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模一模我的头发,又道,“三日后,是太后生辰,朕打算摆宫宴为太后庆祝一下,你可替朕想一想,这宫宴设在哪里的好?”
他突然的转了话题,我倒有些反应不过来,怔了一怔后,顿时就心惊,他或许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但这样的事,他不是应该和皇后或者主持后宫事务的熙贵妃商议才是?
我迟疑着开口,“皇上这话,不是应该和皇后娘娘商量么?”
太后的生辰自不比其他,皇帝一道旨意,上上下下便轰轰烈烈的忙了起来,内务府竭尽奉承不说,各宫妃嫔也不肯放过这个讨好太后让皇帝欢喜的机会,都费尽心思的选了各种精巧的礼物送往禧寿宫。太后平日里深居简出,我进宫这些时日来也只在大年节里见过几次,而以我的位份,每次都只能远远的站着,根本没有近她跟前的机会。
我心下叹气,才要再说什么时,突然就听外面一阵清朗的笑,“怎么这尊观音像竟也是送给母后的么?倒让儿臣惦记懊恼了好几日。”随着笑声,就见一紫莽袍镶金玉带头戴紫金冠的男子满面春风的进来,他几步走到太后跟前跪下,行着三拜九磕的大礼,道,“儿臣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贺寿来迟,还请母后责罚,”嘴上说着责罚,脸上却笑嘻嘻的没一点要认罪的样子。
太后就命将清王送来的玉佛也送去禧寿宫的小佛堂,回头对大家笑道,“哀家会日日在这两尊像前祷告诵经,以祈求国泰民安,百姓顺遂。”
“是吗?”皇帝不看清王,却转脸向我,笑吟吟道,“汐儿心思向来单纯,年少不识事,却有这样的细腻?怕是她家里人的主意罢。”
“哈哈哈,”他顿时大笑,“皇兄后宫里那么多妃嫔,此时无不在流香阁内尽心说笑伺候,盼着能得皇兄欢喜,唯有你倒躲来了这里,嗯,本王是多喝了几杯,有些头晕来到了这里,皇嫂却是因为什么呢?”
“太后慈心,”众人拜倒。
边上就有人来劝,“太后,这是清王殿下的一片孝心,以太后的福泽尊贵,再好的东西都受得起,今儿这样大喜的日子,可别扫了清王的兴呢。”
“我么?”我唯有苦笑,“我素来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
和父亲通信时,我亦有提过此事,父亲的信上便尽是叹息,道杨家着实逼人太甚,在姐姐母子双亡后,随即就撕去了之前才伪装出来的和气,处处掣肘钳制,但五王党一事,却是还没见动静的。
我想了想,“这些天热了,御花园滴翠湖里的荷花虽还没开,可荷叶却已生得极好,风一吹那荷叶香沁人心肺,通身凉爽,臣妾想着,不若就去那滴翠湖里的流香阁,便是不吃什么好东西,光瞧着那满眼翠绿的荷叶闻着那香气心里就欢喜许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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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指挑起我一缕发丝,“太后久闷在禧寿宫中,去滴翠湖上宽一宽心定是很好的,不用再问了,”说罢不待我反应,便低头又吻了下来,我稍挣扎一下,便柔顺如丝,婉然而受了……
他看一看我,“嗯,你倒是小心,无妨,朕不过想多听几个人的意见,让太后合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你且说来听听?”
看一看他,我忍不住问,“王爷可曾听说,这宫里有鬼?”
“好孩子,真是有心,”太后笑道,“哀家正想着要请一尊观音,你却替哀家请来了,”她命人将那观音送进禧寿宫的小佛堂,又命人给我包了个大大的红包,就让我去一边坐着吃茶果。
这样的结果让我无比费解,想不明白到底是阿诺说谎?还是在阿诺等人背后已经起了作用,压制了杨家?又或者,是杨家正暗里准备,还没有开始?
太后笑得欢喜,“寒儿孝顺,你的顺贵嫔也有心。”
然而才闭了眼想小憩一会儿,就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我睁眼一看,赶忙站起,含笑道,“清王殿下。”
我忙起身,远远向清王福了一礼,却不说话,眼角微抬,就见清王的目光如炯炯星子,在我脸上一扫而过。他此时的语气神态分明只是一个在母亲的怀里撒娇的顽皮孩子,全无半点那晚红墙夹道中的清冷威严。
我一时不明白他这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想到阿诺说的,杨家正要以五王党的罪名对云家下手……
我到太后跟前大礼拜下,之前那姑姑将观音像呈给太后看,这样原不过是走个过程,只等太后点点头便就抱去后面收起来的。太后正跟一帮人说得高兴,此时却停了,侧头来瞧那观音像,那姑姑一见,忙将观音像放在桌子上,小心的打开包裹着的丝缎,顿时一股檀香四散开来,太后拿手轻轻向鼻端扇了扇,便笑,“这却是个好东西,”她低头看向我,语气慈和,“这观音是你请的?”
