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独自坐了好一会儿。舒残颚疈
这家餐馆的门口挂了风铃,有人进进出出,它不住聒噪。这里还有几张高脚桌,配了高脚凳,兴许这也是史迪文的阴谋诡计,放着好端端的不坐,非挑了这高脚的。我这“香菇”的身高,腿又长得到哪里去?好不抻痛。
鸡丝面没了温度,表层浮出一层油花。有生之年,我大概再也不会关顾这里了。
我走的时候,将那风铃撞得快要散架了一般。
接下来的日子,史迪文又从白班倒去了夜班。这会儿,北京也欲语还休地有了点儿开春的苗头。
对粮食和肉蛋女乃的抗拒,令我迅速地消瘦了下去,以至于姜绚丽口不择言:“何荷,你该不会得了什么绝症吧?”
没有人怀疑我的食欲不振和消瘦是因为有孕在身。这大多要归功于我何荷这三十来年建立的形象,是聪慧的,清白的,淡泊情爱的。我这样一个女人,上哪怀孕去。
只有毛睿,只有他这毛头小子,即便我抵死否认,他也还是一口咬定了我是个未婚有孕的,时髦的女人。但他也主动喂了我定心丸:“放心,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单从这方面说,他和秦媛,还真是人以群分。至少,他们一人掌握了我的一条要紧线索,但凡合二为一,便会真相大白,届时就不是要紧,而是要命了。
于小界对我不算步步紧逼,所以我还没被逼到向他出示白纸黑字的“阳性”的份儿上。
对于小界,我承认,我是自私了一把。
和他相处对我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他对我从不吝啬赞美,不想处处压我一头,不计较我的反复无常。偶尔他约我一次,我良心过意不去,严词拒绝,他也不气,过两天再约,我一心痒痒,便会应邀。
我天真派地想,等大壮初露雏形了,他也不过还是二十三四啷当岁的年纪,我不过是一场过眼云烟,昙花一现,无伤他的大雅。
我去了于小界的嘿摄汇,它开在不算太繁华的街道上,四周的外墙上有贴了撕,撕了又贴的小广告的痕迹。
影棚的房高极高,说话有颤巍巍的回音。每一个角落都布置为微缩景观,光这么肉眼打量过去,有些旧陋,虚假,但呈现在镜头之中,便是精致的,以假乱真的。
我仰望着我那“回眸”的巨幅海报,对于小界感慨:“女人的钱真是好赚。”
“这话怎么说?”于小界拆封了一瓶新的橙汁,倒进玻璃杯里。因为浓郁的关系,它流淌出闷声的咕咚,咕咚声。
我从橙汁上回过神来:“哦,你们这化平凡为不凡的镜头,会叫多少女人趋之若鹜。”
“才领悟到这一点,你还真是后知后觉。”
“多可惜,我的青春只剩下尾巴了。”
“早认识我多好。”于小界这话茬儿接得再自然不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