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
她竟主动吻了他,帝天蛮不知是喜是惊的凝着越圣雪泪光萦绕的眼,搂着她的双臂不知觉地微微收紧。
“对不起……天蛮……我不会再对你撒谎了……对不起……媲”
越圣雪环着他脖颈的手没有收回,娇小的身子窝在他的怀中,脸贴着他的胸膛,“三个月前是撒我了谎,因为我好怕……我怕被你触碰,每一次……都好痛……丫”
环着帝天蛮脖颈的小手悄悄抓起他的衣襟,教帝天蛮感觉到她的畏惧,那理由惹得他心口隐隐作痛,不由升起几许愧疚——
原来都是因为他自己才将她逼入了谎言的绝境。
“雪儿……”
帝天蛮不舍地低念着她的名字,越圣雪却伸出食指点在他的唇上,示意他不要说话,“我见过楚仁殿下,我承认我想念他,楚仁殿下说要带我走时,我因此迷茫过……”
越圣雪鼓起勇气说,却能感觉到帝天蛮的身子倏然一僵,他在生气!她抓着他衣襟的小手不觉更用力的攥紧,像是在求他听她说完。
帝天蛮没有做声,默许了她的恳求,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但我从没有想过离开,真的……天蛮,我没有想过,即使你总是伤害我、憎恶我、仇视我,我也没有想过离开……因为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子,纵然也许我在你的眼中、心里都只是一个奴……但我说过汉人屠杀弩人欠下的罪孽,我愿意一力承担,只要你不会伤害我们的孩子……我的命,你想什么时候拿去都可以……真的……”
“傻瓜,在说什么傻话呢!”
心痛得好似裂成了两半,帝天蛮焦急地立刻打断,她说他憎恶她、仇视她,还将她当做奴,他承认一开始的确是那样的,但潜移默化间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雪……”
帝天蛮翕动着唇,连名字都没有唤完整,越圣雪小手伸来又再捂住了他的嘴,她用悲伤无比的双眸睨着他,“不要否认……不要对我撒谎……我都知道,百姓说的那些我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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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百姓都说了什么,她又听到了什么?
帝天蛮堂皇的说不上话,眉宇不安的一皱,只瞧越圣雪竟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小脸悲伤的垂低下来,一双小手都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那一日我听到百姓们说,你曾答应过他们有朝一日会将我的尸首吊挂在城门之上。”
嗬?!
心一怵,似乎听不到了跳动,帝天蛮一时脑海空白得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日回宫的路上,她竟听到了百姓说了那些话!
“不是这样的,雪儿,不是!!”
大手猛地扣起越圣雪的下颚,帝天蛮急得茫然无措,他要她看着他的眼睛,这个误会太深,他要她立刻听他解释!
可越圣雪却始终不看他,那双迷蒙的乌瞳里闪烁着委屈的泪光一直躲避着他,那是无声的惩罚,她将自己的心封锁起来不让他靠近——
该死的,他怎么会傻傻地让她一直沉浸在他想要杀她的痛楚中。
“别这样……雪儿,看着我、看着我!不会有那一天的,我向你保证不会有那一天的!”
“不要再对我撒谎了!”越圣雪在帝天蛮的怀中苦楚地摇着头,“天蛮,没关系……是真的也没关系,就算我没有听到百姓说的那些话,我也不会忘记你曾亲口说过的那些话,只要你不再伤害这个孩子,我们的孩子……你赐我毒药也好,逼我悬梁也罢,我的生死都愿意任你处置!”
“不!不要再这么说了,傻丫头,是我混账说了那些话,你怎么可以信以为真,难道你没感觉到我已经爱……”
上你?!
帝天蛮激动地骤然收了口,心愣是一惊,越圣雪也惊异地瞪着他,心跳为什么会那么快?她听到他说了“爱”字……所以那没有说出口的下半句是什么……?!
对着越圣雪闪烁着疑惑又期冀的双眸,帝天蛮整颗心被解释不清的惊恐一点点蚕食,他一定是疯了,他差点告诉她——他爱她?!
双臂忽地用力将越圣雪搂紧,很紧很紧的拥紧……
帝天蛮捋开越圣雪的长发,附耳吐着温润的气息:“雪儿……我的确恨过你,也的确说过要将你的尸首吊挂在城门之上,那都是因为越晋远欠下的血债,我不分青红皂白,只因你是他的女儿就降罪于你,可你是这么善良,亏欠弩人根本就不是你……我不该从你的身上讨要血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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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为爱……
心就这么一点点的堕入失落之中,越圣雪听着帝天蛮的每一句话,唇角上扬起的傻笑越来越深,方才她在期许着什么?
她以为他会说他已经爱上了她才会不舍杀她的吗?
只是怜悯啊,他只是在可怜她罢了,跳动猛烈的心口转瞬狞痛了起来——
“你从没有忘记过仇恨,你还是会找父王夺下他的性命,对不对?”
