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梨落再度躺回了医院,相同的场景似乎注定了无数次重复上演。舒残颚疈这么久以来,他抱着她或温柔,或体贴,或凄伤,或为难,甚至无数次他不在身边的梦里,她都会梦见他。
然,是梦终究是会醒来的。今天的画面似乎就是未来每一天的缩影:在展少昂的心里,他萧梨落永远都是这般可有可无。她忘不了她昏迷前展少昂那副冰冷的模样,更忘不了他将蒋欣遥小心翼翼呵护在怀的温柔。
承受屈辱似乎永远是她,承受报复的也永远是她。哽咽被深深地埋在喉咙深处,她感觉整颗心被狠狠撕裂了。月复中的骨肉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痛苦,跟着踢打了几下,奇异的胎动让萧梨落身体一僵。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除了展少昂,还有一个承袭了她血液的宝宝。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抚上了小月复,轻柔的着。
“落落……”蔺凯臣赶了过去,就看见萧梨落满目凄然的模样宸。
萧梨落苦涩笑笑,上一次她受伤住院也是大叔陪在她身边,这一次亦然。微微垂眸,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眸中闪过一抹深沉的哀痛。她很想安慰自己,在爱情里不被爱的那个人才是第三者。可她骤然发现:无论是不被爱,还是相遇晚,她在展少昂和蒋欣遥的爱情里都是第三者。
展少昂永远离不开欣遥姐,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永远都是被抛弃的一方。面对他们的恩恩爱爱,她似乎永远都只有袖手旁观,钦慕艳羡的份儿。默默地低垂着小脑袋儿,她的长发遮住了那张泫然欲泣的小脸。
“落落,别哭,你动了胎气,现在需要静养。”蔺凯臣抱住她心疼的开口铋。
萧梨落咬咬唇,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偎依在蔺凯臣的怀中。泪痕布满了脸颊,她瘦弱的身子晕染上淡淡的凄凉。她一次次的为了那个男人迷失了自己,一次次的承受着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屈辱,是她犯/贱么?
即便她怀了他的孩子,在面对蒋欣遥的时候,他们那种亲密也是她永远无法企及的。他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了欣遥姐,她是不是该安静地离开,带着这世上她仅存的亲人。
蔺凯臣并不急着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儒雅温柔的怀抱着她。
“大叔……”萧梨落的声音染上了哭腔,她呢喃的开了口,“我好疼。”
蔺凯臣没有说话,只是抱着萧梨落身子的手臂骤然收紧了许多。他轻抚着她的后背,直到过了许久,这才深深地凝望着她,神色认真的开口,“大叔会一直陪着你,照顾你。”
萧梨落不语,此刻能够得到这样一份温暖是她求之不得的。她的小手紧紧揪着蔺凯臣的衣服,细微的哽咽从喉咙深处发泄出来。蔺凯臣的肩膀给了他一份安心,如果可以她真的希望就这样在这一片宁静中迷失自己。
然,就在这个时候,蔺凯臣身上的手机打破了这份唯美。
是徐蓝娅的电话,他看了一眼,干脆关了手机。
萧梨落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赶紧从蔺凯臣身上起来,淡声道,“大叔,你去忙吧。我没事……”
“我不忙,今天我就在这里陪你。”蔺凯臣俊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柔和的让人依恋,“别多想了,你这个准妈妈越来越不合格了。”蔺凯臣说着将她身后的靠背调高了一些:“如果不是我刚巧去附近办事,你知不知道宝宝很有可能就会……”
蔺凯臣柔暖的言语软化了萧梨落的心,她眼泪宛如化冰的雨水,瞬间涌了出来。蔺凯臣的一句话再度勾起了她的心伤,被他这么温柔的待着,只会让她想起展少昂的残忍。
“吃点东西,好吗?”他温柔地盛了一碗粥,轻轻地吹温送到了她的唇边。
萧梨落没有食欲,可是对上蔺凯臣温和乞求眸子,她还是不自觉地吞了下去。
泪雨滂沱,她哭得不能自已。
她好笨,明明就是个不能托付终身的男人,她却为什么付出了心?
她好蠢,明明就知道在他的心里只有欣遥姐,没有她半分,她却为什么还要用尽一生的情去爱?
她好傻,在她最脆弱最无助的时候,这个男人永远都是缺席,她为什么还要一次次的等待,一次次的相信他会出现?
她失了心,失了情,连唯一的亲人也失去了,可为什么这个男人还要逼迫她连肚子里的宝宝也要牺牲?她好恨!好恨!!!
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对待她?
