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陪着笑上前来接过老太婆,抱怨地说:“妈,你老倒是着什么急,等等我再上车还不行啊,我这包散开了……”她又朝着杨胡莉她们笑了笑,“就在我低头系包的当儿,这老太太就撂了,她年轻就是这样,急性子,谁说也不听。”
“我急性子,”老太太嗫动着瘪下的嘴巴,不服气地说,“你老猪腰,行不,走那儿都不紧不慢,你没听着大喇叭叫子都招唤了,要开车了吗,还不急,在家里行,出门还由你的性儿啊!”
说着就挣扎着要上车,可即使几个人搀着她,也上不去。
这时,只听“铃……”
车站的铃声响了,一听铃声大家更着急了,情急之中,罗大凤把手里的螃蟹塞到车怀芝手里,也不管她害怕与否,一纵身,跃了下来。
车梯子最下面的那一蹬,上面沾了一些脏兮兮东西,罗大凤不顾脏与不脏,一手把着梯蹬,一手扯着老太太的手,在众人的帮助下,背上了老太太,一起身,再颠了一下,双手把住车梯把手,身子一耸,就站了上去,看起来就象什么也没背似的,异常轻松地“蹬蹬“两步,进了车厢,本来看到她的样子就觉得有些惊奇,再一看她背着自己的妈上车这么麻溜,那妇女眼睛张得大大的,嘴咧得老大半天没合上,吃惊地说:“哎呀妈呀,这从哪来了这么个大块头,都能破我两个,这要是在农村干活,定是把好手,快赶上一头大老牛了!”
“快别说什么老牛,什么好手了,快些上车,照顾你老妈吧,”车务员嫌她絮道,推了她一把。
车务员刚一关门,只听“呜”的一声,随着车底下一阵“吱吱嘎嘎”,又是一下撒了气似的带有哨音的响声,随之,车玻璃外的树啊,房啊,人啊,道啊缓慢向后移去,这是车开动了。
那妇女扯下头巾,杨胡莉一看,心想:你早该摘下了你那破头巾了,这么忙乎你不热吗,你不闷吗。
那妇女一面扶着老太太,一面回过头来向杨胡莉和罗大凤笑着说:“太感谢你俩了,太感谢这个大胖妹子了,”说着她用手拍了一下罗大凤的肩头,不觉一惊:“妈呀,怎么这么硬实,拍一下都震手,怎么象个老爷们儿似的,啊!哈哈哈!“
说着她又大笑起来。
笑得罗大凤很不自在:你那么老,还叫我妹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张老脸,我要是你妹子,还不如买二两棉花撞死得了。
她表情漠然地转过身去,与杨胡莉对视了一下,向那妇女撇了撇嘴,杨胡莉会意地笑了,心想:不出门不知道,一出来,就会发现很多新鲜事儿,这两个人今儿怎么都凑一块儿了,真是嗑瓜子嗑出臭虫来,什么人(仁儿)都有。
然而一想到这儿,不觉身上发痒,寝室里墙上那些血迹又涌上眼前,不觉一阵恶心。
下车后,罗大凤有意识地拉杨胡莉一起走,避开车怀芝、大个儿范苁蓉,正好她俩个与她们也不是同路。范苁蓉先行离去,向她们挥挥手,大步撂走了。车怀芝的父母不知怎么回事,好象知道自己的女儿坐这次火车,已在车站门口等着了,下车就找了一辆三轮——当时,这算是“的士”,是较为奢恀的消费了。
人家一家三口同她俩招招手,也走了。
不对,应是她们三个,此时,后面又跟着始终一言不发的林均霞,大概是与她俩同路,或是想和她俩作伴同行,难道她到哪儿都是那样胆虚,害怕独自一人会受到别人欺负不成?
杨胡莉见了,不禁动了一份恻隐之心,走到她身边,拉起她的手:“怎么了,都回到家了,心情还不好吗?”
“不是,”看得出来,下车后,见到了熟悉的市区景象,她那大大的眼睛驱散了忧郁的神色,“我是在想,我妈见了我,一定又要哭了。”
“为什么呢,”杨胡莉问道。
“还问什么,”罗大凤嘟囔似的说了一句,“那是高兴地呗!”
杨胡莉听了,不禁笑了,心想,自己有时候真笨,这个弯还转不过来。
可她见罗大凤说这话的时候,仿佛是心事重重,走道儿也慢了,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杨胡莉深感不解,这又是怎么了,这么个外表看起来谁也没她心胸豁达的人,竟也有了心思不成?
没等她问,罗大凤暗暗拽了一下她的衣襟,“我想和你说个事儿”她努力压抑着自己那大功率的嗓音,好象为的不让林均霞听见。
“什么事儿,”杨胡莉更惊奇了,这个气壮如牛的人怎么也会谨小慎微,神神道道起来了?
“我想,”她微微提了一下手中的螃蟹,“我想把这个送给她两只,”
“噢,”杨胡莉不觉有些好笑,“送你就送呗,同我商量什么?”
“你不知道,原先我想送给你两只,我自己留四个,可这样一来,就得一人分两只了。”
“嗨,“杨胡莉几乎要大笑了,真看不出来,这个大块头,心眼比针鼻儿还小,这样的小事儿,她都能看得比什么都严重,爽快地说:”你别介意,我不要,你要给她,是你自己的事儿。“
“别,别,我都打算好了,一定给你两只,要不就这样定了,咱三个一家两只,这回就少吃点,等下回,咱再想想办法,多抓点,好不?“
“我说,“杨胡莉这回是真的大笑了,”你再别这样絮道好不好,这跟你的外表太不相称了,干脆点说吧,我肯定一只不要,我走了。“
说着,她向林均霞和罗大凤一摆手,连跑带踮地消失于人流之中。
回到家里,门儿开着,舅母在家里不知忙乎着些什么,背朝着她,杨胡莉蹑手蹑脚,悄无声息地凑近她,猛地一下,从背后捂着她的眼睛,舅母突然一惊,但她马上就反应过来了,高兴地大叫一声:“小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