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下班时间,我有心拖了拖晚。舒残颚疈不可否认,我在等史迪文来上班。自从我和他的矛盾上升为了“宏利”茶余饭后的议题,自从他对汪水水的态度谦卑到令我作呕的程度,自从我当真动了让女儿离开我,离开这个世界的念头,我倒想见见史迪文那张愈加可憎的脸了,想得越来越厉害,想得不可抑制。
是他扰乱了我井井有条的人生,是他对我的不依不饶打乱了我计划中的步调,更是他让我有了一个女儿,却又在短短的三个月中令我后悔有了这个女儿,后悔于女儿的父亲,竟是那么可憎的他。
他就好像我舌尖处生出的溃疡,越是疼,我就越是想咬它,想去感受它的存在。
可惜,我没有等来史迪文,却等来了汪水水。
茶水间中,当我又一次因为距史迪文的上班时间越来越近而坐立不安,而去喝水时,正好碰见了刚刚来上班的汪水水在沏她今夜的第一杯茶。她那洁净的水杯中泛着淡淡的茶色,表面上还漂浮着朵朵菊花,像她的人一般精致。见了我,她若无其事地打招呼道:“还没下班啊?”反观我,僵硬的表情几乎令我的印堂上赫赫然雕刻上四个大字:做贼心虚。
“好像要下雨了,开车小心啊。”汪水水继续她的若无其事,一脸笑容恰到好处,少一分则嫌冷,多一分又嫌过。
我完全怔了。我和她不是同一个男人的“过去”和“现在”吗?而我这个“过去”不是还看似纠纠缠缠,尚未过去吗?那为什么她这个“现在”对我却如此彬彬有礼?
汪水水对着茶杯轻轻吹了一口气,而后呷了一小口:“好了,我先走了。今晚有大行情,真有的忙呢。”一边说,她一边轻撩了一把脸颊旁的长发。而这一撩,她白皙的脖子就在我眼前明晃晃地绽露了。多么白的皮肤,多么适中的角度,所以,我一眼就盯住了那一片白皙之上的暗红。
我的心脏像是挨了一刀,不是什么无坚不摧的大刀,而是那种儿时削铅笔的小刻刀。就那么一下,利索而纠结。汪水水已翩翩远去,而那抹暗红依旧在我眼前漫延。曾经,史迪文也用他的唇,他的牙齿,在我的肩膀和胸前留下过这样的色彩。曾经,我笑着问过他:“这样会令你更兴奋吗?”而他笑着答:“也许。”而后,他问我:“会疼吗?”我摇摇头:“不会。”曾经,我三番两次警告他:“不许攻击我的脖子,不然没法见人了。”而他会听我的话,去攻占我可以藏在衣料之下的部分。
如今,汪水水的脖子给了他无比的兴奋。
昨夜,他们在床上有怎样的缠绵?昨夜,史迪文在汪水水的耳畔留下了怎样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说她是他的唯一,他的女神,他的永恒?说包括我何荷在内的其他女子对他而言,一文不值?还是说倘若有一天他负了她,会五雷轰顶?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因为他从未对我说过爱,因为他从未爱过我。究竟,他会如何示爱,我真的不知道。
所以,汪水水才会不把我放在眼中吗?所以,她的彬彬有礼,其实是目中无人吗?好一个谦卑的史迪文,他大概已匍匐在了汪水水的脚下。
我下了班,在出电梯时一个踉跄,几乎栽倒。而后,我逃也似的回了家,我爸妈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