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连下了几日,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关,四下宫里开始准备了除夕年夜,迁翠苑的宫女太监们都收到了永琰赏赐的装有“如意”的荷包。|
除夕晚宴摆在了太和殿,宴请宫内妃嫔以及亲王郡王。永琰清晨在养心殿饮一杯屠苏酒,上午我随永琰去了北海阐福寺进香敛福。
永琰心情高兴蘸着朱砂书写了许多福字送与各宫中,而这第一张要保存,永不开启以表示留住福气的意义,倒也有了民间过年时的气氛。
我身着红蓝相间色旗装,梳了个大拉翅旗头,簪上了几朵芍药花,看起来甚是喜气。未到申正时,都往太和殿去了。
路上雪厚不由的走了慢了许多,正巧遇见了新月,同路相伴。新月粉女敕的小脸冻得通红,想来新月进宫也半年多了,新月一直不受宠,就这样被永琰冷落着,不过她也全然不当回事似的。
我将手上的手炉送到了新月的手上“怎么出门还穿这么少,小心招了风寒,”
新月满不在乎的说:“咱们八旗女子怎么会这么娇弱呢,我可是在草原上察哈尔族的后裔,骑马,射箭我都从小就会。”一说到骑马和射箭新月的眼睛发亮。
新月这样的女子在宫里实在有负了她满身的气节,而她也不适合在宫里生存,想到了这里,我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海棠格格,喂,等一下,”后面传来一个年轻男子的叫声,我不自觉的转身往后看,绵宁宁静的在后面微笑的看着我。
他俊朗的笑容像雨后的日光那么耀眼,然后一个雪球砸到了我的身上,我始料不及愣在了那里,他不顾绿萼和新月惊愕的眼神说:“哈,这是还给你的,咱们两清了,可是你说了假话,你不是庆王妃的侄女。”
我笑着对新月和绿萼说:“这是二阿哥绵宁,说来她比你的年纪还大一岁,不过他还得尊称你一句母妃呢。“我看着新月悄悄的说。
“好吧,既然两清了那我就先走了”我拢了拢身上的银狐,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绵宁说。看着他年少无知的模样心里觉得好笑。
“哎,你.”绵宁还想说话,我们已经转身走了,绵宁一脸郁闷的说了句:“真是个怪女子。”
太和殿里鱼贯而入的宫女在各桌已经摆上各式荤素甜咸点心,冷膳热膳共六十三品,而永琰的金龙大宴桌位于上方主位,旁边设皇后凤座。桌子的周围铺上黄金绣的桌围子,殿中间是一长几,上面摆的是满汉全席的菜式。
我与新月相邻而坐,位于我的右侧,而我的左侧是良贵人,申正时太和殿门大开,永琰进来。
永琰落座打量着四周的人,左手前方是后宫妃嫔,右手边前方是亲王郡王贝子们,再往人群看时,看见了恕妃单薄的身子,便开口说道:“恕妃也来了,难得你肯出门。”
恕妃与信妃相邻,正出神的想着什么永琰说的话并未听见,信妃轻轻的推了她一下,并朝永琰那看过去,恕妃慌忙的站了起来低眉道:“皇上,今日是除夕,臣妾不想一个人呆着。”
永琰点了点头说:“多出来走动走动,朕瞧着你瘦了许多,你坐下吧。”恕妃安静的坐了下来。
永琰瞧着前排的几个阿哥越是心里觉得喜欢,转过头对皇后说:“朕瞧着这四个阿哥心里就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皇后轻轻夹了一块凤尾鱼翅放在永琰的餐盘里,温和的说:“是呀,绵宁是要该有个人管管他了,”皇后像是不经意的说。|
皇后的话正说中了永琰的心事,绵宁是永琰的最看重的儿子,早就想给她物色一位门第相当,相貌品行好的女子做福晋了。
绵宁听见皇额娘提到了自己,从座位上走到殿中双手作揖说:“皇阿玛,皇额娘,儿臣不想这么早娶福晋,男儿志在四方,儿臣想建功立业后在成家。”
永琰摆摆手,说:“皇阿玛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去好几个福晋了,放你出去锻炼这么久也该收收心了。”
