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微见栖桐不似先时那般激动和愤怒,这才敢伸手去拉她.
栖桐意思意思的挣扎了下,却还是顺着她的力道再床边坐了下来,余怒未消的瞪她一眼:“不管如何,今个我既来了,那人就非见不可。你遣个人去把她给我交来,顺便把你那好管闲事的婆婆也叫来!”
知微知道栖桐明白自己的心意便不会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来,叫这两人来也是要给她出口恶气罢了,便也没拦着,笑吟吟的让文杏去悠然居。
“也是你,眼下居然还笑的出来。”栖桐瞪着她,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已然削尖了的下巴,“没心没肺也不是你这样儿的。”
“为什么笑不出来。”知微轻快的道,天没塌,地没陷,没有海啸没有瘟疫,阳光是明亮的,空气是新鲜的,只除了糟心事儿多了点。
栖桐神色复杂的盯着她:“最好你真的一点都不伤心。”
“你看我像口是心非吗?”知微摊摊手,微笑道:“你看啊,即便我与李思渊和离了,就算回不去孔府,可我有丰厚的嫁妆,随便在哪儿活不下去?而且还没有现在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儿,一个人不定多自在呢。且我也不是一个人,你与沧眉总不会因此抛弃我不愿与我结交吧。且北定国离南越又不远,你若不嫌弃,我便时时去你那儿打扰,便是留在那儿与你作伴也不是不可行。干嘛非得自怨自艾的怨天怨地怨人生啊,多没劲是吧。李思渊若当真非常喜欢沈静欣,我成全也就是了,何必要弄得恩仇满天下,真的没必要。”
“你倒是豁达。”栖桐火气全消,却还是绷着脸哼道,“当年若听我的,只管选了哥哥,如今哪会受这些闲气。”
知微笑着摇头,“人生就是有这样那样的意外嘛。”
她当然知道栖桐心中其实仍有介意,尤其现在这般状态,更得恼她当日弃了云锦亭选择李思渊。不过她也不打算说明当时的情况,更何况这还牵扯到沈沧眉与谢东离两人。
栖桐还在打量她:“当真一点都不恼恨李思渊那个混蛋?”
“说不恼定是假的。”知微唇边笑意不变,眼眸里添了些许落寞,却仍是落拓明亮,“不过,谁还没个被人辜负的时候?这样一想,他就跟那些个背叛我的下人一样了,只不过我给他的信任相较而言要比旁人多些罢了。若要说真恼他什么,也是恼他这般偷偷模模,弄得我好像真的不能容人似的。”
除了恼,还有失望。
便是在李思渊最坏最招人厌恨的时候,她也觉得这人便是坏也坏的理直气壮,不会拐弯抹角耍些不入流的阴谋诡计。
不想,他现在成就是有了,心眼儿却也跟着长了。
栖桐见她这样轻描淡写,忍不住道:“这样无欲无求,怎的不去做姑子?”
“谁说我无欲无求了。”知微反驳道:“我也是有所求的,不过有人说过,凡事要随缘,是自己的旁人抢也抢不去,能被人抢走的,定然是不属于自己的。又何必为了不属于自己的耿耿于怀或是执着不放呢。再说,我拥有的已经有足够多了,不可以太贪心,不然老天爷会看不过去的。”
“要是人人都如你这般知足倒好了。”栖桐叹口气,“前几日是三哥的生日,六哥那事后,三哥一直抱病在家,父皇也从未过问过。不过到底是父子一场,又逢五哥苦求,道父皇若能多关心三哥,三哥的病不定便好了。还道三哥那是心病,父皇便是三哥的心药。父皇先时还训斥五哥胡说八道,待五哥走后,父皇坐了好一会儿,便叫我陪同着去了三哥府上。这一去,却差点没把父皇气的当场发作。”
“三哥府上人来人往,笙歌曼舞好不荒唐。父皇与我原还以为将看到的是三哥病弱孤苦之状,不想竟撞到了这一幕,且还有许多朝中大臣在,每个人都喝的酩酊大醉,席上之语句句大逆不道,道父皇听信奸佞,对他太过严苛,甚至还有责备父皇之意。父皇原都打算封三哥为王,将东南边最富饶的封地赐给他的,如此,即便成不了一国之君,日后也是风光富裕,无边后福。偏他意在大宝,竟……唉!”
