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厝似乎运气好,火炮发出的巨响惊动了坐下的战马,将他掀翻在地,正是这个举动,在第一时间救了他一命,匍匐在地上的他,脑子被爆炸声炸懵了,耳朵里什么都听不见,发出嗡嗡的声音,抬眼看了看四周,哪还有一个完整人,差不多都变成了零碎。
挣扎着爬起身,茫然的看向远方,后面又有一个震动,身子就如同断线的风筝,朝前飞了起来,落地时,他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只是看见穿着厚甲的身体多了几个血窟窿,孜孜的往外冒血,紧跟着地面又震了震,他又飞向天空,眼睛看着太阳,此刻,阳光没有一点刺眼,他甚至看到了太阳上的一个个黑点……
三十门火炮的三轮炮击,地面就像被筛子筛过一遍,特别是被重点照顾的区域,没见到一个站着的人,毕德胜模了模下颚,开花弹果然不凡,怪不得皇太极会死在这个上面。
可是价格上也让人吐血,九十发开花弹,差不多就花出了五千两银子,这还是规模化生产以后的价格,真应了那句大炮一响黄金万两的俗语,不过毕德胜也不心疼,这是难得的练兵机会,等以后有了机器,这炮弹的成本还能下降不少,就没这么心疼人了。
潘立忠作为战场指挥官,当然看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拨出指挥刀,传令道:“上刺刀,出击”。
队伍刷刷刷的上了刺刀,从九孔桥鱼贯而出,乱民们早就大乱,活着的纷纷向后溃逃,这时候就看出了毕德胜平rìcāo练的成绩,每rì五公里的长跑是必不可少的科目,团勇们追击起来,跑的飞快,距离近了就朝背后打上一枪,然后补上一刀。
毕德胜意兴阑珊对毕大吩咐到“传令下去,在此地安营,坐等潘都司折返,多准备酒肉吃食,今晚劳军”。
毕德胜不怕对手设伏,眼前的这支团勇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完善了指挥机构,就算一对一乱民也不是对手。
夕阳落rì,不知道是人血污浊了阳光,还是阳光映出了战场,整片旷野被洒成一片血sè,远处传来阵阵欢呼声,那是追击的部队折返。
辎重营早就搭建好营帐,伙房也烧好热水,吃食,战士归营就能洗上一个热水澡,换上一身干净衣,中军大帐,潘立忠等一干武将喜气洋洋的坐在下首,今天对手太弱,打的畅快,不过歼灭三千人的战绩可是实打实的,免不得又会有些封赏,官位涨涨不说,就是上首那位的赏银就够大家吃喝一阵。
“大人,战绩已经统计出来,匪首黄厝,杀猪陈均已授首,另外俘虏了三号人物侬高志,这家伙倒是机灵,化装成流民,不过一双棉布鞋倒是让他漏了马脚,缴获白银一万余两,粮食两千一百担,各式马匹三十余,武器若干,击毙九百一十六人,生俘两千零三人,我军伤五人,无一人阵亡”。
潘立忠说完,帐内又是一阵笑声,冷兵器作战,就有杀敌一百,自损八千的说法,可区区伤了五人,这叫做什么仗,白白请来那么多大夫。
“俘虏审查一番,罪大恶极的交由知府衙门,被携裹的发给几斤米面开释了,缴获分出一百担粮食,一千两银子,还有那些刀枪移交到知府衙门,剩下的银子,不分兵种,每人加发一个月粮饷,有功者另计,其余封赏,等领了旨意再行定夺”。这些都是应有之意,毕德胜没有继续追要军饷,已经算是仁义,这会儿还送上一些,那就是佛爷了。
毕德胜吩咐完,潘立忠跟着说道:“大人,标下认为,此战把总武大当居首功”。
潘立忠话音落,毕德胜就看向武大,这位以前的护卫头子自从上次剿灭白莲教,被自己训斥一顿以后,话越发的少了,不过毕德胜知道,他不是怨自己,而是对于武人的武力越来越不值钱而有些落寞,毕德胜倒是想起,一个部队都是非常适合他。
“武大,你自己怎么看”。
“请大人做主”武大话也不多,回答的干脆,毕德胜讶然失笑:“我看,你也别叫武大了,队伍里就有毕大,又有武大,我给你个名字如何”。
名字起得简单也是古人的一个坏习惯,特别是没钱人家的孩子,什么陈三四,王六子,这些都是大名,不是小名,又比如明朝的开国皇帝,没当皇帝当乞丐的时候大名就叫朱重八,不是他们不喜欢好名字,而是父母本就没文化,当然只能取一些简单易懂的。
武大倒是有了些反应“好啊,俺也觉得这名字不好听”。
“姓氏不变,今rì里你也阵前夺帅,堪称勇将,有赵子龙之风,我看就叫武子龙如何,另外本官打算增兵一骑哨,就让你署理吧”。
武大不好意思的咧起嘴笑了出来,看得出他十分满意,帐中也传来叫好声,见武大也就是武子龙同意,毕德胜看向毕大,毕大是家生子,所以连姓氏都是跟着自家姓,虽无大才华,可做事中规中矩,毕德胜心里也喜欢,就起了好意。
“毕大也改一改,你为人忠诚可靠,我看就叫毕尽忠,毕二就叫毕尽义如何”。
“谢大人赐名”兄弟两人开始还羡慕武子龙,这会儿见好事落在自己身上,欢喜的出列磕了个头,场面顿时又高涨几分。