如贵妃在座位上朱唇微启,嘴角上扬妩媚的眼神看着皇上,“皇上,二阿哥这哪是不想娶福晋,只怕是有心上人了,”
“儿臣是有心上人了.她是”绵宁的眼神扫过在座的人,彷佛再寻找一个身影,未果,还想再看时,
永琰威严的声音响起,“不许再淘气了,我听闻户部尚书的女儿钮钴禄氏不错,也到了及笄之年倒也合适,你先下回座位上吧。”
绵宁失落的回到了座位上,新月悄悄的在我耳旁说:“二阿哥肯定有心上人了,皇上怎么能硬许给他呢?”我看了一下四周并未有人注意我们,我才放心的说:“这才是帝王之家的悲哀。”
皇后轻轻拍了两下手,鼓乐声响起,进来几个身着粉色,衣带飘飘的侍女进来起舞,舞姿优美。
永琰厌烦的看着跳舞的几个女子,皇后看见了永琰的脸色,冲着跳舞的人说:“都下去吧,”乐声停止,众舞女都下去了。
永琰方这才开口说:“年年都是如此,今日难得团圆于此,有没有一点新鲜的,让在座的亲王郡王开开眼,”用眼看着座位上的怡亲王,庆亲王以及勤贝勒。
“我听闻瑾贵人也是位才女,箫声也是只应天上有,”皇后慢慢说。永琰点了点头,我知道我不能推辞,我施了一礼,“那臣妾就献丑了。”
我拿起来丛勉赠与我的那个萧离了席,轻轻的吹了起来,四周的鼓乐声也配合着我,清脆悠扬,绕梁三日,我的心早已出神,想起了在宫外的时光。
永琰闭上眼睛听着,一曲毕,永琰投来赞赏的目光。信妃赞赏的说:“都说瑾妹妹是仙女一样的人物,没想到这曲子也是,”
永琰欣喜的说,“好,好,瑾贵人有赏。”指了指长几上的菜品说:“将这几个端与瑾贵人。”
我瞧着简嫔冷冷的看着我,我脸一扬,“我瞧着这个女乃白枣宝不错,就送给简嫔姐姐吧。”我对正在端菜的宫女说。
简嫔扶正了头上的发簪,冷哼一声,“不必了,这里面有花生,臣妾从不吃花生。”
皇后朝我使了使眼神,意思不必理会她,我遂一笑而过。
我回了座位上,侍奉汤水的宫女们一一将汤品呈了上来,恕妃紧张的盯着一个宫女看,我顺着恕妃的眼光看去,那宫女是有些眼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忽然刚端起碗,简嫔“呃”的一声干呕,碗没有端住洒了出来,引来众人的观看。
永琰放下手中的筷子关切的道:“简嫔,你这是怎么了?”
简嫔放下碗,施了一礼,似乎是羞怯的说:“皇上,臣妾有喜了。”
话必,殿中一片安静,安静的只听见了恕妃筷子掉落的声音,芸贵人打破了宁静,喜滋滋的站起来,“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接着就是众嫔妃心里不情愿的贺喜皇上,永琰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而绵宁却失望的看着我,眼睛里似乎有一丝泪水。
如贵妃幽幽的道了句:“可是找太医瞧过了,”自从出了妙常在的事,谁也不敢在皇嗣上大意。
简嫔羞怯的说:“太医说已经快三个月了,臣妾也是今早才得知,也不敢声张,千万确诊了才说。”
永琰满意的点了点头,说,“好好,这是老天爷给朕的礼物,朕高兴,诸位亲王陪朕多喝两杯。”
我倒是没注意简嫔,我的目光一直落在恕妃的身上,总觉得那里有些不对劲,我忽然瞥见了简嫔的酒杯,难道.天啊
简嫔低头想喝汤,我情急之下赶忙叫了一声:“不要喝!”
众人不解的看着我,简嫔也愣住了,“你看你的酒杯变了颜色,你汤碗里的汤洒在了杯子上,你的汤里有毒。”我站起来指着简嫔的酒杯。
一听见“有毒”两个字,都变了脸色,皇后也呵斥:“瑾贵人在皇上面前怎么胡说。”
众人议论纷纷,简嫔拿起酒杯一看自己的银制酒杯果真是发黑,吓得花容失色赶快一扔,哭丧着脸说:“皇上,有人要害臣妾”
永琰的脸色早已变得铁青,将手里的碗掷在地上,“传太医!”三个字说的几乎咬牙切齿。
陆从勉和刘太医匆匆赶过来,用银针检验了所有的食物,陆从勉对永琰开口说:“启禀皇上,只有简嫔娘娘的食物的有毒,毒药为砒时磨成粉而制成,砒时若制成信石可以入药治病,但是药量多了,就可以要人性命。”
“啪”一声,永琰一手拍在桌子上,脸色发青,皇后在旁边劝着。“去找,刚才谁给简嫔奉的汤,谁做的汤,赶快去查!”
