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浮山到招远最近的路程就是先直插即墨,然后经过古城集,入莱阳,再北上直奔招远。路程是先北再西,然后再北,要经过一个大集镇和两个县城,到达招远县后再奔金翅岭等矿岭山脉,整个行程接近四百里。
李灼然在接到军令之后就带着一个排的部下,全部一人双骑,束甲骑行。奔驰两天之后,终于在第二天傍晚黄昏,看到了招远县城。
一路行来,所有人都是风尘仆仆的模样,在浮山势力范围内,特别是胶州一带,道路要么重修过,要么也是扩宽夯实过。出了莱州府境内,到达莱阳境内时,道路就荒芜破败的多,莱阳地方残破,人烟虽然还算密集,但并不是富裕和商旅过客多的地界,道路年久失修,有的地方只能容两三骑经过,而且高洼不平,骑队不得不放慢速度行进,还有丘陵山地,甚至十分崎岖的路段,整个交通状况是十分的糟糕。
这个年头就是这样,除了南北通衢的大运河沿途城市,还有沿着省城和府城之间有一些大道之外,各县之间,道路难行甚至不通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从莱阳再到招远,一路山脉更多,道路越发难行,但好在是赶到了。
看到方广只有五里左右的招远县城,李灼然也是松了口气,他平时不苟言笑,此时也不会露出什么欣喜的表情,只是眉宇间紧皱的地方松驰了一些而已。
“就在城外打尖吧。”他吩咐着,一边叫人松开马肚带喂马,一边派了几个人换了便装去城中买些干粮吃食,顺便再雇一两个向导过来。
沿着官道赶路自然不必向导,但他们不是招远本地人,此地矿脉又极多,随口说说都有好几十条,最为有名的便是金翅岭矿,当年朝廷也是在此开过矿,只是早早就废弃了。现在的情形不大清杨柳,自是要找个本地人当向导容易的多。
一时间所有人都是卸下甲胃,松开马肚带,不远处有条小河,索性就是将马牵了下河涮洗,自己也是先喝了个肚饱,接着大洗一番,将身上尘土洗了个干净。
沿途有不少行人经过,赶着在天黑闭城门前回到城中,或是从城中赶出急着回家,看到这一群军人,路过的人都是看的发征。
这么龙精虎猛的汉子,平常哪曾得见?
说起来莱阳和登州要比浮山近的多,浮山势力也就是伸向招远西北的黄县,因为那里是扼制登莱两府的关键要点,偏西南一些的招抚反而没有纳入真正的经营范围。
登州尚且有水营和陆防营共九个营头,兵马是帐面上有九千,但实际上有五六千人,当然其中多半都是老弱,本城的人见多了比乞丐高明不了的登州营兵,一见李灼然等浮山兵的模样,本城附近的居民便是十分惊异。
“见过将爷。”
过得一刻功夫,进城的几个人出得城来,有一个向导也是骑着一匹矮脚马跟了过来,一看到是一群军爷,顿时就是苦了脸。
“你是向导?大号叫啥?”
“刘老七……乡下人,哪里有什么大号。”
“老七,带我们去金翅岭,有你的好处。”李灼然平时过于严肃,内卫队里不怕他的还真没有几个,现在这会子却是笑容可掬,十分好说话的样子。
一边和这刘老七随口说笑着,一边便是将一锭大银抛了过去。
十两足纹的库平银,边角用银剪夹过,银丝看的十分清楚,霜白似雪,这刘老七说是乡下人,其实在城中打混,眼力不坏,一眼就看的十分清楚。
当下便是十分高兴,嘻笑着道:“将爷是打登州来吧?你们登州兵马已经驻了小二百人在金翅岭,还有咱们本城那几家老爷的家兵,好几百人,还怕护不住这矿?就算是金山也不怕被人搬了去啊……”
这厮拿了银子便是絮絮叨叨的,话也多了起来。
一提到本城士绅在矿山有矿井,还有家兵,登州兵马也有派兵在矿山中,李灼然心中一动,脸上却是丝毫不露声色,只是拿起一只夹了肉的馒头,大口嚼着道:“先吃点东西,填饱肚子才好上路,皇帝还不差饿兵。”
“就是,就是。”刘老七笑道:“军爷已经算是肯吃辛苦的了,若是换了别支兵马,这早晚了,最多半个时辰不到就天黑透了,这时辰还赶什么山路?进了城找间客栈睡下,叫马也歇息脚程,明儿一早天麻花亮就动身,不耽搁事,还不累,再喝上两盅最更美啦……”
这厮大约是哪家客栈的经济,起劲的劝诱李灼然带着众人进城歇息一夜。如果此人刚刚没有说漏了嘴,住上一晚天明赶路也不妨,但此时自是不能如此了。
