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初云离开后的日子里,流萤投入到了没日没夜的工作当中,扩招员工,收购印书局,大量的采集征稿,定稿印刷。
经过一个月的忙碌,《汇民心声报》更名《汇民新编》正式面市。这一次,流萤又印制了一万份派人分发下去,然而与上次截然不同的情况的情况发生了,当人们看到秦初云的报道,看到秦初云的书法,及当代大儒的最新作品后,激动得拉住报社的工作人员就问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是秦初云的手笔,当得到肯定的答复后,一万多份报纸就这样被纷纷赶来索求的人们一扫而空。
半月之后,第四期《汇民新编》面市时,引来了人们热烈的抢购狂潮,不出三天,一万份的报纸便被销售一空,还有外地的客商来询问有没有多余的,他们想买一批带回外地去卖。
当员工来告之流萤这件事,征求她要不要再加印一万份时,流萤陷入了沉思,如果现在加派人手印刷的话,那么就不能保证半月之后第五期报纸的顺利出刊,可是这送上门来的生意,难道不做吗?
为了报刊的顺利出刊,流萤拒绝了那位老板的请求,但是却留下了他的联系地址,说以后如果来的印刷,一定会联系他。随着第五期、第六期、报刊的顺利出刊,这样供不应求的局面,越来越明显,读者们也纷纷反映,时隔半月发出刊这个速度太慢,往往很多新闻面市时,都已经成为旧闻了。
流萤也深知新闻最重时效性,虽然他们如今拥有大量的稿件,不愁报纸的内容,可是雕版工人即使日夜加班,也不可能时隔几日便雕好模板,就算她能支付得起雕版工人的工资,她也没有那么多的房间来给雕版工人使用。
看着印刷局里面堆积如山过期的雕版,流萤愁肠百结,这些过期的雕版放着只能当废柴,扔了又太过可惜,如今改变印刷技术已经到了一个迫切的关口,如果这些刻板上的字都能够拿出来重新组装那该多好,可是究竟要怎么操作呢?
不知道是不是上天听到了流萤的想法,就在流萤整日纠结如何改变印刷技术时,上天把毕昇送到了流萤身边。
毕昇是自己寻上门来毛遂自荐的,原先是某印刷局的员工,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因为突发奇想想要把雕版印刷改成活字印刷,结果却受到传统印刷局的排斥,导致如今没有一家印刷局愿意接受他了。
流萤听到他的自我介绍和想法,激动得手心发汗,忙把他引进客房设茶款待,让他把自己活字印刷的想法一一道来。
两人连续喝完两壶茶,谈话还未停止,这几年来毕昇处处碰壁早已心灰意冷,没想到在流萤这样一个小孩子这里,她不仅愿意接受他来当员工,还愿意投入资金让他尝试活字印刷术,心头的激动感激无法用语言表达,当即就要对流萤下跪拜谢了。
流萤忙将他扶起,喊来无名让他陪着毕昇一起去寻找一处更加大的房屋,他们的报社要换地方,她要将那里作为毕昇活字印刷的试验地,等他实验成功后,就将证件报社都搬过去。
很快,地方找到了,毕昇也带领着工人开始设计活字,无名则负责新报社的装饰和布置,将一整间大院子按照各个工种的不同划分成为,新闻采集部、稿件收发部、编辑制作部、排版印刷部、出版发行部,后来又根据需要增加了一个广告业务部。
两个月之后,《汇民新编》的全体员工将工作场地换到了一个又大又气派的庭院。紧随其后,第十期《汇民新编》终于以活字印刷的方式,与期盼已久的众人见面。
活字印刷术大大提高了工人的工作效率,第十期的报纸,流萤加印到十万份,其中有三万分留在京都出售,另外七万份则由专人快马送到外地的定点出售,而第十一份报纸与世人见面,时间仅仅相隔了两天。
毕昇在经历了活字印刷术成功之后,受到之前打压、排挤他的老板们的重金返聘,但他都一一拒绝,在他眼里活字印刷术的成功,不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同时也是流萤的,如果没有她他或许现在还在为养活自己犯愁。
毕昇每日所受的诱惑流萤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行动,到最后就连无名都看不下去了,提出让流萤给他加薪,流萤依然不为所动,如果钱能够解决所有问题,那么他是走是留对她而言都不是什么损失。
一个月后,流萤看毕昇依旧兢兢业业地在排版印刷部当一个普通的员工,没有丝毫的怨言,便将他找过来谈话。毕昇来时,流萤坐着同他说话,也没让他落座,他眼里没有丝毫不满,对流萤的所有提问一一作答,恭敬一如初见流萤。
流萤将欣赏藏在心底,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道:“你在这里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就你观察,有谁可以担任分社社长呢?”
