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之余,玛斯倒也没有更多的顾虑可想,反正当初答应和小夏合作后,他便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了,至不济也就是潜逃一途,对于这点他倒并不是很担心,凭自己在圣京的人脉,这点小事还是不在话下。
不过跟下来的情形倒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坏,在焦急的等待了半天之后,那个漂亮的女盗贼终于将他们的合作者带了回来,虽说两个人都受了相当严重的伤,其中一个更是到目前为止还昏迷着,不过好在都还没有xìng命之忧,这不幸中的大幸着实令玛斯松了口气,合作者回来时那句类似安抚一般的说话更是奇迹般地令他安心不少。
“放心,情况没你们想得那么坏。”
事实上,小夏只是简单的这么说了一句,不过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玛斯很清楚的了解到他的禀xìng。这家伙虽然嘴巴恶毒,平rì里经常口出点惊人之语,放点厥词什么的,不过在紧要关节上他倒是不开玩笑,从来都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相当可靠的。他能这么说,再看他的神态,虽然带着点重伤之后的困倦和疲顿,但基本上还是很平静的,再加上外面传回来的消息,也许情况真的没有想像中的那么糟糕吧……玛斯这样安慰自己,不过他的心底已经隐隐有些后悔的感觉,因为他觉得事情已经愈来愈月兑离自己的掌控了。
正想着之间,楼梯上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几个人抬头望去,正是已经收拾完毕的苏菲儿和小夏一前一后走了下来。两人都换了装束,因为背上有伤的缘故,小夏上身只披了件白sè的棉布衬衣,衣摆起伏间,可以清晰地看到被纱布包裹着的大片伤口。头发也洗过了,就那么湿漉漉的随意披散在肩上。走在苏菲儿身后的他虽然脸sè有些憔悴,不过看起来状态还算不错。
“夏,艾米尔……他不要紧吧?”玛斯还是相当会说话的,开口便做出很关心的问道。
果然,听到这句话,小夏皱着的眉头明显舒展了一下,他甚至还微笑了一下:“嗯,还好,没有生命危险,休养一阵子应该就没事了。”
“噢,那就好!那就好!”玛斯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如果有需要用的一切,请尽管吩咐,只要能做到的,无不从命。”
“谢谢,那就拜托了。”小夏也不客气,小家伙养伤少不了药品补品什么的,放着这么个有钱的大头不用,岂不是冤得慌?
正说话间,奈依突然冲过来一下抱住小夏,眼泪汪汪地哭道:“……呜,夏,你救救主人吧!”
奈依没轻没重的一抱立刻让小夏疼得白了脸,冷汗刷地就下来了。苏菲儿见势不妙,赶紧将激动得像只昏了头的小公鸡一样的奈依拽到了一旁,纵是如此,他身上的不少伤口也因为这一下撕扯而再度裂开,渗出的鲜血很快便染红了纱布。
“……”小夏微微喘息了一阵,才慢慢地坐下来,他小心翼翼的不让有伤的背脊靠上椅背,因此不得不直挺挺的坐在那里,样子甚是别扭可笑。苏菲儿安抚好了焦躁的奈依,转过身来一眼看到臭着一张脸的小夏,呆了一呆,仍是憋不住咭地一声笑了出来。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小夏忍不住瞪起眼睛,不过他自己大概也感觉到此时自己的样子实在没什么威慑力,瘪了瘪嘴,便不再说话了。
“……夏!夏!你快救救主人吧!”奈依又急火火地跳了过来,尖声嚷嚷着。看他那火烧般的着急样子,的的确确是真的着急了,一对漂亮的大眼睛眼泪汪汪的,藕荷sè的长长马尾拖在脑后急促地晃来晃去,如果不是看到小夏身上有伤的话,恐怕这家伙立刻又要爬到他身上来了。
“……救他?他看起来不是蛮好的吗?”小夏扫了眼沙发上的伯爵:“……而且,说起来现在重伤的应该是我吧?就算是要救他,难道不是应该去找大夫吗?莫非……”他颇有恶意的朝奈依翻了个白眼:“……夜族和人类不一样,就算是有伤都不能让人类的大夫治?”
