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城后,马蹄嘚嘚,铁甲铮铮。舒榒駑襻
一匹殷红战马飞奔而前,嘶鸣一声,阻挡在万人军马前,军队戛然而止。
战马之上,陆逊英姿飒爽,细长的俊目直视全军,道:“几万士兵拱手让城,算何英雄?”
声音震天动地,士兵皆颔首不语。
忽而,一个慵懒的声音从军中床来:“依伯言之见,何谓英雄?”张臣白衣飘飘,在万千军马之中略显突兀,绝色之容让人屏住呼吸。
陆逊见张臣一脸悠然,略带慵懒的驾于马上,嘴角勾起一个浅浅地弧度:“呵,果真是你。”语气中含有确认之意。早在听说华容道上有人阻截曹操之时,陆逊便心中有数。
“没想到你我二人会在战场相见。”张臣语气平和,像与一位故人缓缓述事,“不过,你已经输了。”
陆逊没有作答,只是手中的黍已经出鞘,目光之下,剑光凛凛,一股浑然而成的杀气氤氲而生。千万将士皆为之一震,惊恐万分。
张臣凝眸注视陆逊手中的剑,淡淡开口:“你莫不想一人抵挡万人?”
陆逊嘴角绽开一个极为不羁的笑容:“正有此意。”
语毕,刀光剑影。
张臣折扇一挥,与黍相撞,轻踏马上,与之交锋。
陆逊躲开张臣,策马疾驰,一路横剑扫过,士兵应声倒下。张臣见势跨马上前,拦住陆逊。两人飞跃而起,在上空剑扇相碰,众人目不交睫,只见一抹墨青色与白色教缠。片刻之后,两人应声落马,剑扇相对,神色凛然。
“你我平分秋色,不分上下,如此下去难分胜负。”张臣语气冰冷。
陆逊不言。
只听得砰地一声,两人分离。
“少主!”亦沐飞驰而前,扶住张臣,陆逊亦是宝剑插地,连连退步,两败俱伤。
张臣一把挣开亦沐,上前几步,道:“隆中之时,你我便不分上下,没想到今日还是如此。”
陆逊执剑起身,只道:“四月十五,老师大寿,你可回去?”
张臣缓缓转身,轻摇折扇,起步离去,淡然开口:“一别三年,怕故地已是物是人非。”轻叹一声,似有似无。
南郡城下zyjk。
鲁肃千里迢迢从柴桑赶来,本要与周瑜商量对策,怎知周瑜身受重伤,只好赶到城楼下。
“如今孔明赖居南郡,强攻不是办法。”鲁肃皱眉,忧心道:“不如让老夫去与其议和?”
子凝担忧地看了一眼陆逊离去的方向,若陆逊再不回来,怕只能出此下策了。
“恩”子凝颔首,“我同你一起去。”
鲁肃应诺,心中思忖子凝与孔明也是旧识,孔明想必也会给她这个面子。
子凝调转马头,面朝全军:“众将听令,待上将军回来之时,驻守原地。”
“是”将士齐声回应。
“子敬,我们走吧。”子凝对一旁的鲁肃说道。
“站住,此处是刘军守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守门一脸坚决。
子凝冷笑一声:“哼!刘军守地?说得还真是理直气壮。”
话音落地,寒剑已架于守门的脖子上。众将士皆举起长矛对准子凝和鲁肃。鲁肃一脸泰然,他是眼瞧子凝长大的,分寸只见,她知道如何把握。
“开门。”子凝冷喝道。
“开……开门。”守将被子凝震住,只好下令开门。
鲁肃和子凝行走在南郡城内,忽然,面前出现了一身着蓝甲战袍的男子。
“军师已等候二位良久了。”声音从上方传来,一抬头,见是身形高大的赵云,“二位随我来。”态度谦和,不愧为良将之才。
子凝方欲跨步,便听鲁肃道:“郡主还是一人进去吧。”
子凝会意的点点头,子敬之意,无非是想让两人单独谈谈。
随着赵云来到正殿内,一路赵云不发一语,的确是大将之风。
孔明躺在卧榻上,手执青卷,品茗而读。
“孔明先生还真有雅致。”上前几步,嘲弄的语气。昨日还是寄人篱下,如今便反客为主,放走他,也许是个错误。
动陆直鸣。孔明温温一笑,语气平和,这是子凝习以为常的,可不知这笑面之下隐藏了多少算计。
“你我何时变得如此生疏。”孔明道:“坐。”
子凝坐下,接过孔明递过来的香茗,浅酌一口,开门见山:“既然你觉得我们很熟,那么我就只说了,将南郡交换于我们。”
“哈哈!”孔明抚扇大笑,“南郡本属曹营,要还也该还给曹操,怎有还给吴军之说。”
子凝强忍住心中怒气,放下茶盏:“你这样赖居南郡,岂不是要毁了孙刘联盟?”
