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妃后退一步,笑着道:“姐姐太过谦让了……”
惠妃不言不语,脸色淡淡,但眼中却微有怒气,似乎是在极力忍耐着。舒残颚疈
丽妃察觉她的愠怒,想她定是不解她方才对德妃所说的话,微微一笑,随后朝着德妃敛衽行礼,一举一动,无比的恭谨。
“臣妾……先告辞了。”
“臣妾也告退了。”惠妃见状,也只得跟着丽妃一齐行礼,却没有丽妃那般恭敬,只敷衍了事。
望着两人远走的身影,德妃眼眸眯了一眯,当下心绪是百思不得其解,这两人与她一见面就在跟前唱双簧,事后又说些令她心神向往的话。分明是想激起她心中的斗志,想要她跟皇贵妃争夺后位。
丽妃所言也不差,她自认为才德兼备,温柔贤淑,足以担当皇后之大任。奈何,入宫四年,陛下从未提出或透露过,要册封她为皇后的意思。纵然她有庞大的家族靠山,亦有皇长子,子凭母贵,但陛下未有这个意思,她纵是着急也无可奈何。
但今日,丽妃再三提醒,她的目标不是丽妃,也不是刚有身孕的惠妃,而是皇贵妃。刚开始,她不知皇贵妃底细时,她并没有多大担忧,但当她知道了皇贵妃的来历之后,她便惶然不安了。
虽说皇贵妃的身份是不可磨灭的事实,但只要她仍然占据在陛下心中,她便无一丝胜算。今日丽妃一言,倒是警醒了她。
她,不能再等了。
才走出了没几步,急性子的惠妃就按捺不住,质问起丽妃来,“你方才为何说那些话,难道以前说的都是骗我不成。”
丽妃转头瞟了她一眼,漫不经心道:“那你教我如何说才好?还是……你想挺着个大肚子去跟皇贵妃,去跟她争?”瞥眼见到惠妃一脸茫然,又补充道:“坐收渔翁之利,这个,懂吗。”
“呃……懂了。”惠妃怔愣了一瞬,急忙忙点头,随后转过脸去,心中暗暗恼恨自己。
尚是待字闺中之时,为何对这些书籍之物视而不见,就连爹娘叫她细读,她也死活不肯,琴棋书画,样样都不感兴趣,反而对那些舞刀弄枪倒是喜欢得很,也因为如此,喜欢练剑习武的她,整日跟哥哥们在一块,这才造就了她这样直来直往,横冲直撞的性子。
望着惠妃懊恼的神色,丽妃只轻轻一笑,带着深深地嘲讽之意,却不知是在笑惠妃性情直率,还是笑自己城府之深。
方才三言两语意在试探,却是想不到德妃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热切那个位置,想必经过今日这一番话,她就算不做什么,德妃也该有所动作了。呵,也好,那她也乐得清闲,坐看两虎相争,何乐而不为?还可免去被他训上一顿的功夫。
上回星辰子一事,他已经警告过她,这是最后一次的退让,下不为例。她心中冷笑,原来他对凌哥哥的愧疚之心,竟只有五年时间,仅仅五年而已。
哼,她倒要看看,倘若他心爱的女子有一天也那样意外身亡了,他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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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华殿
殿门口垂首候着两位宫女,见到皇甫瑨霆一行人悄声进来,面露惊慌,忙要行礼,却见皇甫瑨霆抬了抬手,两人微有怔愣。
皇甫瑨霆看这殿中静悄悄,也不见得有几个人,就连俞墨也不见人影。一旁的徐欢见了他这样,便问那小宫女:“皇贵妃人呢。”
其中一个小宫女轻声答道:“在里边刺绣。”
刺绣?
闻言,皇甫瑨霆微有疑惑,想不到她竟有这功夫,往日来看她,不是看书便是习字作画,要么睡觉……却不想她今日竟倒腾起这玩意儿来。
想着,便抬脚走进殿内。
大殿外,空无一人,隐约听得内殿传来低低地说话声,吴侬软语,像午夜梦回之际,她在他耳畔的低声呓语。
他心生欢喜,缓步走向内殿,却是有心踮着脚,竟有想吓唬她的念头。然而,临到玄关处,只听里边一声低柔的声音传来,却像是千斤重的锤子捶在他心口上。
“琇儿,你瞧这花色,这样配更好看。”
是陌生女子的声音,还未回神,又听到了她熟悉的轻柔之声,犹如黄莺出谷,清甜悦耳之声传入耳朵。
“真的是呢……”
并不是陌生的声音令他肃然,也不是她,而是那一声低柔的叫唤,琇儿
脑中记忆顿时翻腾起来,快速地牵着那根线,相关联的一幕,一闪而逝地出现在脑海中,快得令他抓不住。
那一声稚女敕清脆的声音恍惚间又回响在耳边。w5l5。
琇儿,娘亲叫我琇儿。
眼前出现那小女孩的模样,清湛的眼眸,仿佛能掐出水来,可那深处却又透着一丝悲哀。
琇儿……李盈琇……
难道,她就是当年那个小女孩么?