“是啊!”焦急的奈依根本无暇去理会小夏话里的讥讽:“人类的大夫怎么可能会治这个?那是神圣教廷的圣光造成的伤害!又是那个该死不死的教宗亲自出的手,主人现在还能活着已经是个奇迹啦!要是换成其他的夜族,早就被圣光烧成灰烬了!呜呜……那些卑鄙的坏蛋!我要咬死他们给主人报仇!”说着说着他又哭了起来。
“……”对着这个现在已经明显是慌乱得语无伦次的小家伙,小夏只能是长叹了一声,无奈的将目光投向了天花板:“……就算要我救这变态,你也至少得说清楚怎么办吧?不过先说好,我可没打算拿命去换他!”
奈依刚要开口说话,一边的克瑞斯已抢先一步截过话头:“抱歉,我打断一下。”说着他颇为歉意的朝奈依点了点头,看得出奈依虽然不高兴,但他还是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我十分抱歉,这个时候打断你们的说话。”他很诚恳的朝小夏鞠躬:“……嗯,我个人也觉得在这个时候提出这种问题不是很恰当,但无论如何请谅解,这是我作为下属应尽的本份。”
出乎周围人意料的是,听了这话的小夏并没有如他们想像中那样的暴怒,他只是若无其事的眨了眨眼睛,十分平静的开口回答:“……好,你说吧!”
这样的回答显然也颇令骑士感觉意外,以至于他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
“……啊,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问一下……嗯,你们……确定回来的时候没有被人跟上吗?我想你也知道,圣京城里的坐探是相当多的……”
此言一出,小夏还没来得及说话,一边的苏菲儿大小姐首先坐不出蹦了起来:“喂!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在外面拼死拼活,小夏和艾米尔差点连命都没了,你们还说这种话?到底在想什么?这是作为合作者该有的态度吗?啊!你们说啊!”
骑士很尴尬的结巴着嘟囔:“啊……嗯,其实、其实……”一边的米恩杰见状连忙圆话道:“唉,克瑞斯,你是怎么搞的嘛!看看,你让我们的客人生气了,这可是太不应该了……啊,请不要见怪,他这个人就是嘴巴太笨,其实……嗯、嗯,其实他并不是那个意思的,我是说,请允许我解释……”玛斯作为主人虽不好开口斥责克瑞斯,不过他也很配合的将责怪的目光投向了他。
小夏依旧并未发火,他只是平静地给苏菲儿使了个眼sè,苏菲儿见状也只好气鼓鼓的坐了回去,不过她仍然不时的狠狠瞪那骑士一眼,而骑士先生大概也是颇觉理亏,低眉顺眼的不出一声。
“没有关系。”小夏朝他们露齿一笑:“我想,我大概能理解你们的心情,这并不奇怪,换了是我也会这样想的。”他无甚意识的挥了挥手,有些疲倦的垂下了眼帘:“……放心,我们并不是直接回来的,一路上兜了不少的圈子,一直确定了没有盯梢的才朝这边来的。就算到达别墅之前,还在外面转了一个小时左右,这边本来就很僻静,如果有人吊在后面的话,我没有理由不知道的。”
玛斯和自己两个下属下意识的交换了下眼神,神情慢慢的缓和了下来。但骑士忽然又忍不住插言道:“……那、那个,请原谅,你们回来的时候乘坐的那辆马车……”
“哦,那个啊……”小夏像是看都懒得看他,只是轻轻翘了下嘴巴:“……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那辆马车现在应该已经变成厨房的劈柴了。”
骑士咂了咂嘴,不说话了。
“抱歉,夏,请不要介意。”玛斯很认真的看着他:“……以目前我们要面对的局面来看,已经不允许犯下错误了,可能是我太过紧张了一点,但我认为这样,无论对你或是我来说,都是有好处的。”说着他还自嘲的笑了笑:“当然,如果你还是不能谅解的话,我愿意再次向你道歉,只希望这不要影响我们之间的合作。”
“是么?”小夏斜挑眼睛瞟了他一下:“……不过,难道玛斯,难道你没有想过把我们统统干掉灭口吗?至少依眼下的形式来看,如果这样做的话,对你的好处不是最大么?即达到了目的,又撇清了干系,一举两得啊,哈哈,哈哈!”他盯着玛斯,接连冷笑了两声。
“噢,不!亲爱的夏,你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难、难道我看起来像是那么卑鄙的人吗?”听到小夏这么说,玛斯先是一愣,跟着便有点尴尬的笑了起来。