毕昇脸上露出一丝喜色道:“老板这么快就有打算开分社了吗?”
流萤点了点头,轻轻应了声道:“这也是大势所趋,要未雨绸缪嘛。”
毕昇点了点头道:“若是您让我推荐,那我就大言不惭地说出自己的看法了。”
流萤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陆少卿,此人严于律己,做事认真负责踏踏实实,足可担任分社长之职;唐融,此人虽有才干,却有些恃才傲物,需要多加磨砺才成。”
流萤闻言淡淡一笑,未发表任何意见,毕昇与他们二人接触不过一月有余,但他对这两个人的评价却可谓十分精准,这说明他是个心思细腻善于观察的人,若是适才他问而不答,说明他有私心,想着流萤会想到他,可是他却说了,而且所说的一切都是实事求是。
流萤抬眸看他,淡淡道:“那么你呢?你不觉得你比他们更适合吗?”
毕昇一惊,显然没料到流萤会这么说,忙道:“毕昇自幼贫寒,没读过什么书,报社里比我有才能的人多的是,老板若是选我,我怕会难以服众。”
“你说得也是。”流萤淡淡一笑道:“那么,便将陆少卿调到樊城去办分社吧。”
毕昇微微一笑道:“既然老板已经决定了,那毕昇这就告退了。”
“等等。”流萤起身叫住他,看着他道:“如今排版印刷部已经上了正轨,也不需要你了,但是将你分到其他岗位又不太适合,所以我想交给你一个不太好做的差事,你愿意做吗?”
“只要老板需要,毕昇自然不会推迟。”毕昇弯腰谦逊道。
流萤点了点头,正色道:“嗯,这可是你说的,你倒时可别因为听到差事不好,就推拒。”
“自然。”毕昇道。
“那好。”奸计得逞,流萤展颜一笑,看着他道:“过段日子我就要离开大都了,京城这家报社,以及樊城、黎城、曲城等地陆续将要建成的分社,都需要人来监督管理,我想来又想去,觉得只有你最合适。”
“什么?”毕昇身子一震,猛然睁眼对上流萤的眸子:“你要离开?”
“嗯。”流萤点了点头显然没料到,他会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话的前半部分,又将话转回来道:“你有信心帮我打理好么?”
毕昇低下头去,酝酿了好一会儿方才抬眸,眸子中带着一丝坚定道:“如果老板相信我,我愿意一试。”
“太好了!”流萤展颜一笑,拉着他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道:“你做事最是谨慎又有想法,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报社交给你之后,你就是主人,你可以制定新规治下,也不必凡事征求我的意见,但有一点必须遵守,那就是每篇新闻的真实性,这是它的生命,失掉了真实性,他就必死无疑了!”
毕昇不是傻子,听流萤这样一说,立刻便知道了之前流萤对他的冷遇,其实是在考察他,如今流萤把这样大的重担都托付给他,他哪里有不尽心竭力报效的呢!