他心中震颤,几乎控制不住地大步跨进内殿,迫切地想问个明白。
殿中的她正面对他而坐与绣架前,身旁一位身穿素衣的妇人,两人因他的突然闯入,皆是一脸讶异,尤其是那位妇人,脸上可谓是震惊。
她率先反应过来,却不是不慌不忙地扶着身旁那位妇人起身,走到他面前几步远,敛衽行礼,“参见陛下……”
他亦是愣住了,沉吟竟觉自己的失态,急忙正正神色,“平身。”
她扶着那妇人一同站起身来,望了他一眼,随后对那妇人轻声道了句,那妇人有些犹豫,却是点头,不言不语地退了出去。
他侧过头,望着那位妇人缓步而出,心头百感交集,却说不出是何滋味,她与她娘亲,倒是极为想象。
回头看她,见她也正望着他。视线相触一瞬便又错开,不是他不敢看,而是她先垂下眼去,向前行了一小步,轻声道:“谢谢你。”
他怔然,有一丝疑惑,却是不理她,径自走到那绣框旁,入眼是一副雨后初荷的图画,那荷花含苞待放,上头还沾着细微的水珠,栩栩如生,恍如就在眼前盛开一般。下方的荷叶杆上还垂着一条针线,绣架上也摆着好几种绿色的细线,想来,她们母女方才是在
配色罢。礼步淡步。
她看他一直盯着那绣图看,脸上竟有羞赧之意,忙抽起一旁的白纱掩盖住,一边对他道:“臣妾一时兴趣之作,陛下……”
话未说完,她便被他一把揽进怀中,她蓦然一惊,刚要挣扎,但他接下来轻声呢喃地那两个字,却像是直接夺去了她的心魄,叫她瞬间便僵住了。
“琇儿,”
这是他第二次唤她这个名字,可是声音听起来却一点也不生硬,反而,有种久违的感觉。像是久别重逢的故人,带着不可思议,又惊讶万分的情感低声唤着。
她心头一震,下意识想要挣开他的手臂,正要抬起头,却被他一手按进怀中,听到他沉沉道了一声:“别动。”
纵然心头再多疑问和震惊,她也不敢再动弹,只因他喜怒无常的性子,乖乖靠在他怀里,闷闷道:“陛下,方才……是在唤臣妾么?”
不敢相信,也想象不到,他怎会突然之间叫出这个名字,难道是他想起了当年的事情吗?还是说,他只是想叫一叫……
他许久未出声,只是默默抱紧她。
刚开始,她看他不出声,她也没再说话,但是站久了,却觉得脚酸,她嚅嗫着嘴唇,有些没底气地说了句。
“臣妾脚酸了。”
话音刚落,身子忽然一个腾空,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躺在床上,而他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上身悬宕在她身上,目光沉沉,夹杂着一丝复杂,眨也不眨地俯视她。
“陛下?”
她心里打鼓,不清楚他这又是哪一出,想到方才看见他的第一眼时,他脸上是那种慌张失措又满心震惊地神色,像是突然间知道了什么事,却又有些接受不了。可却不明白,他接受不了的是什么,刚刚唤她那一声琇儿,又作何解释。
他望了她许久,复而低去,似乎想要去亲吻她的唇,她不躲不闪,只呆愣的望着她,而他却在离她的脸只有一个拳头的间隙停住,低沉着嗓音问:“早在西子村时,你就认出我了是不是?”
“啊?”她惊讶地张了张嘴,却是敏感的意识到,他说的是小时候的事情,只因他事先的那一声琇儿。她想了想,却是不言不语,反而抬手抚上他的脸,眼中泪光闪动,就是因为认出了,心底也爱着他,所以不说,怕说了让他难过,难做,纠结。
他看了她这样,忽的坐起身,也将她一并拉了起来,而后牢牢地抱紧她,脸上浮现激动之情,可她却是看不到他的脸,更不知道他脸上表现交替着欣喜与悲痛的神色。
他与她相拥的姿势,温馨却又奇妙,两颗心因为相拥,而更加贴近,可却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能在心底猜测着,对方是什么的表情,是否和彼此心中想象的一致。
这一刻,他心底竟有个可笑的念头,就是不想让她看见他的脸,不想让她看见他心底的惊喜和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