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凝惊恐不已地看着孙权,这就是他所谓的美事?!呵,多么可笑,他竟然让自己去和亲!
“子殷,你不是工具,我孙权的妹妹嫁给刘备也不吃亏。舒榒駑襻”孙权的紫目中透着威严,虽然他言语中尽有安慰之意,实则却似那般冰凉现实。
“不吃亏?呵呵。”子凝嘴角有些抽搐,“原来在二哥眼中男婚女嫁只要不吃亏就够了,呵呵,真是可笑至极!”
“子殷,你生在王侯家,有些路,你没得选择也要走下去。”孙权的话语中透露着不可侵犯的意味。
“那我宁可不要生在这王侯家!”子凝倔强地瞪着孙权,她的眼中没有害怕,只有反抗。
“孙子殷!”孙权终于放弃了好言相劝,帝王的威仪在片刻之间显露。
“二哥,我终于知道那日的婚宴上为什么你看到顾念碧为你而死你却没有丝毫的动容了。”子凝冷笑,嘴角尽是讥讽,“因为你根本就是冷血无情之人!”
“孙子殷,你可知要是换做别人对我说这样的话,早就人头落地了!”孙权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压迫的气势。
“知道!不就是人头落地吗?你大可杀了我,我就算死,也不会嫁给刘备!”子凝强忍住眼泪没有掉下来。
将门之后的女子自有一股傲气流淌在血液之中,子凝亦是如此。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孙权紫目微眯,直视子凝。
“二哥你自然敢,因为你一贯就是心狠手辣之人,从小你就不像大哥那般疼我,你自然可以杀我。”子凝冷笑,此时已经忘了害怕。
孙权,他很有可能会起杀心……
“刘备明日入吴,我已经设宴甘露寺,明ri你是非去不可。”
“若我执意呢?!”子凝冷眼看着孙权,身为王侯的他,已经冰凉地难以接近,他已经不是昔日那个二哥了,他的气度,永远及不上大哥……
“你可以试试。”孙权冷眼道。
“二哥,别让我恨你!”子凝一咬牙,终究是将眼泪吞到了肚里,没有让它流下来,在帝王面前流泪,一无所用。
子凝转身离开时,忽然感觉胸口一疼,是失去了什么。
也许,在乱世之中,所谓的亲情一无是处,甚至廉价到肆意践踏……
屋外下起了雨,淅淅沥沥,子凝孤身一人走在去陆府的路上,没有了大哥,没有了亲人的孙府她一刻都不想呆下去。
雨丝拍打在子凝的脸颊上,子凝缓缓地抬起头,看到昏暗的天空中雨丝淅沥,落入凡尘,是那般凄凉美丽。
子凝的眼泪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即使在人前是那般倔强,当灯火散去,周遭无人之时,她,亦只不过是一个寻常的女子。
子凝任由越来越大的雨打湿自己的衣衫,只有在雨中她才能够清醒地认识到二哥的的确确是要把自己当做工具一般送给刘备。
而刘备,又似乎是一场躲不过的宿命与劫难。
身子忽然被一个怀抱圈住,他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孙子凝,你疯了!”
子凝的嘴角莫名浮现出一股笑意,她抱住来人的手臂,笑道:“呵呵,伯言,我只是一件工具,多么可笑,呵呵!”
“闭嘴!”陆逊低吼一声,欲拦腰抱起子凝,被子凝拒绝了,子凝一直笑着,笑得那般凄凉。
“伯言,我终于知道我对刘备的厌恶来自何处了,因为他是我的宿命,我终究还是要嫁给一个我厌恶的人!”
雨水打落在子凝的脸上,子凝的脸色一片苍白,刚刚染过大疾的身子此刻更是不堪一击。
子凝跌在陆逊的怀抱中,街市上匆匆走过几个来人,好奇地打量着跌在路中央的子凝和抱着她的陆逊。
“呦,这姑娘是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伤心?”走过几个撑着伞的路人,看热闹一般看着子凝。
子凝酒醉似得朝着这些路人大喊:“你们看到了吗?我是一个没人要的人,被我的二哥当做工具一样扔给别人,我要嫁给一个我根本不爱之人!哈哈!”