报社交给毕昇以后,他果然没有辜负流萤的厚望,制定了一系列的员工管理制度、奖励制度、保密制度,因为毕昇是从底层员工上去的,他更知道他们的心里,知道他们想要什么,所以他走马上任后,不仅没有出现丝毫众人不服的现象,反而让报社呈现出比流萤管理领导下更严谨、高效氛围。
随着一家家的分社成立,一时间,天下无人不知《汇民新编》,茶馆酒楼里的文人墨客、闺阁小姐们开口闭口无不谈论《汇民新编》,到最后就连君翔的龙案上,每隔两天都会放上一份《汇民新编》。
活字印刷术所取得的巨大成功,让身为社长的毕昇随着《汇民新编》的传播,一同闻名天下。致使在后来相当一段长的时间里,人们只以为毕昇是《汇民新编》报社的老板,而不知其背后的真正老板乃是流萤。
转眼间,四年就那么过去了,《汇民新编》在毕昇的带领下,四年间得到了极大的发展,已经在大沥的每一个城市都设立了分社。每一年的秋闱大考之后,众多落榜的才子、武生都会首选去竞聘《汇民新编》的编辑。
因为他们一贯秉持尊重事实的报道,《汇民新编》在其后众多仿效的竞争对手中始终立于不败之地。四年来,它成了民间唯一能够代替老百姓向皇上进言的代言人,成了贪官污吏最恐惧的利器,以此垫点了它在大沥人民心目中,最为至高无上无可替代的位置。
其他想与其竞争的对手,远远难望其项背,即便有竞争者想恶意捣乱,最后也都会败倒在《汇民新编》背后强大的力量组织上,只能靠编撰一些杂文艳事来博人眼球。
在《汇民新编》所取得的光华背后,流萤不仅掌握了天下间最多的信息渠道,还暗地里培植了大批的武林高手,只是这些还没有人知道而已。
而今,流萤学成出师,重返京城,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将《汇民新编》推广到全天下,楚国、漠国、甚至是海外,她要让她的组织渗透到每一块有人居住的地方去。
但在此之前,她要先去见一见,四年来不断向她发出邀请的君翔!她逃了那么久,躲了那么久,现在该是一试锋芒的时候了。
此次去皇宫参加宴会的,并不止是流萤一个人,还包括这些年来,在各行各业取得突出成绩的精英们。
君翔政变成功之后,为了大力发展国内的经济,颁布了很多政令,大大改善了商人的地位,并对商人大加扶持鼓励他们与国外,甚至海外的国家进行通商,因此这才使得大沥的国力在几年之内迅速复苏,成为与漠国实力不相上下的强国。
其实,若是不论君翔人品的好坏,他还算是一个不错的皇帝的,除了刚执政时比较残暴,如今的百姓们也算是安居乐业。但那些过往的血债,不是他的政绩可以洗刷掉的,血债终须要用血来还!
因为毕昇也在邀请之列,所以流萤便与他一起赴宴。宴会仍旧设在百花厅,这几年来,毕昇有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变得更加成熟稳重,因为他《汇民新编》社长的身份,使他成了如今大都的名人。
流萤与他一同出现在百花厅时,很快便围拢来很多人一一上前来同毕昇打招呼,毕昇彬彬有礼地回礼,还十分体贴细致地为大家引荐流萤,告诉众人自己身边这位年轻有为的少年,就是当年全力支持他进行活字印刷改革的《汇民新编》老板刘明。
众人吃了一惊,谁都没有料到眼前这个其貌不扬,又黑又瘦活像毕昇跟班的少年,竟然是《汇民新编》的幕后老板,被毕昇这样一介绍,流萤立刻从原先被忽视的角色,变成了百花厅里人人瞩目的角色。
通过一番对话下来,那些久经商场的精英们,也无不对眼前的少年刮目相看,他的机智、他的见地、他的眼光、他的幽默谈吐,无不吸引着众人的目光追随着他,被他的风采所吸引。
放眼整个百花厅,那么多精英们在场,竟然没有一个人能与他的气场相较,只要他一开口,整个宴会厅都会安静下来聚精会神地听他侃侃而谈。
他笑时,爽朗大度,连脸上那黝黑的皮肤看上去都格外的闪亮迷人;
他聆听别人的话时,眉头轻蹙眼神专注,让人倍受鼓舞;
他点评社会现象时,话不多所说却句句精辟,让人连连点头称赞……
当君天烈走进宴会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众人围绕刘明的画面,而他竟然也被他所吸引,静静地伫立一旁听他侃侃而谈。
如此高调却不讨人厌的生意人,这些年来他还是第一次遇到,他有些庆幸,幸好自己来赴宴了,不然可能就与这样出色的少年人擦肩而过了。
君天烈正欲上前结交刘明,太监忽然高声唱道:“皇上、皇后娘娘驾到。”
于是大家山呼皇上万岁、娘娘千岁,齐齐拜倒余地。
君翔随和地笑着,挥手让大家起身不必拘礼,这一群人原本都是社会上最底层的百姓,哪里能料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被皇帝邀请,如今听到皇上如此随和地让他们起身落座,一个个紧张兴奋激动地连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刘明随着众人一起起身,目光越过众人远远投射到君翔身上,君翔的容貌与六年前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今天他穿着一袭云纹绉纱袍,坐在金丝楠木椅上,脸上笑容亲切随和,目光深邃睿智,与六年前雪地里他冷酷无情决绝肃杀的表情,判若两人。
君翔见众人中唯有刘明一人坦然自若地坐着,目光深邃幽静,沉静安然,微微一笑道:“这位少年,莫非就是这些年来,朕始终相邀不来的刘明刘公子?”