皇家之事,知微自不好随意议论,却又管不住好奇,“那现在三皇子他……”
“同我六哥一样,被禁足在府中,也不许他与朝中官员私下往来。”栖桐撇嘴道:“父皇当真气的狠了,回宫便病倒了。不过眼下战事吃紧,还得筹备我的亲事,有时我瞧着父皇,都觉得他似乎一下子老了许多似的。可我偏又不能为他排忧解难”
她顿一顿,瞧着知微道:“若你是父皇的女儿,定有许多法子替他解忧。”
知微失笑道:“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的能耐也不过是在这后院三分地里与人耍耍嘴皮子罢了。”
栖桐骂道:“妄自菲薄。”
正说着,却听外头一阵喧哗,伴着急急的脚步声与如的阻拦,“昊大夫人,夫人真的有客,不便见你,你还是先回吧……”
“给我滚开!”昊大夫人怒气冲冲的说道:“你们夫人不是不舒服便是有客,一天到晚哪有那么多客,分明是躲着不见我。今个我便非要瞧一瞧,到底是哪家的贵客在。”
栖桐拿眼望了眼门口,挑眉瞧着知微。
昊大夫人娘家兄长的事并未得到解决,她自然知道这是谁的手笔,她也知道知微一定在等着她去求她。她深知金铃的死已让知微在对她记了大恨,故而几经挣扎,她也不只等着定案愿前来求知微。
可允香县主发了话,没有人敢敷衍了事。她知道知微与允香县主交好,或许只要知微露个面,她的兄长都有可能被放出来。可她明知知微定会故意刁难,又如何拉的下脸来?
若非上一回娘派人传了话来,说兄长在牢狱之中受尽折磨,受不住酷刑将什么都招了,如今只等着定案,人也去了半条命,她也下不了狠心来求知微。
原以为知微一定会迫不及待享受胜利的果实,定要好好辱她一番。不想知微根本就不见,不管她来几回,她都找了各种理由推月兑。她先还忍着,一次一次前来,可时间愈发紧迫,她这样一天几趟的来也见不到人,终是耐心尽失打算硬闯!
知微简单的将此事说与栖桐听了,便见栖桐唇角一勾,冷笑道:“这哪里是求人的态度,我看倒像是来要债的。让她进来,我倒要瞧瞧你在这府里头过的到底是什么日子。”
知微当然没有意见,瞧一眼画蔷,画蔷便疾步往外走去,“如,你这丫头没事瞎嚷嚷什么,吵了夫人与公主,是想挨板子不成!”
如委屈的声音伴随着推撞声传进来:“画蔷姐,是昊大夫人硬要进来,我已经同她说了夫人这里有客人不便见她的。”
画蔷一边掀了珠帘出去,一边道:“昊大夫人,夫人正与公主说话,你看是不是一会再来?”
“什么公主?公主在哪里!”昊大夫人气愤道,“少来蒙我,我今儿一定要见你们夫人,都给我让开!”
画蔷与如联手拦着,昊大夫人一时也闯不进来,气的破口大骂:“你们两个胆大包天的奴才,还不快给我滚开,是要本夫人赏你们板子不成,本夫人倒要瞧瞧,这是从哪里来的公主!”
栖桐冷笑道:“我若没记错,本朝公主只我一人。如今我在这里,竟要与贵府的夫人解释我这公主是从哪里来的么。”
知微瞥一眼栖桐,好整以暇道:“公主,昊嫂嫂定然是有急事才会这般口出无状,公主息怒,还请原宥昊嫂嫂这一回。”
外面静了一静,便听扑通一声,接着便是昊大夫人惊慌的求饶声:“公主恕罪,我我我……我不是存心冒犯,实是有要事求弟妹,并不知道公主也在,太过心急才会这般失礼。公主大人大量,千万饶恕我这一回。”
栖桐双手环胸,冷声道:“本公主要是不饶恕你,便是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了?”