他怎么可以这么残忍的对待他们的宝宝?
她的委屈,她的不愿,他又何曾在乎过?
萧梨落哭的声泪涕下,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孩子。蔺凯臣将手中的碗阁下,安静的陪着她,直到她哭累了,哭够了,这才温声开口,“要离开他吗?”
萧梨落怔然,一双婆娑的泪眼直直的瞅着蔺凯臣。她吸了吸鼻子,呢喃开口,“我欠了欣遥姐的……”微顿,一想到展少昂的冷漠,她咬咬唇,“等我还了这债,我就离开。”
蔺凯臣沉默着,伸手擦干她脸上的泪水,“我等你。”
萧梨落抬眸凝望着他,弱声道,“谢谢你,大叔……”
“能够照顾你,我心甘情愿。”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吻,“现在可以吃饭了么?”
萧梨落点点头,哭闹了半天,她确实有些饿意了。
半夜的时候,萧梨落已然睡下,她的手机传来亮光。蔺凯臣伸手取了过来,看了一眼上面的号码。他淡漠的走了出去,将病房的门紧紧关上。
“落落睡了,你有什么事情吗?”他压低声音,像是怕吵到病房里的人。
“蔺凯臣?!”展少昂的眼底瞬间迸发出一抹冷冽,“萧梨落呢?让她接电话!”强忍着怒火,他低吼道。
“现在恐怕没有办法,她今天动了胎气,差点流产。医生嘱咐她多休息,我想你应该也不愿意打扰受惊的孕妇吧?”蔺凯臣说的风轻云淡,嘴角悠缓的勾起一抹笑意。
展少昂明显一怔:“她在医院里?”
蔺凯臣低笑出声,带着几分挑衅,“你舍得丢下蒋欣遥,来这里守着她吗?”
手机那头沉默了片刻,而后恨声道,“我去!”
蔺凯臣幽然的切断通话,一双深邃的黑眸目不转睛的盯着窗外。沉默了许久,他波澜不兴的再度拨了一个号码,“想不想知道在展少昂心里,你跟萧梨落谁更重要?”
简单的一句话,他就折返回了病房。平静的坐在萧梨落身边,静寂几秒后,他幽幽的叹了口气,“我这么做是为你好。”
约莫半个小时以后,病房的门被人气急败坏的踢开了。原本就睡不好的萧梨落骤然醒来,就看见展少昂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你失踪一下午,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吗?!”他坐立难安的担心了十几个小时,结果电话却是被蔺凯臣接起的。在这个女人心里,遇到最危险的时候,难道第一个想到的人不是他,而是蔺凯臣吗?
萧梨落僵在了原地,她幽幽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她消失了这么久,原来他到现在才知道。病房里的灯光很暗,一抹淡淡的忧伤写在脸上。她抿抿唇,强忍着泪水道,“我以为你不会在乎的。”
展少昂抓狂了,他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恶狠狠地开口,“对!我是不在乎你,但是我在乎你肚子里面的孩子!”他对女人的无理取闹一向没有太多耐心,尤其在他担心她担心的要死的时候,她竟然还敢以为他不在乎她。
他的话刺痛了萧梨落,顿时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然而,这一次她没有哭,反而是平静的笑了,“我说过,我欠了你跟欣遥姐的,即便是我死,也会保住这个孩子的。”
她深深的呼了口气,缓缓的闭上眼睛,不想再去面对展少昂的残忍。
“你这个该死的女人,闭嘴!”展少昂抿紧了唇,他死死的盯着萧梨落,痛恨她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把“死”字挂在嘴边。难道他不知道她的命早已跟他紧紧相连,她若死了,他又当如何自处?
“少昂,别这么对落落,她还怀着孕呢。”蒋欣遥从门外进来,一张黯然失色的小脸不禁让人看来楚楚动人。
“欣遥,你……”展少昂没有想到蒋欣遥会跟来,他眉头紧蹙赶紧走到了她身边,“你身体不好,还这么晚出来,是成心要我担忧吗?”
蔺院长千叮咛万嘱咐,说是蒋欣遥现在的身体不比之前,一定要小心呵护。否则,就算是找到了适合的骨髓,也只怕回天无力了。
“我没事,只是看你这么晚出来担心你。”她安抚的拍拍展少昂的手,温柔的看向萧梨落,“落落,你还好吧?”