“蛮越开战是迟早的事……”
帝天蛮直言无讳,没有察觉到他那掩饰真心的解释令怀中的伊人彻底死了心。
要说两个月来楚国同越国联手的消息顿然石沉大海,但他从没有放松过警惕,即使他不先攻打越国,越晋远也定会不先挑起事端。
“难道就没有避免的法子了吗?晋国的百姓已经品尝过家破人亡,血流成河的痛苦,天蛮……求你放过越国的百姓好不好?他们都是无辜的,求你……”
既然他对她存有怜悯,那可不可以也对无辜的汉人百姓大发慈悲之心?
“你是在责怪我害晋楚仁毁国亡民?”
平静的语调不平静的口吻,帝天蛮的一问教越圣雪愣是一怵,她不是那个意思!
可迎面扑来的不祥气息教她知道自己定是触怒了帝天蛮,张开的小嘴意图解释却又越描越黑:“放过楚仁殿下,他已经一无所有!天蛮,可不可以像你放过慕容傲雪一样,也放了他?!”
越圣雪哀求着,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这么哀求起来。
或许是因为在醒来之前,她好像有听到帝天蛮对一个陌生女子说可以放过慕容傲雪……
“不好!”
一声斩钉截铁的拒绝,帝天蛮冷漠的眼神教越圣雪心堕入了冰海之中,绝望地用“为什么”的眼神看着他——
“为什么?楚仁殿下和慕容傲雪同样做错了事,为什么可以给慕容傲雪再一次机会,却要这么对他——”
“因为他不同!”
帝天蛮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怒意,一声怒吼吓坏了越圣雪,脑海里忽地想起离开玥静苑时,赫连玥对自己说了一句话“雪儿,我的心上人和你的心上人对陛下来说是不同的。”
不同的……
不同的……
究竟是哪里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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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天蛮……放过楚仁殿下!他是为了我才做错了一切,求你再给他一次机会!我答应你这一辈子都留在你的身边,无论你怎么折磨我,我都不会逃离!”
越圣雪失措得越说越错,帝天蛮一双阴鸷的鹰眸满是失望的暗光——果然,她一直殷切的想要跟着他去天牢都是因为晋楚仁!
“越圣雪,你可真是伟大,为了晋楚仁宁愿放弃自由葬送自己一生!不离开我是为了他、为我生下孩子是为了他,选择留在我的身边也是为了他!呵,我竟然相信你向我坦白一切是因为你爱我!!”
帝天蛮搂着越圣雪的手不觉愤怒地握起她的胳臂——
她主动吻他,她害怕失去孩子,她所表现出的那一切都让他以为她是爱上了他,可到头来,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无法言喻的挫败将帝天蛮男儿自尊踩在脚下拧成破烂——
就算她怀的是他的孩子,她的身子也从未背叛过他,可她的心却从没有忠于过他!
她给他的就只有不信任,无论他说了再多,她还是以为他恨她,会折磨她!
“越圣雪——你听着,晋楚仁将三日后处以极刑,尸首将悬挂在城门之上告慰万千弩人天灵!”
帝天蛮抓着越圣雪的力道之大仿佛能将她的骨头一折为二,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因为心儿因那句话而痛到麻木——“不……不要……天蛮,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越圣雪顿然发现自己好像哪里做错了,可又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只是无论怎么哀求,帝天蛮都没有收回成命,温暖的怀抱倏然从她的身后离开,大步流星的走出寝屋……
乱了、错了!
她要的不是这样的结局,她坦白一切是为了换取他的信任,她承认回来的确是因为楚仁殿下,可她也想念着他啊……
“天蛮!天蛮!!”
越圣雪不顾动一下都痛楚的身子追出了寝屋,她要解释清楚,可才跑了两三步小月复就传来一阵痛,教她痛得弯子,谁想身后竟然突然伸来一只温柔的大手抚上她的柳腰,“小心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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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灵动如水的声音……
越圣雪敏捷地回过头去,昏暗的走道上一双耀眼的金眸直扑入她的眼帘,那身系一身黑衣的男子,“玲珑?!”
“嘘,小声一点哟……”
旓玲珑长长的玉睫轻眨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做着噤声的动作,金眸笑着浮起一轮月牙儿。
“玲珑,你怎么潜进来的?快离开,要是被人发现你,你会人头不保的!”
越圣雪将声音放低到轻若蚊蝇,她拉着旓玲珑走向走道的更深处,虽然帝天蛮刚来开,但他虽是都可能折回来,奴婢们听到声响也会一个个涌过来。
“嘿嘿……怕什么?他欺负你了?”
走到深处的角落,旓玲珑一手勾搭上越圣雪的肩膀,一点的危机意识都没有——要说他可是一路跟从他们来到了蛮都。
他躲在暗处看着帝天蛮对她呵护有加,今夜本想潜入蛮宫做最后告别,却又让他看到了血腥的一幕,所以他不得不现身,因为他知道眼前的小女人需要他——
“没有……天蛮没有欺负我。”
越圣雪拉开旓玲珑没正经的手,她不想节外生枝,她已经将楚仁殿下害到不可挽救的地步怎么还能再将另一个拖下地狱做陪葬?!