“不不不。”昊大夫人急的声调都变了:“我愚笨不会说话,公主貌美心慈、蕙质兰心、平易近人,实乃……实乃我南越国之幸事……”
栖桐嗤笑:“行了行了,再说下去本公主就要变成活菩萨了。你这样匆匆的来,到底所为何事,不妨说一说。瞧在你夸了这么半天的份上,若不是什么大事,本公主便替你做主了。”
昊大夫人一惊之后又是一喜,开心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了,半天才挤出声音来,“多谢公主,多谢公主。”
“先别忙着谢我,且说说你的急事吧。”栖桐曼声说道,拿眼去瞧知微,便见她舒服的靠在软枕上,嘴角衔一缕看好戏的笑意。
昊大夫人似乎犹豫了一下,片刻后开口道:“我兄长近日被人攀诬,含冤入狱,更是被屈打成招。求公主可怜可怜家兄,放他出来吧,我给公主磕头了,求公主救命啊!”
栖桐微挑眉,似什么都不知道般询问知微,“这事儿你可知道?”
“仿佛是有这么回事。”知微无声笑着,语气却十足恭敬,“说是昊嫂嫂的兄长与人起了争执,失手将人打死了,那人的老父便将昊嫂嫂兄长告到了衙门。”
“此事可属实?”栖桐故作严厉的问。
知微语气听来更是恭谨,“这,我也不太清楚。”
“当然不是实情!”昊大夫人在外面大声叫道:“公主,是那老头攀诬我兄长,我兄长根本没有打死他儿子,这都是那老头想讹钱,被我兄长识破,恼羞成怒遂恶毒的攀诬我兄长。实情根本不是弟妹说的那样,求公主明察啊!”
知微忙道:“嫂嫂莫要多心,我也是听外头的人说了这么一嘴。嫂嫂放心,有公主在,定不会让你家兄长含冤受苦的。”
昊大夫人似愣了一下,仿佛很是意外知微竟会帮她说话。正疑惑着,便听栖桐道,“你既是知微的嫂嫂,瞧在知微的面儿上,这事我便管一管吧。只一句,若你说的属实,你家兄长自可平安回去,若是你撒谎来骗我……”
昊大夫人一个激灵,硬着头皮道:“我不敢撒谎,所言句句属实,公主一定要信我啊。”
知微也道:“公主,昊嫂嫂平日里并非撒谎成性之人,想来这其间定时有隐情的,公主便帮帮昊嫂嫂吧。”
“既有你这般保证,我便信她一回。”栖桐挑起嘴角笑,“只是你如今身子这样弱,我既要担心你,又要分心去查昊大夫人兄长的事,怕是……”
“公主放心,弟妹这里有呢,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弟妹,若弟妹有半点不适,公主只管治我的罪,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弟妹的!”昊大夫人忙抢着道。
知微惶恐道:“这如何使得,我这身子冷不得热不得的,平日里姜嬷嬷与几个丫头都十分辛苦,哪里能让昊嫂嫂也这般受累。”
昊大夫人连忙道:“不累不累,往日里弟妹照顾我颇多,如今换我来照顾弟妹,也是应该的。咱们妯娌,再有推月兑可便是见外了,让公主见笑了!”
栖桐与知微相视一笑,愉悦的拍板道:“既如此,知微你便莫要辜负昊大夫人一番心意了。从今儿起便让昊大夫人好好照顾你,我在宫里也放心些。日后再有什么事,可不许再藏着掖着了,一定要说与我听,我是断断不许旁人欺负你的!”
知微虽知道栖桐这番话是说与昊大夫人听的,却也知道,栖桐心里实实在在也是这样想的,忍不住笑起来,轻声道:“我省得,日后再不瞒你了。”
外面的昊大夫人悄悄抹了一把冷汗,庆幸方才没有一进来就对知微恶语相向。
画蔷抿着嘴扶她起身,“昊大夫人日后便陪夫人说话便是,旁的事夫人恐怕也……”
“没事没事,我什么都能做的。有什么事要我去做尽管与我说,我一定把你们家夫人照顾的好好儿的。”昊大夫人这番忠心自然是表给栖桐听的。
栖桐微笑道:“知微有昊大夫人这样的妯娌,也是她的福气。相信昊大夫人一定会尽心尽力照顾好知微,不让我分心,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