小夏却也不继续激他,也陪着他一起笑了起来:“不,当然不,刚才只是随便开个玩笑,没有什么别的意思的,也请你不要介意……”两人对视了半晌,再次半真半假的笑了起来。一边的骑士和天机师没什么表示,苏菲儿大小姐可是没来由的连打了几个冷战。
“好,现在让我们来解决下一个问题吧。”微笑在小夏的面孔上仅仅维持了短短一瞬,很快就又换成了那副惯常的漠然表情:“这个家伙……”他伸手指指沙发上昏迷不醒的伯爵:“……死了没有?如果死了就把他丢出去,不要弄脏我们这里……如果没死,那么就不要浪费时间了,要我做什么?快点,我现在头晕得很,非常想睡觉。”话说到这里,小夏脸上的表情已经由漠然变成了不耐烦,看起来如果没有令他满意的答复的话,他很有可能在一分钟内倒下去睡着。
一向说话都是吵嚷不休的奈依大概也是看出了小夏的状态不对,少有的没有啰唣,而是很快的说道:“……嗯,是这样啦,主人被教廷的人偷袭……那个,教廷的圣光对我们夜族的伤害特别大,而主人他恰巧那个时候又在cāo纵大规模的魔法阵,所以、所以……呜呜呜呜……”说了不到三句,奈依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靠!你他妈的是女人啊?”小夏忍不住破口骂道:“想哭的话滚一边哭去,免得让我听到了晦气!”
奈依大概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直白的骂过,劈头盖脸的吃了两句训斥,刚才还在哭哭啼啼的他竟然一下子被吓住了,呆了半晌才结结巴巴的继续说了下去。
“……被教宗主导的‘审判之光’正面轰到,凝聚在全身的魔法元素一下子失控掉了……呜呜……如果不是主人在那个时候发动了德里安家保命的防御咒文的话,恐怕已经……”
小夏再次不耐烦的瞪眼道:“停停!谁问你这些了?我管他去死?现在是问你怎么能让他不死!快点啊,我的耐心剩得可不多了……”
奈依很是委屈的抽抽鼻子:“……呜……眼下有两个办法,一是你和主人签定共享生命的魔法契约,这样你一半的生命力就会转移到主人的身上,主人就可以平安渡过现在的重伤期,只要主人他恢复了能力,其他的损伤很快就会好的,而且做为好处,同样你也可以享受主人他的一半生命……哼,这可是人类那短短几十年没有办法比的,有了这契约魔法,你就等于拥有近乎永远不死的生命了,而且还可以永葆青chūn呢!就这样办好了,我想主人应该也会很喜欢和夏你共享生命吧?”
“那么另一个办法呢?”小夏连眼皮也未眨一下,似乎对奈依刚才的提议根本不感兴趣。
“怎么,夏你对这个办法不感兴趣吗?这绝对是个不错的主意啊!至少对你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啊!考虑一下吧!”奈依忽然也一改刚才的颓态,竟有点兴致勃勃的鼓动起小夏来了:“……嗯,至于第二个办法,实在是下下之策啊,别的不说,就依你现在的状态来看,很难能做到呢!真的,人家这可是为你着想的,否则主人要是知道了,肯定要惩罚我的……”
“……哼!”小夏看着他,突然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小家伙,你这样说,我反而有些怀疑你的动机了……如果是像你说的那样,这屋子里的,应该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吧?而且……”他瞟了眼玛斯和他的两个下属:“……我相信乐于这样做的人,应该还不在少数呢!对不对?即使是这样,退一步来说的话,费戈这头大狗熊的生命力也要比我旺盛吧?难道选他不是更好的选择?”
奈依瞄了眼坐在壁炉边正看着大家傻笑的费戈,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冷战:“……算了,我想,主人宁可死,也绝对不会和一只熊签订共享生命的契约的……”
“那么别人也可以……”他说着,又望向身边的苏菲儿,后者无所谓的摊开双手:“我不介意啊,如果伯爵大人没有意见的话。看起来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至少有更多充足的时间来做自己的事了……而且对于所有的女人来说,永葆青chūn都是最大的梦想啊嘛!”听到她这么说,一旁的几人都颇显赞同的微微点头。
“看,大家都有这份心思……”小夏似笑非笑的朝奈依挑起唇角:“恰恰又都能达到你的条件,这不是皆大欢喜么?又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呢?”