路人听了子凝的话后,都鄙夷地看了她一眼就纷纷走开了,他们定时以为又是一个醉酒之人。
陆逊的怀抱更紧了一些,在今日的朝堂之上,他便已经听说了和亲之事。
“子凝,我在,别怕。”陆逊低低出口,言语中有一丝无奈。
“伯言,不要离开我,我已经失去了大哥,现在连二哥也抛弃了我,求你,不要抛下我。”子凝近乎于央求。
雨水拍打在两人的身上,寒冷刺骨,子凝却不愿意起身。
“我一直都在,不会离开。”陆逊圈紧了子凝,在子凝耳畔耳语。
他知道亲情对子凝来说有多么重要,从小被父亲抛弃的经历早在隆中时子凝便已经诉说过,她身上因为上战场遗留下的伤痕是她年少时的恶梦,犹如没有亲人的疼爱一样永远束缚着子凝的心。
“伯言,如果有来生,我不愿再生在帝王家,永远!”子凝要住嘴唇。
“嗯。”陆逊颔首,抱起子凝,在她耳边轻轻道了一声。
来生,多么难测的一个字眼,若是真当有来生,那该多好,只愿意抛下今生所有的纷扰,不做那乱世之人,足矣。
陆府。
陆逊将子凝抱到了床榻上,湿透了的衣衫沾湿了床榻。水滴一滴滴滴落下来,子凝一直绷紧着身子。
陆逊将子凝的衣衫慢慢褪下,再月兑到只剩下里衣时,子凝忽然哭出了声。
哭声很响,陆逊的的手臂僵持在了半空中。
“怎么了?”陆逊强挤出一个笑容。
“伯言,明日甘露寺一宴,我该如何?”子凝哭声不减,她从未这般哭过,在人前,她一向坚韧。
“若你信我,明日就大可不必担心。”陆逊朝子凝缓和一笑。
子凝一愣,他的笑似乎是那般舒缓,不是牵强的笑意。
仍记得他上一次说这样的话,是在念遥生死未卜之时,那一次,自己信了他。
这一次,又何来不信之说?
“我信。”子凝颔首,眼泪滞留在眼角没有擦去。陆逊伸手替子凝拭去眼角的泪,嘴角的笑意未散,他就是这样的男子,即使身处险境,他依旧淡看风云,荣辱不惊。
子凝将身子靠近了些,依偎在他的身上,任由里衣上的水珠沾湿他刚刚换上的衣衫。
实吃实目。陆逊任由她抱着自己,手臂轻轻圈上她的腰际。
子凝靠着陆逊,只觉得胸口的温暖在慢慢的蔓延,他的胸膛的确能够让人安定神往。就算失去了一切又怎样,他始终在自己的身边,不离,亦不弃。
“伯言,等这一切结束,我们就回隆中,可好?”子凝身上和发丝上的雨滴一直滴落在陆逊的胸膛上,雨水的温度冰凉刺骨,陆逊依旧任由子凝任性地抱着。
“好。”陆逊缓和一笑,他的眼中一掠而过的一丝苦涩是子凝所没有察觉到的。
这样的乱世,一旦入世,想要隐退又是何其困难…这样的承诺,不知何时才能够兑现。
“到时候,我们就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多好。”子凝晦涩一笑,心中明知这样的生活遥远地难以触及,但是仿佛说着这样的话心中便已是安然满足。
陆逊缄默,就只是静静地抱着子凝,她的身子经过连年的颠沛瘦弱得令人心疼。
翌日。子凝早早地起了身,看到陆逊仍然安睡,不忍心去打扰他。
子凝独坐在梳妆台前,看到铜镜中自己苍白的脸庞,伸出手拉了一下衣领。
衣领掀开,当看到锁骨处那一道道紫青色的血丝时,子凝拉着衣领的手忽然僵持在了半空中。
子凝的锁骨处有着一条深深浅浅的血丝,血丝的颜色诡异异常,是病态的青紫色,锁骨处往下便是胸口,子凝昨日的疼痛便是源于此处。
子凝的心中余悸未定,呼吸都仿佛屏住了,难道,自己的身子真当是应了臣远的话……?
