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你一rì俸禄,断没有耽误工作的理由,学生这里给东翁赔礼了”张思道站起身,拱了拱手,毕德胜打了个哈哈,两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张思道的脾气他也模了三四分,现在这样子,哪是道歉,分明就是敷衍自己,不过人能来就不错。
“先生不是折煞我吗,这段时间,先生的功劳本官记在心中,前番对话,也不过是小节上有些不合,事后想想,我也是有些迂腐了”。
张思道一听知道这是毕德胜给自己台阶,心里叹了口气,坐了下来,毕德胜拉过一把椅子,为自己倒上一杯茶水,又把张思道的茶杯满上,才苦着脸说道:“先生来的正好,刚才郭知府悄悄和我说了一句话,我百思不得其解,还望先生解惑”跟着就把郭凯亮所说之话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随后又取出郭凯亮的赐字。
张思道一听,先是一愣,跟着接过赐字,短短几行诗文,愣是看了一盏茶的时间,放下茶杯时,深深的叹了口气:“东翁,学生真的错了,想来这乱世之中,果真是首重名声,怪不得刘玄德土鸡瓦狗一般,也能和孙吴曹魏三分天下”说完深深的鞠了一躬,慌得毕德胜赶忙把他扶起。
“这郭凯亮也算是明白人,不是小明白,而是大明白,试想这雷州地界,按照正常勘磨,递补的因该是同知,通判,就连学正也在老爷之上,可他却向上推举老爷,这就是高招,也是妙招”。
“为何如此?”。
“同知李荣基,通判黄创夏都是科班出身,比之杂官本身就有优势,定然不会像是杂官那般逆来顺受,想来一二把手定不和睦,就算有心结也是小的,郭知府辞官,若让这些人递补,交接起来就有难处,免不得被扒上一层皮,要是在使一番坏,更是难堪”。
“所以就卖给人情给我?”毕德胜追问一句。
“呵呵,要真是这样,倒把郭知府看小了”。
“又是为何?”
“因为郭凯亮把事情看得分明,看得纤毫不差,同知通判的机会最大,可东翁乃是钦点,或许时隔半年,有些人觉得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郭知府看得清楚,皇上初登大宝,没有几个夹带,东翁乃是陛下简拔,没成绩都会被弄出成绩,何况出了成绩,东翁不要以为天高皇帝远,我敢保证,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东翁,提拔东翁就是讨好皇上,呵呵,有无数大人们正想方设法的为东翁着想呢”。
说道这,张思道看了一眼毕德胜,毕德胜抓耳挠腮,特别是听到那句无数人盯着自己,就有些不自在,张思道明知如此还鼓动自己陷害郭凯亮,这不是找死吗,他何尝知道,正因为张思道看穿这点,才会这么无所顾忌,因为自会有人主动帮毕德胜圆下来,不是毕德胜多了不起,而是因为帮毕德胜圆事就是帮皇上圆事,间接的拍了皇上的马屁。
“再加上东翁此战得胜,加上前次剿灭白莲教,已然有了知兵的名声,雷州算下来也是前线,上官会怎么想,朝廷会怎么想,千算万算,东翁的胜算最大,最有可能当上这个雷州府,要不然,一个知府向上官推举下一任知府,有几次会允,郭凯亮做了一个顺水人情,还是一个漂亮的顺水人情,此人要是科举时朝前几名,免不了又是一位封疆大吏”张思道说完,一口喝干茶杯中的清茶,闭眼摇起了脑袋。
毕德胜恍然,自己干得好,不就证明皇上眼光高,有人看准了这一点,提拔自己,就是取悦皇帝,一举多得,拍拍脑袋,毕德胜起身:“先生先在营中休息,我到知府衙门吃完饭再回来详谈”。
“我今rì赶了一天的路,有些累了,一会儿就下去休息,营中肃杀,晚上睡不着,我还是到城中找间客栈,不过东翁还是得准备准备,拿着师帖到广州活动活动,至于拜见什么人用哪位座师的帖子,我今晚列好,明天一早就送给东翁”。
“多谢先生”毕德胜行了一礼,张思道如此做,免了不少麻烦,人际关系很复杂,要是拿错了帖子,凭白得罪不少人,就算是自己,有人拿了李鸿章的帖子拜见自己拉关系,还不给他几个大耳瓜子。
毕德胜打马赶到知府衙门,门口已经点上了灯笼,门房看清来人,赶紧上前,迎着毕德胜进了衙门,毕德胜也不托大,门房大多都是老爷亲近人,随手塞了一个银果子,门房先是不要,见毕德胜板了脸,只得收下。
“毕大人,今rì我见有人到衙门找黄通判,随后匡知县也进了黄通判公房,小的路过时,倒是听见匡知县提起大人,大人还需注意一些”门房边走边说,毕德胜道了一声谢,把这事放进心里。
