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涵领着妹妹上了车,小文喘着粗气问姐姐道:“姐,到哪儿去呀!”
“张白村!”
“干什么呀?”
“你忘了我给你讲的那个阿姨——小勇他妈?她就是张白村的呀!”
“啊,你是去帮她找那个孩子吗?”
“是呀!”
“她儿子不是被人捡走了吗?你到她家去能找到吗?”
“现在不就是去找线索吗?兴许她家人知道孩子的下落呢!”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好吧!”
美涵和小文在汽车的阵阵颠簸中睡了一觉,等她俩醒来,已经到了张白村。舒残颚疈下了车,小文不禁叫了起来:“哦,都是山哟!哪儿有人呀!”
美涵也很吃惊,公路的两边都是丘陵,那些土包虽然不大,但是你要爬上去,可不是一时半会的功夫,沿路没有庄稼,没有树,更没有房子,尽是坡坡坎坎的,上面长满了野草和低矮的灌木丛,远远望去,只有几只山羊悠闲地在坡地上吃着草,咩咩地叫着。
“咦,那不是有个牧童吗,咱们去问问看,既然来了就一定能找到!”
“喂!小朋友!”小文兴奋地向牧童招呼道。
“你好,小朋友!”美涵也向那孩子招手。
放牧的是一个女孩,年龄不大,大约有5、6岁的样子,身上穿的很单薄,脸上冻得通红,见到有人叫她,怯怯地躲到羊群里去了。
“别跑呀,小孩!给你好东西,要吧?”小文拿出刚才在集市上买的本子、胶水、橡皮什么的要给那孩子,那孩子张大眼睛看了看,还是不敢面对她俩,马上又低下头去。
“你上学了吗?这些本子可好用呢,给你一本,要吗?”小文又去诱惑她。而美涵这时想了想,忽然从口袋里模出一块糖来,她剥掉糖纸轻轻地塞进了那女孩的嘴里,牧童感激似的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两行鼻涕流了下来。
“快,用纸擦擦!”小文赶紧给她递过去一张湿巾纸,小孩拿上纸在脸上胡乱抹了一下,小脸顿时更花了,美涵着急了,又扯出一张自己亲自给她揩干净了。女孩吃着糖,手里拿着本子,又露出了甜甜的笑容。
“家在哪里呀?小妹妹?”
“上面!”那小孩子抬起头向远处指了指。
“家里有大人吗?”
“有!我爹和我娘,还有……”小孩开始说话了,那嗓音还是蛮大的,可能是山里人说话的习惯吧,他们天天面对群山,说话不用劲就往往听不见。
“走吧,带我们去你家!”美涵说。
小孩对着羊群叫了一声,一个人就往坡上冲去,美涵和小文在后面紧跟着爬,不一会,两人都上气不接下气了,而那个牧童和一群羊早已到达了山顶。
“你家在哪里呢?小妹妹!”小文急了,因为她在坡顶上并是没有看到房子。
“还没有到呢!在那边!还要翻一个沟呢!”
“哇塞!累死我了!”小文吓得脸都青了,美涵鼓励她说:“既来之则安之,加油吧,小文!”
美涵和小文在牧童的带领下,翻过了一条沟,爬过了两道坡,终于,一个古朴幽静的村落出现在她们眼前,两人不由自主地放快了脚步,气喘吁吁地走进了那个小女孩的家里。
女孩的爸爸妈妈看到家里一下子来了两个远方的客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去招呼她们,有点尴尬,也有点激动,两个人忙不迭地拿出家里最好的东西——红薯干和烤玉米,一定要叫姐妹俩统统消灭光。
美涵看看时间也不早了,就开门见山说了她来的目的:“大叔大婶,我们想找一个人,她姓单,叫单杉,不知道你们认识不?”
“我们这个村,姓单的不多,就三家吧,不知道你找的是哪一家?他们都不在一处住呢,这个坡下面有一户,还有两家在对面的岭上。”
小文听了牧童爸爸的话,惊得目瞪口呆。“哦,这么分散呀!那可又得走死人了?”
“没关系,我一会带你们走近路,也不远的,只是你说的单杉我不知道是哪家的?这三家都有女孩在外面打工!”
“她是在上海打工的,听说以前很小的时候在老家生了个孩子,叫男朋友家人给扔了……后来她就到上海去了”
“哦,我记起来了,你说的是“三”吧?她是单木渎家的老三。是有这么回事的,已经过去20多年了,她那次是怄气走的!这一走就再没有回来过……”
“哦,她现在已经不在人世了,我们是受她的委托过来看看她家的!”美涵说。
“哦,可怜的孩子!命那么苦呀!她家里也很不幸呢,在她走了以后,先是她爹得病死了,后是她娘痴呆了!……”
“哦,怎么这样?那她娘现在好了吗?”
“哪里能好呀,整天疯疯癫癫的,靠好心人给她点吃的,活了几十年……”
“那,那她再没有别的子女了吗?”
“没有了,她娘生了三个,她是排行老三,可前面两个都没有成活。”
“那多惨呀!”小文显然受到的震惊不小,一脸痛苦和无奈的表情。
“好了,我带你们去吧,就在这条坡下!”
美涵和小文跟着牧童的爸爸操近路来到一家院落,人还没有到,老远就听见里边有人大声唱歌的声音。
推开一扇门,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破败不堪的院子,四周是高低不平的围墙,东边有两间平房有些倾斜,西边是一个厨房,但已经倒坍。走进房子,家徒四壁,更叫人心寒不已,卧室里除了一张炕以外,再没有一件像样的东西,而那张炕上堆满了塑料瓶、破纸箱之类的垃圾,没有褥子,只有一条又脏又烂的的被子。一只碗斜放在炕沿上,里面的饭食还没有吃完,散发着恶臭的气味。
美涵和小文正看得瞠目结舌,房门陡然被踢开,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女人嘴巴里哼着小调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女乃女乃!”美涵和小文叫道。
“谁是女乃女乃?”那女人瞪着眼对着姊妹俩手舞足蹈地说。
“‘三’是你的女儿吧?女乃女乃!”