“这……”奈依一时语塞,眨了半天眼睛才小心翼翼的说道:“……嗯、嗯,夏,难道你不知道吗?”
“什么?”小夏表情不变,连嘴角弯起的角度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其实,其实主人一直都很寂寞,我想,如果你能一直陪在他身边的话,或许、或许就……”不知为何,奈依的声音越来越低,头也深深的垂了下去。
“这并不能作为理由。”小夏毫不客气的打断他:“……说第二个办法好了。”
奈依显然没有想到小夏竟会一口拒绝这看起来无比诱人的条件,缺乏心理准备的他又是呆了好一阵子,直到小夏已经不耐烦的咳嗽起来的时候,他才吞吞吐吐地开口。
“实际上……嗯,嗯,第二个办法相当的危险,尤其是以现在情况来看……实在是……”奈依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啰嗦死了!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小夏再次不耐烦的瞪眼:“就算是现在要我陪他上g也不必这么费劲吧?哼,不过现在看起来,多半是我上他呢……”他一脸嫌恶的撇了撇嘴。
“……不不不!不是的!不是的!”奈依的小脸刷地一下胀得通红,几乎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样:“……你、你想到哪里去啦?我是说,第二个办法就是需要大量契约者的鲜血,才能挽救主人的生命,可是、可是……”他抬起眼睛,看看小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sè的脸庞,不说话了。
“只是这样吗?”这次小夏回答得很快,丝毫没有犹豫,而且听起来语气间竟有几丝放松的感觉。
“……是,是的,差不多是这样……”可怜的奈依完全糊涂了。
“那么,要我怎么做?输血给他吗?”小夏看了看四周:“……这里可没有输血用具啊。”
奈依迷迷糊糊的顺嘴答道:“输血?那是什么?不、不用那些的,记得主人和你缔结过的那个契约吧?只需要让主人饮下你的血就可以了,但……但可能会需要很多……”他嗫嚅着,不敢用正眼去看小夏。
“什么?不行!”苏菲儿尖叫起来:“夏身上的伤已经很重了,怎么还能让他做这么危险的事?我绝不允许!”
“呜呜……可是、可是主人的伤,已经不能再拖了,那些圣光对夜族的伤害可是很大的……呜呜呜……”奈依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小夏语焉不详的嘟囔了几句,反手抽自己那柄足有一掌宽窄的军用匕首,慢悠悠的站起身来。苏菲儿一看就急了,上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叫道:“不行!不能这么做!你不要命了?会死的啊!”
“大姐,你放手。”小夏抬起眼睛,平静的注视着她:“……不论出于怎样的目的或心情,阿瑟毕竟帮过我很多忙,让我跟他……那是休想,不过挽救同伴的小命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大不了还他一命就是了……你知道,我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两人就保持着刚才的动作,一动不动的僵在那里,只有那柄匕首在小夏的手中闪着暗幽幽的冷光……
苏菲儿静静的凝视着面前的少年,从那张清秀的面庞上,看不到一丝的躁动,有的只是如同大海一般的沉静,那平平淡淡的语气就像是在述说着一件完全与己无关的事情,她本已到了嘴边的话不由得一滞,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用担心……”小夏忽然笑了一下,那一瞬间,苏菲儿恍惚间竟有种在冰天雪地里忽然来到了火堆边的那种温暖感觉,她不禁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这样的笑容,能够出现在一个杀人不眨眼的人的脸上,只是想想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对自己的生命,我还是很珍惜……没事,我不会死的,我们还要一起挣钱呢,不是吗?”听了这样的话,苏菲儿还能说什么?她只得放开手,默默地退了开去。
小夏朝她抱歉的笑笑,又看了旁边的奈依一眼,后者呆了一呆,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赶忙抓过一个厚厚的丝绒垫子垫在伯爵的脑后,跟着又小心翼翼的打开了他的嘴巴。
“……”小夏眯起眼睛看着沙发上的伯爵,撇撇嘴,轻哼了一声:“……真是的……”
屋中,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他抬起自己的左腕,另只手中的匕首飞快地一拖,殷红的鲜血立刻从伤口中直涌出来,准确地滴入伯爵微微张开的口中……
看着这有些诡异和荒诞的情景,周围的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房间中的气氛有若实质一般,变得愈发沉重了……
猩红的血液无声无息地沿着少年看上去并不健壮的手臂缓缓而下,每一滴都像是沉重的锤子一样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就连平rì里最最吵闹的野蛮人此刻也闭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大嘴,瞪大了一双牛眼,眨也不眨地看着。在他那直来直去的脑袋里,或许应该也明白,他的老大正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吧?