孔明不紧不慢道:“乱世之中,本就没有永远的盟友。”
子凝的双手握紧,愠意显于表:“两军之间,虽已利益为核心,可也有先来后到之说,你连这都不懂,枉读圣贤书。”措辞严厉。
孔明依旧淡然自若,含笑而语:“先来后到本来就是义气之说,若一味妇人之仁,难成大业。况且按版图来看,南郡本就离我刘地最近,理应属于我军。”
子凝冷笑一声:“哼!那按版图来看,刘军营地还与东吴相近,照你之说,你们全军都该归属东吴。”
孔明一愣,抚扇笑道:“无论如何,我已坐拥南郡,难有拱手想让之理,请回吧。”虽有笑意,话却冰冷。
时至今日,子凝才觉得眼前男子的可怕。隆中之时,关怀备至,谁知他早已了然于胸自己是为八阵图而来。昨日西郊,允诺欠一人情,怎知今日翻脸不认帐。心机之深,令人胆寒。
子凝强忍心中怒意,直视孔明,眼神决绝:“昨日救你,本为你我各不相欠,是以仁义为先,没想到你今日反咬一口,”子凝毅然起身,“从此你我二人各走各路,永不相欠!”
决绝转身,背脊一阵凉意,那个温柔的孔明已不复存在。
相决非吾意,此生两不遗。
今世之事,非能断绝,两不相欠,至此为路人。
北侧山峦之上
“多谢夏侯姑娘相救,若不是姑娘,如今死在陆逊剑下的便是老夫了。”曹仁跪倒在地。
夏侯墨夷忙扶起曹仁:“曹叔叔本就与家父交好,我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曹仁感激涕零:“日后姑娘若有难处,尽管来找老夫,老夫一定全力以赴。”
“那多谢了。”夏侯墨夷浅笑送走曹仁。
“轻而易举就拉拢了曹仁,你还是这般聪慧。”一个清明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隐约出现一男子的轮廓。男子一身墨袍,面如冠玉,棱角分明,若有出尘之姿。
“去了三月,你还知道回来?”夏侯墨夷头也不回,语气责怪。
男子上前几步,与夏侯墨夷并肩而立,闭唇不语,让风在脸上肆虐。
“听说你哥来找过你?”夏侯墨夷微微别过脸,绝色之姿,撩人心弦。
男子冷言:“我同纳兰亦沐道不同不相为谋。”
“呵”夏侯墨夷冷笑一声,“怕是你少主派他来招你回去的吧。”
“少主?”男子鼻子一哼:“他只重亦沐,哪里管过我?”
“亦冰,”夏侯墨夷低唤:“其希望你永远不要背叛我。”
亦冰抚上夏侯墨夷的脸颊,被她一掌拍下。
“你若真恨孙子殷,我大可帮你除掉她!”亦冰话未完,夏侯墨夷怒斥:“你懂什么。若要报仇,不是让敌人含恨死去,而是要她含恨活着。”
“你如今也是含恨活着,”语气之中带有疼惜。
“我恨她杀了我哥哥。我更恨……”夏侯墨夷脸色狰狞:“我恨她与我同为将门之后她博得天下盛名,我为何不能?”
