说的吧?”

白强羞红了脸,却是不敢正眼看白土山了,低下了头,说道:“这也是我的意思。”

“白强啊,白强你说你什么本事。堂堂的一条汉子却老是让媳妇给管得团团转!”白土山拍打着桌子,“我也不知道是发了那门子神经了,一心向着你们家,可你们却一点儿都不领情,真是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白土山是一阵铺天盖地的数落,说得白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最后看白土山说完了,他嗫嚅着说道:“土山哥,您也别气,我回去给再给我媳妇说说去,再做做她的工作。”

一肚子火发完,白土山是心神俱爽,躺在椅子上点起了一根烟来吸。白强知道,他该回去劝他那不懂事的媳妇了。于是就说道:“那土山哥,我回了。”

白土山不去理他,只顾把脸扭向一边,兀自吸着烟。

白强也是讨了个没趣,转身走出了村委会大院。

回头看那院子,空荡荡的,正午的阳光正热烈地照着,那院里各种物什的反光直晃人的眼。正屋开着门,看起来,那屋里面空荡荡的,甚至阴森森的,从那电视机里传道院落里的声音听起来竟也如鬼的梦呓。真不知这青天白日之下,这宽敞明亮的大院,竟会给人带来这等诡异的气氛。只是有一点还是可以肯定的——这屋里面坐着一个变了质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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