她好吗?他心爱的男人前一刻还在对她竭斯底里,下一刻却可以对别的女人温柔以待。她不确定她好不好,只是知道一颗心痛到了麻木。
“我没事。”她垂眸,遮去眸子里面的落寞。
“你们聊,我出去抽根烟。”展少昂深呼一口气,走了出去。对于萧梨落在自己危难时候首先想到蔺凯臣这件事情,终究是难以释怀。就在他走出病房,想要喘口气的时候,忽而听见一阵窸窣的交谈声。
“对,无论如何给我抓住蒋欣遥。只要控制了她,还怕展少昂不乖乖听话?”声音很熟悉,像是蔺凯臣语调。展少昂悄悄靠近那间房,又听他道,“谁都不准给我伤萧梨落半分毫毛,否则给我小心着点!”
对方像是又说了些什么,蔺凯臣明显的不悦,“住口!我再说一遍,不管展少昂跟萧梨落之间怎么样,谁都不准给我动她,她是我的女人。”
展少昂心下一沉,忽而向病房跑去。然,就在他快要到达病房门前的时候,一抹黑影冲了进去。蔺凯臣的话犹言在耳,他下意识的嘶吼出声,“欣遥,小心!”他一个快步护住了蒋欣遥,却眼睁睁的看见了一把匕首刺进了萧梨落的胸腔。
“落落!”伴随着一阵竭斯底里的呼喊,只见一片鲜红在萧梨落的胸前晕染开口。
萧梨落惊恐的瞪大了眼眸,却在看见展少昂将蒋欣遥护在怀里的举动时,眼泪不由得滚落下来。她死死的盯着展少昂那张错愕的俊颜,就这样缓缓地闭上了眼眸,沉沉的晕厥了过去。
蔺凯臣慌乱的抱着萧梨落,不停地按着紧急按钮,“落落,落落!”他不断地呼唤她,一双眼眸猩红无比。
展少昂僵在了原地,他像是失却了灵魂一般呆呆的站在那里。一张冷峻的脸颊瞬间惨白,他整个人似乎除了呆愣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半点反应了。直到医生进来,他被推出门外,他整个人还处在一片空洞里。
落落死了?落落就这样死在了他的眼前?他像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整个人被吓傻了。
“少昂……少昂……”蒋欣遥担忧的抱着他的头,却被他猛然挥开,“滚!滚开!”他像是疯了一般冲到了手术室门前,用力的捶打,“落落!落落!你给我开门!”他哽咽的声音染上颤音,如果不是有人将他架开,他甚至就这么冲了进去。
蔺凯臣站在原地没有吱声,他的脸上带着少有的严肃。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他的心跟着备受煎熬。他把蒋欣遥引来,不过是要让萧梨落看清楚这个男人的选择。而那把匕首根本就是动了手脚的,半分不会伤人。
可事情却在最后出了意外,因为那把本不会伤人的匕首,居然被换成了真的。展少昂中了他的计谋,果然去保护了蒋欣遥,可是他的落落……
他万分惊骇的站在原地,在警卫人员带离展少昂的瞬间,他同样感觉自己像是窒息了一般,“是谁?是谁换了那把匕首?!说!”他迈开修长的大/腿,一脚踹开了办公室的门。
刚刚行凶的人被吓了一跳,脸色铁青的跪在地上求饶,“我、我不知道……我没有想到那是真的匕首……总裁……”
“滚开!”蔺凯臣一脚踹开那人,拿出枪来就要崩向那人的头部,却被迅速赶来的蔺夫人给制止了,“凯臣,住手!”
蔺凯臣双目赤红的盯着蔺夫人,握着枪的指尖泛着苍白,“我今天非杀了他不可!”
“凯臣,你冷静点。换匕首的人不是他……”蔺夫人试图安抚儿子的情绪,朝那人挥挥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蔺凯臣看向自己的母亲:“是谁?”他问的咬牙切齿,脸上的肌肉绷得极紧。
蔺夫人叹了口气,无奈的看他一眼,“是蓝娅偷偷换了那把匕首。”
蔺凯臣身体一僵,张张口想要说话,可是喉咙像是被异物卡住了一般,经发不出半点声音。直到过了许久,他缓缓的放下手枪,声音嘶哑的开口,“她在哪里?”
“我刚刚送她搭飞机离开了。”
蔺凯臣咬紧牙关,像是头受了伤的猛兽,“为什么?!”他怒瞪着蔺夫人,“为什么要送她离开?!”握紧拳头,他重重的锤了一拳墙壁。
“凯臣,蓝娅会做出这种举动,难道你没有责任吗?”蔺夫人温婉开口,盯着蔺凯臣的眼神充满了慈爱,“如果不是你碰了她,我想她也不会如此执着。”
蔺凯臣目光错愕的看向蔺夫人,原本愤怒的眸子骤然便得阴寒。静寂了许久,他突然恨声道,“别再让我看见她!”说完,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然,他的步子没走多远,手腕就被展少昂被抓住了。紧接着就是重重的一拳,直直的落在了他的脸上,“蔺凯臣,你该死!”