还是爱莲堂,同知通判,学正以及一杆子属官员,场面上要比上一次盛大不少,席开三桌,众人见了毕德胜,纷纷起身行礼,毕德胜拱着手,来到主席,知府郭凯亮拉着他坐到身边,让坐在另一边的通判黄创夏心里不舒服。
“毕大人,此番出征得胜,保我一方平安,老夫代雷州父老敬你一杯”郭凯亮端起酒杯,看着堂内众人,朗声说到。
毕德胜刚坐下,免不得又起身,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这次出征,多亏了大人调度有方,众位同仁协力,再加上将士用命,皇恩浩荡,焉有不胜之礼,下官也不过是适逢其会罢了”。
一听毕德胜这话,堂内官员都是笑容徐徐,场面热闹了几分,郭凯亮也是哈哈一笑,他的心情很好,好到有些飘飘然,临了还能得一次大胜,也算是能告慰平生。
几杯美酒下肚,郭凯亮又唤上几位歌姬,就连道貌岸然的学正老爷都斜着软帽,左手搂着一位歌姬,右手端着酒杯,摇头晃脑的吟上几句歪诗,引得席间叫好,看着这些画面,毕德胜心里有些发苦,城外流民希希,官员们却是纸醉金迷,浑然忘了前几rì的惊恐,这仗,打的好不值。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前堂却传来一阵紧似一阵的鼓声,毕德胜也是正印官,当然知道这是击鼓鸣冤,只是官员判案将就属地管理,一般知府都不亲自坐堂,除非下面审理的糊涂,才会有小民上告,不过这事情少之又少。
郭凯亮也听见了这声音,朝孙经历使了个眼sè,不一会,孙启茂小跑着进了厅内,对着郭凯亮耳语几句,郭凯亮皱了皱眉。
“诸位自便,有小民上告,本官去去就来,毕大人,跟我出来一下”郭凯亮起身,接过身后小厮递上的软帽,又接过毛巾擦了擦嘴,出了爱莲堂,毕德胜疑惑,也起身跟了出去,走到门口,郭凯亮回身说道:
“你手下一个小兵,吃了人家一碗酒酿,没给钱,还动手伤了人,你也不用担心,本官自会处理,一会儿把人领回去,教训一顿就是”自古匪过如梳,兵过如篦,再加上刚打了一场胜仗,士兵骄横一些也是常有的事,所以郭凯亮安慰毕德胜两句。
毕德胜惊讶,自己才交代过军法,就有人敢这么做,一会儿提了人回去,定要让他长长记xìng,跟着郭凯亮入了二堂,毕德胜驻足屏风后,郭凯亮抖抖衣服,迈步进入,衙役们早就站好位置,喊了一声威武。
透过缝隙,毕德胜看见堂下跪着三人,一个穿着团勇号挂,一脸通红,一个担架,架上睡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满身血迹,另一边跪着一个身穿员外衫的男子,一脸戚戚。
那团勇毕德胜有些眼熟,只是有些记不得名字。
“堂下何人,有何冤屈”郭凯亮板着脸喝问一句。
“我……”还没等团勇开口,那穿着员外衫的男人就抢先说道:“启禀太尊,小的刘四千,乃是本地人士,在南城经营一家吃食店,就在刚才,这位老总进了小店,要了一碗酒酿,可酒酿吃完,老总抬腿就走,小的乃是小本经营,上前讨要酒酿钱,可这位老总就动手打人,一下子就把小二打翻在地,现在都还人事不省,请太尊做主啊”说完呜呜的哭了起来。
“我没有吃酒酿,也没有打人”团勇许是急了,站起身大声叫道。
两边的衙役顿时冲出两人,想将团勇按在地上,可他们哪是对手,根本拉扯不住,不得已又上前两人,四个人才把团勇按在地上。
郭凯亮知道毕德胜就在身后,碍于面子,冷声说到:“再敢喧哗,本官定要治罪”,说完唤上仵作,验明伤情,仵作转眼就到,看着担架上的小二,打了个冷战,翻看一番以后跪着说道:“太尊,这孩子还是赶快请医生,迟了怕有xìng命之虞”。
“怎么回事?”
“手脚皆备打断,肋骨断了一根”仵作犹豫着说到,郭凯亮一听打了个冷战,这毕德胜手下的兵勇也太霸道,怪不得杀乱匪如同杀鸡一般,想了想,开口判到:
“徐闻毕字营团勇,以南城吃食店发生争执,双方互有伤痕,特判团勇赔偿吃食店小二二十两汤药钱,因其是兵,交由营内长官处置”郭凯亮这是要和稀泥,赔点汤药钱了事。
“大人,小的没有吃酒酿,也没有打人啊”团勇跪在地上大叫,郭凯亮冷哼一声,这人不知道好歹,要不是顾忌着毕德胜面子,真想给他几大板子。
“大人,小的也不服啊,眼见着这小二怕是活不成了,我怎么给他家里人交代啊”店主也是哭嚎着叫道。
郭凯亮拍了拍惊堂木“本官已经宣判,再敢喧哗,打三十板子”正要喊退堂,跪在地上的团勇又站了起来,一把抢过旁边一位衙役的腰刀,这个画面,把郭凯亮吓了一跳,赶紧缩到桌子下,堂中的衙差也纷纷退避。
“干什么”毕德胜大喝一声,从屏风后面绕了出来,他也以为这位团勇要做乱,真要是那样,场面就收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