太后显然也被惊住,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却直摇头,“寒儿,太过奢了。”
我却坚持着拜完,这才起身看他,宫灯映照下,他的脸色有些虚白,我便皱眉,“王爷是喝多了酒么?怎么也不叫人跟着?”
心下既存了后悔懊恼,便食不知味起来,后来大家怎么入席,大家怎么说笑,歌舞怎么精彩,我全都没了心思,如坐针毡的熬到了一半,我便再耐不住,悄悄的离席,却也不敢走远,便就下了流香阁,顺着流香阁四面通达的廊桥走到一个小亭子里,此时众人都聚在流香阁,此时天色已黑得透了,亭子四角分别挂着一个小小的气死风宫灯,灯光透过绯红色的灯纱照出来,影影绰绰的透着几分喜气,风一吹,轻轻的摇,满湖的荷香清洌醒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满心的污浊尽皆散去,我坐在美人靠上,憋闷了一天的心终于有些松活起来。
“是么?”太后斜睨清王一眼,便笑道,“算你有心。”
“是啊,我前些日子就曾莫名其妙被掳走,却是昏迷了两日后被丢在御花园里的梅林内。当时宫中一直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后来,赵才人也遭了这个,醒来后就胡言乱语,皇上恼怒,将她拔去了……舌头,关进了永巷。嗯,这么大的事儿,王爷不可能没有听说过吧?”我问。
“母后别生气,儿臣任母后责罚就是,”他向前膝行几步,嬉皮笑脸的以手作拳,在太后的膝上轻轻捶打,皇后便“哧”的笑了出来,“母后,清王殿下如此孝顺,母后就饶了他罢。”
我向前两步,敛一敛衣袖,便端端正正的拜了下去,“前些时亏得王爷在皇上跟前提醒,才能让我留得这条性命,云汐在这里谢王爷的救命大恩了。”
我细思量她这番话,便就有些懊悔,当初只想着要让太后欢喜,却没想到这一层,上面有皇后熙贵妃等人,我的东西居然盖住了她们,岂不是又添一份嫉恨。
皇帝很快知道了这件事,到得傍晚,大家便转移到了流香阁,才坐定,皇帝就到了,一进来就笑,“儿子听说母后今儿得了两尊圣佛灵像,恭喜母后了。”
如此玉佛,必要用整块的玉石雕琢才行,而如此大块的本就难寻,就更别说玉质还如此绝佳的,便任你有倾国之富,于这样的东西也只能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种种猜测让我r日如坐针毡,有心要在皇帝跟前探个口风却又不敢,忐忑之下,皇帝却突然似话有所指,怎不让我吃惊?
此时他离我近了些,身上的艾草香味更加清晰真实,我心下一阵恍惚,忍不住又想到那日被阿诺抓走时,那个声音低沉森冷的男子。
清王忙抬手虚扶,“本王只是提了一提而已,是皇兄知道你人品端正,定不会做那歼佞之事,这才让赵大全去救的你,却不干本王什么事。”
他摆摆手,去那美人靠上坐下,笑道,“我想清清静静的呆一会儿,要那些子鼓噪的人跟着做甚?”他看看我,“怎么皇嫂也没有叫人跟着?”
我的位子紧挨着恭婕妤,才坐下,恭婕妤就低低的笑,“妹妹今儿这份礼可是占了头筹了呢。”
只得苦笑着对恭婕妤道,“不过是一尊观音像,哪里就能占头筹呢,众位娘娘们的东西必定是更好的。”
为这次太后的生辰,父亲也颇费脑筋,左挑右寻终于找来一尊紫檀木雕琢而成的观音像,观音像是高僧开过光的,檀木的香味亦有清心静气之效,和.平日里太后礼佛时所焚的香味道相像,只是她焚的香是人工所制,这个却是突然檀香,可供放于内室,安心静神之余,又能避免烟雾熏燃之苦。
“啊呀母后,儿臣冤枉,儿臣冤枉,”清王苦着脸叫,“儿臣是为了贺礼的事方才来迟,”说到这儿,他便四下里张望,“方才兰姑姑抱出去的那尊紫檀观音是谁送给母后的?若没猜错,该是从瑶华大佛寺里请来的罢?”
宫里的姑姑见了我忙迎上来,边接过我怀里的观音像边笑着向里面通报,“顺贵嫔到。”
这样的东西一来不乏贵重,二来,更因为难得,更显得我用了心。我看了也觉得好,太后生辰之日一到,我便命锦儿小心的包裹好,自己亲自抱在怀里,上轿来到禧寿宫贺寿。
“好不好不是你我说了算的,得看太后更喜欢哪一个,”恭婕妤拈起一颗樱桃放入口中,边吃边看着我笑。
禧寿宫难得门庭大开,里面彩灯高挂,人来人往,喜气洋洋。
虽然庆妃说,清王是得了她的相求来救的我,但是人前背后的表面功夫到底还是要做足,不管清王是得了谁的委托去皇帝跟前开的口,终究还得他肯,不是吗?
太后便板起脸,“嗯,你也知道你来得迟?”