“‘三’是谁?我怎么不认识?”
“‘三’托我们来看你的,她在上海!”
“我没有女儿!我只有两个儿子,他们在天堂上等我呢!”那女人又疯疯癫癫地说。
“你女儿年轻的时候生过一个孩子吧?”美涵说。
“生什么孩子?我孙子也去天堂啦!现在只有天堂才是我们的家,马上我也要走啦!”
“好了,你和她说话,是问不出什么的,我们还是走吧!”牧童的爸爸发话了,他看着美涵和小文说。
“那怎么办呢?什么线索也没有问出来!跑那么老远来,一点收获也没有的,我怎么向那个阿姨交代呀!”
牧童的爸爸也怔了一会儿。美涵突然又问道:“叔叔,她家还有什么亲戚吗?那一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肯定也惊动了不少人,她家亲戚或许也能知道一些情况吧?”
“她家亲戚倒是有的,可是这年代,在山沟里能坚持下来的人家也不多了,‘三’的小叔一大家人过去就住在那边的凤凰岭上,可我好多年都没有见过他家人了,说不定他们也早到外面去打工定居了吧!”牧童爸爸说着用手指指东方,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另一座山岭掩映在云气缭绕的暮霭里。
“哦!那怎么办呀?姐姐,我们还去不去呀?那么远!”小文急的都想哭了。
“既然来了,要是不去多可惜呀!”美涵说,她看看时间,又问牧童的爸爸说:“班车最晚到几点?我们一会还能赶得上回去的班车吗?”
“7点最后一班车,你们去凤凰岭一来回要1个小时,现在是5点,估计还差不多吧!”牧童的爸爸掐着指头估算了一下。
“那有没有近路呢?叔叔!”
“近路是有,其中还有一段要爬缆绳,不知道你们害怕不?”
美涵看看小文,小文这个时候也不知道从哪儿来了那么大的劲头,大声地说:“哈缆绳!不怕,还好玩呢!走吧,姐姐!我们上凤凰岭!”
美涵拉着小文的手走出房子,她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这个家,不由得心里一阵酸楚,她稍稍迟疑了一下,模模自己的口袋,从里边掏出那个红包,取出了200元,转身又进屋去,一把将钱塞到疯女乃女乃的手,说:“女乃女乃,我们走啦!这点钱你留着,给你买点好吃的啊!”
疯女乃女乃接过钱,好像清醒了很多,扯着嗓子又大声唱起来:“好孙子!好孙子!女乃女乃有钱了,有饭吃了!感谢党,感谢**!”
这几句疯歌从屋子里传出,飘荡在山谷上空,久久地没有散去……
接下来,牧童爸爸带着美涵和小文顺着小路急速穿行,在峡谷的一端,牧童爸爸从一棵树上取下了三根吊带和扣子,将美涵和小文在缆绳上拴好,又用一根短绳将自己和两个孩子绑在一起,如此这般地示范了一些动作,然后让姊妹俩闭上眼睛,只2分钟的功夫,他们三人就飞越了峡谷,来到了凤凰岭上。
但是,遗憾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正如牧童爸爸所料,在单杉叔叔家的院落里,他们依然看到了一片破败的景象:这里墙倒屋坍,杂草丛生,污泥浊水,满目疮痍。
美涵望院兴叹,小文哭丧着脸,牧童爸爸劝说道:“这几年有本事的都在外面混呢!人家能离开这里说明人家是有本事的人,这也是个好事呀!就不要责怪人家了,咱们还是早点走吧,你们还要赶班车呢!”
美涵看看妹妹,又看看那叔叔,只好无奈地耸了耸肩。刚要转身走,倏地又想起什么,大声对妹妹说:“小文,把笔和纸给我,我给他留个言!”
美涵从小文在集市上买来的作业本上撕了两张纸,用粗笔写道:“爷爷女乃女乃,叔叔阿姨:你们好!我们受单杉阿姨的委托来找你们,但是你们已经离开了这个家。如果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了,请一定要联系我,我的电话是134……,我的学校……王美涵某年某月某日。”
美涵一口气写了两张,又用小文买来的胶水,将一张贴在里屋,一张贴在大门上。姊妹俩对着空空的院落无奈地又看了几眼,这才满怀沮丧地离开了大山。
美涵和小文回到上古村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爸爸妈妈爷爷女乃女乃正急得团团转,俩姊妹竟悄然无声地回来了。
爸爸气得大声嚷道:“你俩干什么去啦?这么晚才回来?你们难道不晓得家里人会着急吗?也不打个电话说一下,给你打电话总是无法接通!”
“我和小文去同学家玩了,山里信号不好,我也没法给你们联系呀!你们别生气啦!我和小文不是好好的吗!我们错啦!下次再不会这样啦,爸爸!”
女乃女乃爷爷赶紧端出热腾腾的饺子让姊妹俩吃,小文看到爷爷,嗔怪地说:“爷爷女乃女乃,我们今天到集市上找了一个上午,哪也找不见你们,你们跑哪里去了啦?”
“我俩没有去集市,孩子!”
“那到哪里去了呀?”
“去坟地了!”
“去坟地干嘛?”
“去看你哥哥!”女乃女乃说着掉下了眼泪。
“我哥哥?他在坟地上?”美涵和小文几乎同时说。
“是的,孩子,今天是你哥哥去世的21周年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