蔺凯臣受到攻击,连连后退几步。他盯着展少昂阴森森的俊颜,忽然狂笑出声,“我是该死,那你呢?当时你明明有机会救她,为什么不去!是你这个混蛋害死了她!”
“闭嘴!如果不是你故意误导我,我会以为落落没有危险吗?你这个王八蛋!”说着展少昂又是一拳,毫不留情的向他的月复部攻击。
蔺凯臣同样怒气正盛,他的回击毫不留情。一拳接着一拳打在了展少昂的脸上、身上,“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指责我?如果不是你抛下她,她会动了胎气晕倒住院吗?没有我接她来医院,她肚子里面的孩子早就没有了!”
他一拳打在了展少昂的嘴边,却让他一怔,“你是说你看见她的时候,她就已经晕倒了?”
“对!她不但晕了过去,还晕在蒋欣遥公寓的楼下!”蔺凯臣并没有因为展少昂的收手而停止攻击,他依旧愤怒的挥拳,像是要将怒气全部发泄出来一般。
展少昂被动挨打,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了地上。该死的!他究竟做了什么?!就因为他的赌气,他的愤怒,居然害得她生死未卜……
蔺凯臣再补一脚,狠狠地踢到了他的胸腔上,“展少昂,你根本就没有资格爱落落,你滚!滚得越远越好!”他揪住他的衣领,在他的脸上又补一拳。
展少昂颓败的坐在地上,突然像是疯了一般,一个反扑一记铁拳狠狠地揍在蔺凯臣的月复部,“我跟落落的事情用不着你插手!信不信我今天就要了你的命!”他凶残嗜血的盯着蔺凯臣,手上的功夫丝毫没有减弱半分。
蔺凯臣冷哼出声,突然嘲弄的笑出了声音,“用不着我插手?你知道落落今天跟我说了什么吗?”他阴森森的压低声音,笑得得意,“她说,她要离开你,离开你这个恶魔!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展少昂?你最在乎的女人,居然根本就不愿意留在你身边……”
“该死的!我要杀了你!”展少昂被激怒了,一拳又一拳的挥出。他脸色阴沉可怕,一双凶残的冷眸溢满杀意。没有任何人敢挑衅他,尤其是蔺凯臣!
他的动作宛如猎豹,抡起又落下的拳头毫不留情。蔺凯臣没有想到展少昂居然这么狠辣,他感觉浑身传来一阵剧烈疼痛,纠结的月复部痉/挛到难以忍受。
直到医生突然出现,问了一句,“手术的风险很大,要留大人,还是留孩子?”展少昂这才住了手,疯狂的飞扑过去,“要大人!”他急切而嘶哑的怒吼,“要留大人!”
“那么谁来签字?”
“我签,我是孩子的父亲。”展少昂毫不犹豫的签下名字,这一刻他的脑子里只有萧梨落的生死,却忘记了蒋欣遥的生命。
蒋欣遥默默地站在一边,安静的看着焦躁不安地展少昂。她感觉浑身都在发冷,心也跟着颤抖。就在刚刚展少昂第一时间救她的时候,她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在展少昂的心里,原来最在乎的人是她。
然,他将她推向天堂不过几分钟的时候,却又狠心的将她推向了地狱。她的意识很混乱,一时间竟分不清楚,究竟天堂和地狱那个才是现实,哪一站才是谎言。
展少昂刚刚的狂暴让她恐惧,她那么深爱的男人似乎从来都没有为她失控过。可是为了落落,她听见了他的嘶吼,看见了他的暴怒,甚至是舍她救落落的疯狂。
怎么能?她那么爱他,他怎么能够为了另一个女人对她如此狠心?
怎么能?她用力了全力想要挽留他,他怎能如此残忍将她推开,不顾她的死活?
怎么能?究竟是老天对她自私的惩罚,还是这个男人早已变了心,将她置之度外?
纵然,她对落落和萧敬饶有一千个一万个抱歉,可是可不可以让她来生再还?这一辈子,她只想留住展少昂。哪怕她错了太多,哪怕她人神共愤……
她安静地退出了医院的病房,午夜的接到森寒的让人恐惧。蓦地,她脚下一滑,整个人险险跌倒在地上,却不想被人搀扶了起来。她冷笑,自嘲的开口,“我都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又何必管我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