清王笑着点头,“一定。”
我忙磕头,“太后寿辰,臣妾拿不出什么好东西孝敬,这是臣妾的父亲至江南瑶华大佛寺请来的,臣妾只愿观音娘娘可以护佑太后年年康健,岁岁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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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还是你的想法独特,不若那些人说来说去都是搭戏台,摆宴席,这个宫装饰华丽,那个屋子宽敞富贵的,陈腐老朽竟没半点新意,”皇帝大笑,“就定在流香阁吧。”
太后这才点头,“好孩子,你是哀家一手带大的,哀家哪里不知道你的孝心呢,以后别再这样了。”
皇帝摆手让我起来,又命赏我十颗南珠,便就不像话里有话的样子。我稍稍有些放心,然而眼光四扫处,却见众妃都面色难看,目泛阴冷的看着我,才定了些的心就又一紧,聚宠于一身,便是集怨于一身呵,我实在不智,竟在这样的日子里,平白的招这些事。
清王扑地又拜,“母后辛苦多年,儿臣和皇兄都誓以天下养,凭他什么好东西,也不过是个物件,只是儿子们的一片孝心而已,还请母后不要推辞。”
太后也绷不住了,扑哧笑了出来,伸手在清王手上做势一拍,佯嗔道,“罢了,既没那心就别这会子虚情假意。”
“皇嫂不也来了这里吗?”他放下手,含笑反问。
如此,我心下更是大悔。
太后便有些诧异,“你知道?”她指一指我,“是顺贵嫔孝敬的。”
清王正以手抚额,极难受的样子,听到我的声音回头一看,就有些意外,“皇嫂。”
清王便起身对外击掌,门帘一掀,就见几位太监小心翼翼抬着个木盘架子进来,架子上,一块鲜艳的大红绸子严严实实的蒙住,清王上前将红绸一掀,众人顿时一阵惊叹,就见木架上一座半人高的玉弥勒佛通身剔透,晶莹流光,正咧嘴欢喜大笑,仔细看,上下竟似无一丝杂质的,绿得直似要滴下水来。zVXC。
“呃,”他竟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这样的性子倒是少见。”
来的正是清王萧寒
有小宫女撩起帘子,我扶着锦儿的手款款而进,屋内珠环翠绕,衣香鬓影,太后坐在正中,身周围了一群公主命妇,正“咯咯”笑着说着什么?她左边下手坐着皇后,右边便是熙贵妃,见我进屋,熙贵妃目光自我脸上一扫,便转向一边,顾自和身边一个圆脸大眼衣着华贵的女子说得高兴。
我回了个平礼,“殿下不在流香阁中,怎的来了这里?”
我就笑,“我也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一会儿。”
之前庆妃深夜来访时,我便有心要提一提这事儿,却又吃不定她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我便不愿让她看见我内心的惶恐着急,便忍下不提。而皇帝又一而再的翻我的牌子,枕间席上亦竭尽温存,是以,我便想着,那件事该已没那么严重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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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愣,“鬼?”
我紧咬了唇,慢慢上前跪下回禀,“臣妾因想着太后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见过?宫里又什么样的好东西没有?这才请父亲替臣妾留心,太后虔心礼佛,臣妾便要家里人在这上头留心,倒没想过别的。今儿和清王殿下如此巧合,也只是巧合罢了。”
我本是为着这样的事儿招忌,是以为避讳而随口胡说,不想他竟然就拍板落定了,我又是一惊,忙又道,“皇上不再听听其他人的意见么?”
我正心神恍惚时,他向我点一点头,就已转过脸去,“实在是巧,儿臣半年前就已派人四下里寻找今儿给母后的寿礼。两个月前,儿子的人在瑶华大佛寺看见这尊观音像,就绘了图命人送进京城来给儿臣定夺,儿臣当即就觉得好,可待传下话去后,那边又回复说,就在等儿臣定夺的这空当儿,那尊观音像竟已被别人抢了先了。儿子虽懊恼却也没法儿,后面再怎么挑拣都觉得不如它,后千辛万苦才又寻到一尊玉弥勒佛,虽不如那观音,却也不差了,只这玉佛路途遥远,虽千赶万赶,也到今儿早上才到了,儿子正是在等这尊玉佛方才迟了呢。不曾想才进门,迎面就见兰姑姑抱了那观音像出去,那观音的画像儿臣见过,又是紫檀木的,天下再无第二尊,是以儿子一眼便就认出来,定是瑶华大佛寺那尊无疑了,”说到这儿,他向太后笑道,“可见是母后的福泽深远了,那观音娘娘是注定了要来保佑母后的呢。”
阿诺说过,只要我肯跟她合作,他们便会保我云家富贵平安。好许只转。
他却笑了起来,“这世上怎会有鬼?真真是无稽之谈。”
“那么,”我咬一咬唇,到底还是问了,“王爷知道阿诺是谁吗?”
其实这两章早就要发,但因为今天上架,设置上有点问题,所以拖到现在才出来,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