殿里安静了,只有简嫔假惺惺的哭泣声,谁也不敢讲话,唯恐躲之不及,永琰看着我,“多亏了瑾贵人,否则后果真不想去想。”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臣妾知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简嫔月复中有皇上的骨肉。”我淡淡的说。我也不喜欢简嫔,我知道在座的恨简嫔的大有人在,可是我也不能看着她死。
侍卫连拖带扯的将一个宫女带了进来,押到殿中,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这就是刚才给娘娘奉汤的宫女,她想跑的,被奴才们抓到了。”
那宫女伏在殿上因害怕而颤抖着,我想起来是那日见到与恕妃说话的宫女,她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
“是不是你这个贱婢吓得毒?为什么要毒害简嫔”永琰威严的喝问,那宫女摇了摇头,然后又点头说:“是,是奴婢。”
简嫔二话没说,上去就踢那个宫女,嘴里恨恨的说:“谁给你的胆子,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婢!我要打死你!”简嫔使劲踢着觉得还不解气,满殿几十个人就看简嫔在那表演打人了。
“简嫔,你自己是有身子的人,再者皇上还在这,何须你亲自动手?”如贵妃吹了吹茶杯里的热气说着。
“有无人指使你?你为何要这么做?”永琰声音里充满了愤怒,新月害怕的握紧了我的手。
那宫女摇摇头说:“没。没有,是我。我自己要毒死她的!”
永琰自然是不信,他一个宫女哪来的胆量,哪来的毒药,永琰说:“给我拖回慎刑司,打,打到她说为止。”因说话太过用力,说“打”字的时候费力的咳嗽了两声。
“慢着、”一直没有说话的恕妃开了口,“毒是我下的,是我想杀的,跟她没关系,放了她不要难为她。”恕妃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感。
仔细一看那个宫女果然是以前服侍过恕妃如意,以前因为六阿哥的事被罚到了劳役局,如意哭喊着说:“娘娘,不要承认,不关你的事,皇上不要听恕妃的,是我干的”
恕妃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服,冷静的跪在永琰面前,不顾皇上诧异的眼神,“皇上您一定会问臣妾为什么这么做,臣妾回答是因为咱们的六阿哥。”
永琰不解的问,“朕的六阿哥是病死的,你何故至此,你又是怎么是为了六阿哥?”永琰越说愤怒。
“臣妾后来知道咱们的六阿哥是被推到池子里的,有人本想淹死咱们的六阿哥,如意说她那天看见有人影跑走,可是没有看清楚是谁,如意为了保命不被灭口当时没有说出来,可是除了她还有谁?!”恕妃忽然指着简嫔愤怒的看着她。
“没有证据你最好不要冤枉人!”简嫔差点没有急的跳脚,永琰瞪了简嫔一眼,简嫔没了声响。
“恕妃,你可知道朕为何给你的封号为恕,朕是想让你忘过掉过去好好活着,你素来不是一个心肠恶毒之人,你为何偏偏走了这条路!”永琰坐在了龙椅上。
恕妃伏在地上,眼泪一滴滴的落在了血红的地毯上,哽咽了半天,“臣妾的六阿哥才六岁,他的以后的路还长,他还要读书,骑马,射箭,还要成亲生子,他不该死,他不该死呀.”
恕妃就这样痛哭着,许多人都落泪了,恕妃不是一个心肠恶毒的女人,她只是一个失去儿子的可怜女人,失去儿子的痛让她崩溃。
“这个女人怎么能这样狠心,他还只是一个孩子,怎么能下的了手,为什么恶人就受不到惩罚,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恕妃哽咽的说不出了话。
皇后的轻轻的拭去了眼泪,“恕妃,你怎么这么糊涂,”
恕妃擦干了了眼泪,红肿着眼睛看着永琰,“臣妾今日这么做就没打算还能活着,请皇上发落吧。”
我跪在了永琰的面前,诚恳的说:“皇上请念在六阿哥的份上不要杀了恕妃,”不知道为什么,我很同情这个女人。
永琰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说:“朕没想杀了恕妃,但,下毒这样子的事实在可恶!恕妃富察氏废为庶人,去萃安宫住吧!如意,杖毙。”
永琰闭上眼睛不去看,恕妃深深磕了个头站了起来,眼睛瞪着简嫔:“我相信,你会有报应的。”简嫔也狠狠的瞪着她,恕妃被侍卫带了下去,留下一团乱的妃嫔。
简嫔跪下来,“皇上,你不要听那个疯女人的话,臣妾没有让人去推六阿哥,臣妾.”
“你最好闭嘴!”永琰眼睛突然睁开喝道,简嫔就没了声音,不敢再吭声。
永琰看了众人,说:“都回去吧,朕没心情了,累了。”
我从太和殿走了出来,简嫔走出来到我跟前,“我还没谢你.”我恶狠狠的打断她的话,“你听着,如果不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我一点都不想救你,你争宠耍心机可以,如果你去杀人,我既然能救你,我也能杀你!”我看着愣住的简嫔一眼,走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