“陛下折煞小人也。”刘明赶忙下跪告罪:“小人因为要去各地巡查管理分社,实在无暇分身,还望陛下恕罪。”
“哈哈……”君翔朗声大笑道:“公子年少有为,何罪之有,这几年我大沥到处都有了你的分社,怎么样,如今可是赚得钵满盆满了吧?”
“皇上明察,小人这些年赚的钱都投入到分社的运转中去了,要不就是投入到了赈济灾民中去了,手头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盈余。”流萤手头没有结余是假,但他办分社、赈济灾民也却有其事,而且这样的善举还不是一桩两桩,君翔也都一清二楚。
因此听流萤这样一说,皇上就笑得更加欢快了:“刘公子到朕这里来哭穷,莫非是想让朕赏赐你一点?”
“小人不敢!”流萤嘴上说着不敢,表情却没有丝毫不敢,还特意补充:“如果皇上非要赏赐的话,小人也不敢不要。”
“你小小年纪,倒是滑头得紧,难怪能做下如此庞大的事业!”君翔直指流萤,笑着吩咐他将坐席移到离自己最近的席面,见他坐下后,又吩咐宫人取来一千两银子赏赐流萤道:“朕其实比你还穷,别看朕是一国之君,但这些财富其实都是老百姓的,朕也知道赏赐给你的这一千两与你赈济灾民的钱比起来微不足道,但这可是朕的私房钱,朕没挪动国库里的钱,你别嫌少。”
“瞧皇上这话说得,小人到底是收还是不收呢?”流萤抱着那一千两银子愁眉苦脸道:“小人怎么觉得小人这趟进宫是和皇上来哭穷要银子的了呢?”
一行人全都看着刘明与皇帝互动,自己就跟是透明的似的被忽略了,那刘明小小年纪与皇上说话都是极为随意,偏偏皇上还毫不生气,就连一旁的皇后娘娘也被他逗得连连发笑,看着他笑道:“皇上赏赐你的你就收下吧,礼轻情意重呢!”
“皇后娘娘此言有理!”刘明喜滋滋地将银两收下了,向着雍容华贵端庄典雅的皇后娘娘深深一拜,道:“小人在宫外就听闻皇后娘娘母仪天下,风姿过人,而且为人最是善解人意,今日一见果然不错,皇后娘娘小人对你敬仰就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
这马屁拍得,让坐在一旁的君天烈一阵恶寒,偏偏皇后娘娘就喜欢刘明的嘴甜,当即令人赏赐御酒一杯。
刘明呵呵笑着等候在一旁,然而当刘明看到端着托盘站在自己眼前的人时,心顿时就是一颤。
君天澜一身华服站在刘明身前修身而立,俊美的容颜上带着邪魅动人的笑容:“想喝酒?”
他俊眸斜扫流萤,冷冷一笑,拎起托盘上银质的酒壶将满满一壶酒尽数淋在流萤的头顶上道:“我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