那算是什么撒谎的表情?
即使光线昏暗,旓玲珑仍旧看得清越圣雪脸上无错的神色,她不善谎言,就连瞎子也骗不过。
“他没有欺负你,那他一定欺负了晋楚仁,对不对?”
“哎?”
越圣雪一愣,怔怔地看着旓玲珑,莫不是他方才偷听了她和帝天蛮的对话,“旓玲珑,你快离开,好不好?!我的事与你无关!”
一下子忘了控制声音,稍高的口吻引来几个奴婢走了过来,“娘娘?娘娘,你是在哪儿吗?!”
一颗心吊到了嗓子眼,该怎么办?
慌乱中,越圣雪只觉身子腾空了起来,像是被旓玲珑给扛上了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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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旓玲珑,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越圣雪压低着声音附耳低喊,她可不能再莫名其妙地被他再一次劫走离开蛮弩。
“小声点,很快就到了。”
旓玲珑低低回应,越圣雪只觉自己的身子好似漂浮在半空中,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的轻功如此了得。
更加不知原来养心殿还有另一个出口,他怎么会比她更熟悉这蛮宫的道路?
好像绕了几个圈子,终于在一个地方停留下来,只是有种好熟悉的感觉。
旓玲珑将越圣雪放了下来,借着月光她看了眼周遭的光景,这里不就是天竺殿的花园?
“玲珑?”
“嘘……”
旓玲珑食指点在越圣雪的唇上,“这里虽然很安全,但是今夜有人入住,我们必须长话短说。”他说这将她拉到了隐蔽的角落。
越圣雪是越发的迷茫,他究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他不是在漠城的时候已经离开了吗?
“为什么不回边界之城?”
“因为我还没有把一个人带回去。”
旓玲珑神秘一笑,无论是口吻还是金眸中释放的眸光都是那样自信满满,“我不会再跟你回去了!玲珑,为了边界之城的百姓,求你快离开这里,好不好?!”
“可我要带的人并不是你。”
“不是吗?”
越圣雪又再杵在了原地,刚想要开口追问,旓玲珑便又说:“你不是想要救晋楚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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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语惊醒梦中!
难道他这次来的目的是帮她救楚仁殿下出天牢?!
“你会带着楚仁殿下回边界之城?!”
越圣雪难掩欣喜之色,这是她陷入绝望中唯一等到的一丝黎明的曙光,旓玲珑笑眼弯弯万分肯定地点点头。
越圣雪一下握住了他的双手,“玲珑……”她感激得一时词穷,所有的话儿都淹没在了喉咙口,只是……
“不……你是要怎样救出楚仁殿下?他现在被关在天牢,狱卒重重,你要是硬闯天牢的话一定会被抓住,不可以!”
越圣雪双手倏然松开,身子往后退开几步,她是被突来的惊喜冲昏了头脑,她不能陷旓玲珑于不义之中。
“谁说我要硬闯天牢,那么笨?”
“哎?那你是要三日后劫囚车?”
越圣雪诧异不解地睨着旓玲珑,那双妖娆的金眸中总是诡计多端,显然她的这个猜测也不是他所想的那个计谋?
“呵……小丫头,不用管我怎么救他,结果只要是将他救出来不就成了?”
旓玲珑似个兄长轻抚着越圣雪的头,他耸耸肩,好像就在说着一件再也普通不过的事情。
“你确定你要去做的途径真的不会危及你的性命?!”
越圣雪还是不放心,一双小手又紧紧地握住了旓玲珑,他看着她的小手,鬼魅地勾起嘴角,“你的手心好暖……”
哎?
面顿地一红,男女授受不亲,越圣雪忽地松开了手,旓玲珑猿臂一伸扣住她的下巴,“玲珑,不可以!”
她喊着眸一闭头一让,没有瞧见从那双金眸闪过的一道挫败……
“即使不爱帝天蛮,你的身、你的唇也只能属于他吗?”
※※※※※※※※※※
那口吻哀伤得不似越圣雪认识的旓玲珑,他的盛气凌人,他的冷傲无礼,一点儿都和这失落的神态不相配……
为什么要这么问她?
她该怎么回答?
沉默了半晌,越圣雪终是没有说话,脚步悄悄地越退越远,这份疏离的感觉教旓玲珑的心好不难受——难道就因为被迫成为帝天蛮的侧妃,她就再也不容许自己的心有第二个男人踏入了吗?
“呵!还真有种‘偷情’不成的错觉。”
“?偷情……?”
越圣雪猛地浑身一颤,旓玲珑口中落出的这个词汇简直吓坏了她,他总是这样没正经,明明一副哀伤的神情却说着扰乱人心扉的胡话。
“好了,我离开养心殿太久了,该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
越圣雪断然的拒绝让旓玲珑不敢再靠近一步,“那好吧,那我离开,不过我答应你将晋楚仁救出来就一定办到!”
说罢迈步离开,越圣雪却又喊住了他,“等一下,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旓玲珑顿下脚步,金眸回眸万千一笑:“只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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