李灼然只笑道:“我等身负紧要公务,不能耽搁,老七你不必多说,一会就引着我们赶路便是了。”
“是,是。”刘老七吐了吐舌头,惊奇道:“不知道是哪个营的将爷,治军居然如此严格,叫小人开了眼界了。”
说着也是用狐疑的眼光看了浮山骑兵们一眼,好在众人换了袍服穿甲,没有穿浮山军服,不然倒是可能叫这厮瞧也不对来。
又歇半刻钟的功夫,系好马肚带,众人也是翻身上马,在刘老七的带领下,向着招远县西北方向的金翅岭方向赶去。
此地到处都是一望无际的山脉,春深之时,到处都是苍翠碧绿,风景十分优美动人,沿着山道赶路,灰尘不多,更是有心旷神怡之感。
天黑之后,各人打起火把,烧的噼里啪啦直响,照亮道路,继续赶路。约模一个半时辰之后,刘老七在前头用欢快的语调道:“军爷,前头便是金翅岭矿啦。”
众人都是停下马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虽然天黑的透了,但隔着层层夜幕,仍然可以看到对面半山腰处灯火通明,顺着山风吹来的方向还能听到人声鼎沸。
“这是金翅岭,那边亮灯的地方是金乌岭,那边是金亭岭、那边是曹家洼……”
这厮不愧是从客栈找过来的地头蛇,整条矿脉绵延怕是有十几二十里之远,黑夜之中,有三四个矿脉地方还亮着灯,更多的地方是一片漆黑,这刘老七四处指指点点,居然是把招远发现金子的地方都是指了个遍。
“要说咱们招远是好地方哪。”金子大约是没有人不喜欢的,随着刘老七的指指点点,哪怕就是浮山内卫兵们的眼神都是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想着这大山中藏着不知道多少的金子,各人的呼吸都是有点急促。看到这样的模样,刘老七才是暗中点了点头,这一群军爷,模样太怪,也太急,又太稳重,根本不象是普通登州兵马的样子,现在这模样,好歹是象一群正常人了,不然的话,他心里还是真有点害怕。此时顺着话头,刘老七也是十分感慨的道:“金子是真多,到处都是,适才小人所指的地方都是挖出过金子来,石磨盘大的都是有,小人就曾经见过西瓜大的沙金,箕播之后,还是有个香瓜大,那模样,真是太喜人,也太馋人啦……”
“老七你在这里等着,对面怕也只有二三里远,我带人去看看。”
李灼然抛下一句话,点着几个部下,便是弃马步行,顺着山道向前面模过去。
“咦,军爷这是做什么……”
刘老七一阵诧异,但看着李灼然等人的神色模样,半截话就是老老实实的缩进了肚子里头去。
这时候再笨也是瞧的出来,眼前这一伙兵,来者不善,绝不是正经来换防的登州兵。
他也是恨自己多嘴多舌,心中也是一阵阵的害怕:“这群爷气息凶狠,莫不是响马吧?还真没见过官兵有这么威武的,半夜不睡跑来哨探矿井,这路数不对啊……哎呀,可不会杀了我灭口吧?”
这刘老七心惊胆战之时,李灼然也是带着人模上前去。山路崎岖难行,但也难不到经常在崂山进行夜训的浮山士兵们,不需要借助火把光亮,直接顺道路左疾步前行便是。
几里路程,眨眼便至,等到了矿井附近,里头的声响越发大了起来,灯光也变的十分璀璨明亮。
“那边就是矿井,看到没,一群赤膊的象是在做事的矿工。”
“天黑了怎下井?”
“不是下井,是在压矿石。”
“还有在箕播金沙的,入他娘,金光闪闪啊。”
“莫大声,门口有兵马把守,里头还有乡兵巡逻,万事小心。”
李灼然没有出声,但也没有禁止部下议论,看着眼前情形,他也只是皱眉不语。
带着三十人出来,就是怕招远有人偷挖黄金,甚至可能是地方大户绅粮在做这样的事,没有武力怕压不服。
但料想也只是小打小闹,一个排的兵力够震慑群小了。
但没有想到,眼前竟是如此的规模情形,远出意料之外。这矿脉外围树着木栅,有门有户,还有把守的兵马,里头也有乡兵拿着刀枪巡逻,粗看过去就有一百多人,轮班值守,最少是三四百人的规模,加上那些健壮矿工,怕不有千人上下的规模。
三十人打一千人,就算是孙良栋或是黄二这样的狂徒在此,也不会有这种疯狂的主张。
“模进去看看。”沉吟片刻之后,李灼然做了几个手式,几个人如鬼魅一般,迅速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