不,不可能……子凝的手依旧僵持在半空中片刻无法动弹,子凝不知道是怎么了,耳畔一阵晕眩的耳鸣。
就当子凝紧闭着双眼希望能够让自己清醒一点的时候,身体忽然被圈住,那般温暖熟悉。
可是此刻的子凝却是惊恐万分,连忙伸手将衣领拉上,担心陆逊看到那些奇怪的血丝,他为自己担忧的,已经太多了……
“怎么起这么早,为何不多睡会而儿?”陆逊轻轻地摩挲子凝的耳畔,双臂紧紧地圈着子凝。
子凝在铜镜中看到了他俊朗依旧的脸庞,忽然发现,他微微侧过的脸庞竟是好看得过分。
他和臣远不同,臣远是近乎于女子一般的绝世美丽,美得形同于那菩提树下的仙人,只一眼便可夺神。而伯言,他是一种气度,一种天生将才的英气,咄咄逼人。zizl。
但是,在子凝面前,他的这份咄咄逼人多了一丝温和。
子凝牵强一笑,脑中那几缕血丝依旧挥不去:“呵,不早了,今日二哥不是设宴了吗?我自然要早去。”
陆逊伸手抚上子凝的发丝,道:“是谁昨晚哭了那么久,死活不愿意去的?”
“去,为何不去,我不仅要去,还要送一份大礼给刘备。”子凝美目微微眯起,眼角尽是狡黠的笑意。
“又打算如何捉弄捉弄人了?”陆逊看到了子凝眼角的狡黠,有些忍俊不禁。
“捉弄?呵,二哥把我玩弄于鼓掌之间,我就算是回敬给他一个大礼也不过分吧。”子凝咬了咬唇。
回想起昨日在孙府内殿中孙权所说的话,子凝就不寒而栗,所谓的亲情,自己竟是从未拥有过……
“刘备并非善者,你做事也要有分寸。”陆逊担忧地看了一眼子凝,她今日的脸庞有些许苍白,有病态的感觉。
“呵,刘备入吴提亲之事,想必也是诸葛亮的计谋,刘备年届四十,不可能会想到来向二哥讨要我。定是他!”从子凝的口中说出诸葛亮这三个字有多么艰难,自南郡一争后,诸葛亮犹如陌路之人,但是他的欺骗仍旧印刻在子凝的心中,永世难忘。
有些爱可以轻易践踏,但有些恨,却难以放下。
“他不会。”陆逊缓缓开口,看似随意,这一个“他”字,说出口又是多么艰难。
“呵,你还真信他?”子凝早就已经将诸葛亮看得一清二楚,对他的印象也只有欺瞒。
“刘备和东吴联姻无非就是为了谋求几年安好,以诸葛亮的才能,无需和亲也能让两邦和谈。”陆逊淡淡开口,仿佛他口中的所有都与他毫无关联。
他就是如此心明如镜之人。
“是你看高了他。”子凝回望陆逊。
“他或许是向刘备提议和亲,但是他没有想到孙权会将你许配给刘备。”陆逊看着别过头的子凝,会心一笑,笑中透露着无奈。
“呵,兴许吧。”子凝的话语中亦是无奈。
还能够说什么?诸葛亮早已是陌路之人,就算他真的要加害于自己,于他来说又是百无一害的。
子凝一笑,从铜镜前拿起一块面纱,将发丝轻轻撩起,面纱便戴在了脸上。
子凝回望陆逊,一笑,靥生两颊。
“这样,如何?”
