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仰躺床上,耳边依稀可以传来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
杜决在冲凉,是要冲去他的冲动,还是要冲去他的欲念?
程诺轻叹,一只手臂挡住了双眼,鼻子一酸,莫名的,一滴眼泪滑出了眼角,最近似乎变得有些多愁善感,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大概……从之前杜决的冲动中,她感到了他的苦涩,而这抹苦涩感染了她,也牵引出了她心底深处的苦涩……
她漫无意识地整理好自己被扯得已露出大片春色的衣服,有那么一瞬,她甚至以为自己会和杜决发生关系,而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估计她也不会做出太多反抗……
程诺还在发呆,耳边的水流声也不断,杜决似乎洗了很久,而她也呆了很久,弄好了衣服,她的手滑落床边,却碰巧触到了一处冰凉,那是被杜决摔出的二锅头酒瓶,她无意地笑了下,而后慢吞吞坐起,将那酒瓶连同床头柜上的那一支一并收进了垃圾桶里。之后,她又将放置良久的牛女乃打开,恍恍惚惚地喝着,食之无味。
如果杜决出来了,她要怎样面对他?——这是程诺一直在想的。
继续问他之前那些举动是怎么回事?
不,她不敢,她竟然会怕,怕如果答案不是自己能承受的那种,以后她可能再无法跟他和谐地相处下去。
纠结。
杜决也很纠结。
他知道自己犯规了。
水流从他的发顶直冲而下,他闭着眼睛,脑海里一遍遍将之前的冲动回放。
酒精,加上今晚的际遇,还有父母情变带来的烦躁,所有的一切在一起,让他就那样不顾理智地做了一直想做的事,他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能不能躲开这个叫程诺的魔咒。
今晚,他说要给她送汤面,他甚至是瞒了自己已到了她单位的事实,只是想给她一个惊喜,想不到,是够惊的,在高铭低头去吻程诺的那一刻,他就站在门口的不远处,只因为楼道的黑暗,让里面的人看不见他而已。
这些都还可以容忍,最可恨的是,那个女人居然撒谎说就她一个人,真拿他当傻子么?
再后来……,再后来他怎样气冲冲地出了质检所的大楼,他都记不真切了,至于那汤面被他丢在了哪里,也成了他脑中的一片空白。
或许,是压抑地太久了,父母关系亮起红灯,这无疑也是一个催化剂。
总之,他犯规了!
在协议里,程诺最介意的一条,便是不许动手动脚。
杜决僵立水雾之中,如果可以,他极有可能就这么站一晚上。
因为出去后,他不知道要怎样面对她,他也怕,怕从她嘴里说出销毁协议的事,虽然他也有拖延的理由,可那又怎样呢?
这辈子……程诺不会选择和青梅竹马的他,真正地共结连理。
这是她亲口说的!
“今生今世,我是绝对不会选择和青梅竹马结婚、恋爱的!”
“哪怕那个人他喜欢我也不行,太熟了,擦不出什么火花来。”
“我的人生已经因为应试教育变得枯燥乏味,最起码,在爱情方面要轰轰烈烈一些。”
“……”
杜决摇去头上的水雾,不愿再想下去。他成不了她的爱情,只有去成全她的爱情,可真的看到高铭和她走得越发近的时候,那种无力掌控的嫉妒,汹涌地几乎把自己都给淹没……
……
不知道过了多久,杜决终于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程诺有些昏昏沉沉地正躺在床上,背对着他的方向。
杜决看了她的后背一眼,也不知道她是睡了,还是没睡,他放轻脚步走过去,拿起床上自己的那叠被子,而后悄悄地出了卧室。
在卧室门被关闭的那一刻,程诺睁开眼睛。——杜决居然……跟她分房睡!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对昨晚的事后悔了?昨晚的那行为,果然是泄愤么?
程诺委屈:他要泄愤,他就去找男人嘛,干嘛要惹上她呢?
整晚,程诺彻夜未眠,第二天很早就醒了,她知道杜决向来起得早、走得早,而她也早早地守在客厅里,等着堵住杜决一面。
至于为什么……
她本来想怒斥他违反协议的,本来想为自己的待遇申诉的,甚至想问问杜决,她这个青梅竹马在他眼里,是不是仍旧只是哥们,或是妹妹?
可是,当看到杜决出来的那一刹,她准备好的所有台词全都忘了干净,对上杜决堪称躲闪的眼神后,她急急地追过去,隔着两米的距离,问了个蠢问题,“杜决,你……你给我说清楚,你是不是……是不是喜欢男人?”
杜决本来僵硬的身体,突然一个扭曲,疯了。
他不可置信地回头,死瞪着程诺那个等待回答的小脸,一些过往顿时豁然,难怪这女人拿着胡萝卜问他喜不喜欢这形状,难怪她剪了那一头长发问他是不是更有吸引力……
杜决咬牙切齿,他大步地冲到程诺的面前,捧起她的脸颊,对着她的嘴狠狠地亲了一口,“死没良心的,我要是喜欢男人,我会对你这样?”
程诺眨眨眼,被震得不轻,她心里涌起雀跃,这么说……,带着几分希冀的,她轻轻地问,“那昨晚……”
杜决面露尴尬,不待程诺说完,便扭过身去,“对不起,昨晚是我喝多了,心里也苦闷的很,下不为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上班了。”
说完,他竟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程诺的心凉了,瞧他说得那么轻描淡写的,仿若昨晚发生的事,就如同十一年前的初吻似得,不过就是一场练习?原来,不是因为有情,果真是自己和他太熟了吗?
而她不知道的是,杜决乘上电梯的下一瞬,身体重重地靠上电梯壁:那不是他的心里话,可不那样说,又能怎样?他不能表白的,程诺不喜欢青梅竹马,如果他表白了,那无疑是给了程诺压力,毕竟程诺现在想着是跟高铭好的,可作为一起长大、认识了二十多年的玩伴,要是捅破了这层纸,接下来,很可能连朋友都没法自在地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