“禀大人,梧塘镇已经收复,不过地方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这些乱民犹如蝗虫过境一般,把地方糟蹋的不成样子”苏斌看了看左右,见没人提起他的功劳,忍不住找个引子。
“传令下去,本部兵马,不得扰民,分拨五百担粮食安置流民,另外发出布告,但有为非作歹者,杀无赦,另外行文知府衙门,让他们派员署理梧塘镇事物”说到这毕德胜看向苏斌,何尝这家伙不是等着封赏,继续说道:
“此战苏斌有功,先留在本官身边参赞军务,给予把总衔,等请功的折子批了,再行安置”。
苏斌一听,赶紧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他算是在鬼门关上的转了一圈,一下子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吏升到七品,虽说是武官,可也算是超擢,他现在是高兴了,等再过几年平定了太平天国以后,朝廷因为没钱封赏,一个退伍老兵都有千总都司的虚衔,那就不知道他还高兴吗。
“潘都司,轻功的折子就交给你了”毕德胜又吩咐一句,就让人端上菜肴酒水,开始了庆功宴,团练大营内,也是一片热闹。
次rì,毕德胜派出一哨兵马收复安铺镇,清剿各地流匪,带着其余兵马返回雷州府,雷州府早就得了消息,这会儿也是张灯结彩。
离城三里,黄土垫道,请来乐手,乡绅们也汇聚一堂,郭凯亮带着一干子文武站在路边搭建的喜棚子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大多数人都还是开心的,经此一役,雷州一系的文武都能在履历上添上一笔。
其中最高兴的当属海康知县孙文扬,此战大捷,他免不了也能混上一些功劳,这还是其次的,单是流寇过境,多少人破家灭门,凭白多出不少土地田产,这可是一笔大财富,利用一二,几辈子都吃不完。
“报,毕大人人马已到三里外,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到达”一位铺丁前来报信,郭凯亮一听,笑呵呵的说道:“诸位,大家迎接吧”说完率先起身,带着众位官员上了官道,乡绅们也纷纷站好位置。
半个时辰过后,一面大旗出现在官道尽头,镶黄边的磨盘大毕字耀眼得很,再后来又是十多面龙旗,各队名旗,潘立忠的都司号旗,看到路边迎接的官员,毕德胜率领手下打马朝前,离喜棚子不到百步,孙经历指挥吹鼓手,吹鼓手们鼓足了劲,一曲得胜歌响起,霎时间好不热闹……
毕德胜翻身下马,将马匹交到毕尽忠手中,甩了甩马蹄袖,弯腰朝郭凯亮行了一礼,郭凯亮笑容徐徐,拉住毕德胜:“毕大人劳苦功高,一rì就平定乱匪,当是我雷州柱石,本官已经行文巡抚衙门,布政使衙门,广州将军府衙,两广总督衙门为你请功,免不得有一顿恩赏”。
“多谢大人”毕德胜拱了拱手,又朝雷州文武行了个罗圈礼,郭凯亮挽着毕德胜,来到喜棚边,端起一碗酒水“毕大人,请满饮此杯庆功酒”。
毕德胜也不含糊,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朝着众人亮了亮杯底,引来一阵叫好声,郭凯亮哈哈大笑,此时队伍已经到了近前,毕德胜和郭凯亮站在路边,检阅得胜之军,众乡绅也是安排家人,摆上酒席,向毕字营官兵敬酒。
看着看着,郭凯亮小声说道:“毕大人,此番事了,本官打算请辞致仕,走前,本官推举你担任雷州知府,不过这种事情,我说的当不得数,毕大人还需活动一二”。周围嘈杂,此话只有两人听见。
毕德胜一愣,转头看着这位见面不过三次的雷州府,前次郭凯亮赐书,他就有些念想,没曾想,这会儿他竟然说出这种话,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千多人的队伍外加押解着的流匪走过,也只是用了半个时辰,郭凯亮朗声说到:“今晚本官在府衙摆酒,为毕大人请功,众位都来作陪”说完拍了拍还在深思的毕德胜:“毕大人先回营安置军马,一会儿到府衙饮宴便是”。
毕德胜拱手答应,入了府城,就别过众人,回到军营,营中也是欢腾,潘立忠立了规矩就宣布轮流放假三rì,也算是让大家放松放松,众人得了赏钱,免不得要到城里逛逛,营中征召的都是老实本分人,逛窑子,进赌坊的事情断然不会做,喝上几杯酒,听上几回说书,也是不错的放松,另外毕德胜不放心,又派出军法队到城中巡视。
安排完一切,才回到自己房中,一推开门,就见张思道在房中喝茶看书,笑着说道:“张先生来了,怎么不事先通知一声,我正打算派人到徐闻请你呢,真是遇到烦心事了”,两人前些天闹了不愉快,毕德胜也想找机会好好和张思道请罪一番,没想到张思道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