“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大礼?”陆逊看着子凝带着面纱的样子忍俊不禁。
他自然知道她的用意,便是在刘备面前扮丑,好让刘备看不上她。
“自然不是,如果这就是大礼,那我也太枉费二哥的一番苦心了。”子凝嘴角勾起一股嘲讽的笑意,在纯白的面纱下显得朦胧美丽。
“你还是第一次没有看透我。”子凝忽然惊喜地朝陆逊笑道。
笑容中满是惊喜和欢悦,好似年少无知的孩子遇见了一件让自己满心欢喜的事情一般。要知道,早在隆中之时,陆逊对子凝的心思就是一览无余的!
“你的心思我不必猜。”陆逊嘴角一勾,松开了圈住子凝耳朵双臂,直起身,朝子凝笑道。14710973
子凝一笑,看到了陆逊清明的双眸,会心一笑。
“今日甘露寺一宴,这份大礼,二哥必收不可。”子凝含笑一语。
一聘定终身,身已陷囫囵。(3)
甘露寺。
清晨的阳光照在甘露寺古朴的房梁上,一片金黄炫目。
甘露寺里,文武百官皆已到,孙权与刘备在甘露寺前寒暄了几句后便入了寺。
“素问孙将军年少才俊,今日一见,备自愧不如。”刘备笑道。
“哪里哪里,刘皇叔过谦了,只是刘皇叔还没有见过舍妹,我这个妹妹,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啊!”孙权开门见山。
“早就有所耳闻,只是不知令妹可否愿意一见?”刘备道。
刘备的声音刚刚落地,甘露寺外便响起了子凝的声音:“自然愿意!”
众人纷纷向甘露寺外望去。
只见子凝一身白衣素袍,清丽淡雅,面上着一白色面纱,通身之姿,素雅美丽。但是此时身着白衣素袍,未免有哀怨之意,而少了喜庆之色。子凝,是在挑衅。
子凝款款而来,故意放满了脚步,有姗姗来迟之意。子凝走过大殿中央时,用余光看了一眼立于百官之中的陆逊,眼眸交织,陆逊浅浅一笑。
刘备看到姗姗而来的佳人,眼中一掠而过的惊喜之色,虽是稍纵即逝,却被子凝捕捉到了。
哼,老色鬼!子凝心中暗想。
“吴主之妹孙子殷参见刘皇叔。”子凝微微一福身子,美目微抬,看清了刘备。
刘备一身玄色锦袍,身形修长,面若冠玉,身上亦有一种贵族的气度。没想到刘备的模样倒是可以入眼,只是子凝已经先入为主,在心中对刘备的印象跌入谷底。
“郡主不必多礼。”刘备虚扶子凝,神色温和,一看便是知道运筹帷幄之人。
子凝含笑一直盯着刘备,不语,她直愣愣的眼神看得刘备一阵心虚,颔下了首。
“咳咳。”刘备被子凝注视的尴尬万分,“早就听闻东吴孙郡主有巾帼美名,亦有倾城之姿,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备能够得见郡主,此生无憾。”
“呵,刘皇叔果然是老谋深算啊,方才这一席话皇叔怕是已经同子殷的二哥说过了吧,皇叔先夸我二哥,再夸子殷,怎么,皇叔就这么想当我东吴的女婿?”子凝将脸向刘备凑近,只露出一双美目盯着刘备。
“子殷!”刘备尴尬万分,倒是孙权按耐不住了,喝了一声。
子凝抬起头,只是孙权,嘴角笑意明显:“二哥,我是在同刘皇叔说话,您何必喧宾夺主呢!”
孙权的脸色难看异常,额上的青筋凸起。
刘备笑道:“郡主年幼,孙将军不必多责。”
子凝看到刘备为自己辩护的样子不仅没有感激之色,反而是更加好气。
“刘皇叔,说起年幼,皇叔的孩子可有子殷这般大了?”子凝揶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