“当初你只身一人,无处可去,是我哥哥收留了你。你会为他做任何事,对么?”神色凄迷可怕。
“不”亦冰神色狡黠,俊朗的面容在月色下更显英姿,“我会为你做任何事。”隆中,司马徵府邸
四月十五之日,是隆中名士司马徵之大寿,府上张灯结彩,红烛映照,热闹非凡。水镜先生司马徵以才学名满天下,隐居于此,平日喜收弟子,今日大寿,弟子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一月之前,赤壁的战事已经收紧,孙权本欲派陆逊率兵出兵江夏,可陆逊以回乡之名推月兑了。
“到了”陆逊勒紧缰绳,对身旁子凝说道。子凝欣喜地跳下马,跑上前几步,侧过头对后面的陆逊说道:“水镜先生到底收了多少学生,简直是门庭若市。”
“少说也有四五十个。”陆逊浅笑上前,接过子凝手中的缰绳,“我们进去吧。”
“等等”子凝忽然停下脚步,狡黠的一笑,“我又不是先生的徒弟,我进去做什么?”眉目含笑地看着陆逊。
“恩,也是”陆逊佯装忧心地蹙眉,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那你就待在这儿吧。”说吧果真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内走去。
子凝一愣,回过神来才发现陆逊已经走远了,边跑边叫:“哎!诸葛均!我同你说笑呢!你等等我!”
陆逊没有丝毫减慢脚步,一味向前走,子凝小跑上前,气喘吁吁,正欲开口嗔怪陆逊,便听得一个熟悉的女声从右侧传来:“这不是孙郡主么?几月不见,郡主清减了不少。”侧眸看见黄月英一身紫衣,气质不俗,更惹人注目的是怀中的婴儿,想必是诸葛亮的儿子了。
“三弟,别来无恙。”孔明陪伴在旁,上前几步,子凝佯装无视,兀自看着前方。经上次南郡一事,子凝已对孔明厌恶至极,什么温柔待人,什么神机妙算,统统都是肉眼所见谁知他内心所想如何?
“伊人作陪,怎会有恙。”陆逊笑着看了一眼子凝,迎上子凝嗔怪的眼神,他说话总是这般露骨。
“没想到三弟也会和郡主走在一起。真是恭喜。”黄月英特别拉长了也字,让人无限厌恶。
“嫂子产后初癒,体态丰腴,也应当恭喜。”子凝撇了撇嘴,皮笑肉不笑道。
黄月英脸色一青,她分明就是在嘲笑自己体态臃肿,强忍心中怒意,牵住孔明的手,道:“相公,外边风大,我们进去吧。”
待两人走后,子凝的不悦之色才显于脸上,口中喃喃,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陆逊深吸一口气,凑到子凝身旁,笑道:“月英何时成为你嫂子了?恩?”
子凝一愣,方才只是月兑口而出,没想到陆逊却拿此来取笑自己。
“无理取闹。”子凝丢下四字,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陆逊低笑摇头,大步跟了上去。
司马府内
宾客临门,一副喜气洋洋。司马先生长须捋了捋长须,笑脸盈盈地迎接他这些远道而来的学生。水镜先生的学生也可谓遍布天下,并且都是有才之人,或为江湖才子,或是军中谋士,皆大有作为。
子凝跟随陆逊来到司马徵面前。先生体态纤瘦,长须挂胸,赫然有仙人之姿。
“学生诸葛均见过老师。”陆逊行了一礼,司马徵笑意满面,扶住陆逊,道:“呵呵,不必多礼了。为师听说你近日是在孙权帐下,官至上将军,真是年轻有为啊。”
“老师过奖了。”陆逊又是作揖。
“这位是?……”司马徵看到站于陆逊声旁的子凝,问道。
“哦,小女子名……”子凝方欲开口,便被陆逊打断:“她是吾主之妹,孙子殷。”
“原来是孙郡主,老夫久闻郡主芳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有男儿之韬略,女儿之姿容。”司马徵大量了一番子凝,点头称道。
“先生过奖了。”子凝含笑而语。
司马徵又看了眼陆逊,仿佛明白了什么,语重心长道:“伯言,你父母早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这桩亲事老夫为你作证如何?”
此言一出,不仅是子凝,连陆逊也蒙住了:“老师,这、……”
“怎么,你莫不是嫌弃为师?”司马徵捋着长须,略有嗔怪之意。
“不是”子凝见陆逊为难,抢言道:“只不过还未请示过家母和家兄,不可草率行事。”
“原来如此。”司马徵满意的点头:“你们先去坐下休息片刻。
“多谢。”子凝作揖,和陆逊一同朝坐席走去。
陆逊的座位离司马徵很近,想必深受其爱。
陆逊见子凝心不在焉地环顾四周,便道:“连老师都已将你许给了我,你还看别的男人。”口吻有明显的嘲弄之意。
子凝一听,向陆逊翻了个白眼:“我还没同意呢。”
“只是早晚的事。”陆逊一脸笑意,惹得子凝嗔怪道:“离开了军营你又开始玩世不恭,又这般欺负我。”嗔怪之意含在甜蜜之中。
陆逊不顾众人的目光,一把将子凝搂住,笑道:“那又怎样?”
子凝看着陆逊,真不知说什么好,竟低声笑了出来。
司马府正厅
宾客满座,觥筹交错。司马徵位于主位上,一脸祥和地看着众人。
“老夫寿宴,让大家远道而来,着实惭愧。”司马徵笑道。眉间洋溢着无限欣慰之情。人生之乐,莫过于桃李满天下。他日汇聚一堂。
“老师言重了。教诲之恩,莫说远道而来,便是舍千金相赠也不足为道。”一黑衣男子作揖,奉承道:“我先敬老师一杯。”说罢一饮而尽,司马徵满意的点点头。
宴席上的气氛开始活跃起来,祝酒作赋,酒杯相碰。
子凝静静地坐于陆逊身旁,不懂碗筷,独自环顾四周。周遭一片哗然,孔明和月英坐于东脚,兀自斟酌,子凝也也无心去看他们,转眼间,目光触碰到了坐于孔明旁桌的徐庶,也真当是许久不见,轻轻颔首,聊表敬意。
收回目光,方欲动筷,却见碗中已布满了菜肴。错愕地对上陆逊的眼眸,只见他俊眸含笑道:“路途劳累,不饿么?”说罢又夹了一块糖醋鱼放入子凝碗中,子凝用快夹起,才发现鱼肉已被细心地剔去鱼骨。放入口中,甜蜜之意油然而生。
侧眼看到陆逊的侧脸,俊美深刻,黑眸之中无限深意。完美的轮廓挡不住这几日因战乱而瘦削的脸庞。子凝心中一疼,微微泛酸。伯言本是性情寡淡之人,却只为一句“立名长江”而使自己身心俱疲,或者说,他是为了自己……
鼻子一吸,用筷子夹起一块梅花肉放入陆逊碗中。
子凝低低地颔下首,在昏暗的烛灯下掩饰自己的眼泪。
此生还有何求?原来,只要他在身边,一切都已经足矣。
这时,宴席上开始有人借着酒兴道:“今夜良辰美景,老师寿宴,岂可如此荒废?以我看来,不如来个吟诗作赋吧!”
“这个提议不错!”有人回应。
子凝对此毫无兴趣,索然无味地端起一盏酒喝了起来。
身边的伯言亦没有开口,他本是武将,对诗文没有兴趣也是应当的,子凝心中想到。
“好,如此正合我意。”司马徽抚着长须大笑,“那不如先从老夫开始,一来可以助助酒兴,而来也可看看这么多年来各位可有长进。”
众弟子皆颔首以表敬意。
司马徽沉思了片刻,便开口道:“月落隆中卧龙出,初生牛犊不畏虎。”14671514
“好!”学生皆喝道。
子凝浅笑,水镜先生此言一来可以夸赞自己的学生诸葛亮奇胜曹军,二来也鼓舞了后生要不畏前浪,可谓双关。
“虎?虎!该你了孔明!”有人喊道。
孔明一脸淡然舒逸,羽扇轻挥,随口便道:“虎儿亦知慈父情,来年隆中一山青。”
“不错。”水镜先生满意地颔首。
子凝瞥了一眼孔明,心中冷笑,多日不见,孔明已经变得如此阿谀,还是自己从来没有看透过他?
“臣远,请。”孔明一伸手,众人皆望向宴席的角落处。
张臣依旧一身白衣,在众多的弟子中如此超然卓绝。他的绝色容颜即使在如此灯红酒绿的渲染下,仍然让人窒息。
子凝的心中兀自愣了一下,他是何时来的?竟然没有一丝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