就像小夏曾经说过的那样,他的伤口愈合能力远远超过了一般的正常人类,仅仅过了不到十分钟,那道深深的伤口居然已经凝结了起来,血也不再向外流了。
“……”小夏抬起头来,光洁的额头上已经尽是细密的虚汗,他的脸sè看起来愈发苍白了:“……够了么?”他的目光似乎已没有了焦点,看上去显得空洞无神。
“……不、不够呢……”奈依吞了口唾沫,小声说道。
“……哦……”过了半晌,小夏才吭了一声:“……好了的话,告诉我吧……”说着一抬手,在苏菲儿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里,在刚刚封口的伤处又是狠狠地一刀划了下去!
鲜血再次缓缓滴下……
随着鲜血的流失,小夏的头也越垂越低,面上已经看不到一丝的血sè,就连平rì里小巧可爱的嘴唇此时也变成了惨白sè,举在空中的手臂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微微颤抖了……
几滴鲜红的血液溅落在伯爵那几乎透明的面颊上,如同飘落在洁白雪地上的细碎花瓣……
很快,伤口凝固,血又止住了。而小夏就那样举着手,呆立了半晌之后才又缓慢地抬起匕首,再次一刀割了下去……估计是失血过多还是身上其他的伤的问题,这一刀竟然已经完全没有了准头,从腕处的伤口那里斜拖了下来,一直切到了手肘附近。因为刀锋靠后那一排狼牙般的倒刺的缘故,他手肘部位的皮肉肌肤被撕裂了很大一片,猩红的鲜血再一次狂涌而出……
然而这次,小夏腕上的伤口还没有凝固,他的脚步便开始不稳了,整个人看起来摇摇yù坠,尚在滴血的左手也剧烈的颤抖起来,溅得伯爵的脸上身上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血浆洒落在洁白柔软的丝绒垫子上,望上去是如此的触目惊心。
他的眼神已经彻底的黯淡下去,视线完全散乱了,那柄从不离身的匕首月兑手而落,却没有发出一星半点的声音,黝黑的刀身无声无息的没入坚硬的松木地板,如同热刀子割牛油一般。跟着他又晃了一晃,随后便仰面朝天栽倒下去……
“……夏!”苏菲儿悲呼一声,直扑过来。然而比她更快的是一双大手,小夏并没有摔倒,而是被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骑士克瑞斯稳稳地接在了臂弯里。
不及多想,盗贼小姐一把从腰间的革囊中抓出瓶重金收购来的伤药,没头没脑的倒在小夏手腕上的伤口处,跟着又掏出绷带慌手慌脚的包扎着:“……夏!你怎么样?没、没事吧?你、你说话啊!别吓我……”可能她自己也没有感觉到,不知怎地,她竟已泪流满面。
委顿在骑士怀中的小夏似乎连抬起脸来的力气也没有了,仅仅是简单的一句话竟也让他喘息不已。
“……现、现在……好、好了吧?”
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向正在伯爵身边闭目凝神,一言不发的奈依。
过了半晌,他才缓缓睁开眼睛:“……嗯,主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听到这句话,小夏全身紧绷着的肌肉陡然松弛了下来,原本还是微睁着的眼睛也合上了,他发出了一声类似申吟似的悠长叹息,口中轻声呢喃着:“……好困,我要睡了……大姐,记得替我……盖……被子……”声音愈来越低,终至于无。
苏菲儿见小夏已昏睡过去,不由得长出了口气。但下一刻她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飕地抬起头来,有些凶狠的瞪着正将小夏打横抱起的骑士,她的手也悄悄地探向腰间……
“咳,请不要误会……”事实上她的动作并没有逃过骑士的眼睛,骑士先是有些尴尬,不过很快又肃容道:“小姐,我知道我与夏先生在合作中曾有过不愉快,但我想你应该明白的,我是加西亚家族的守护骑士,自然要为加西亚家的利益而打算,那些所谓的冲突……嗯,请相信我,只是对事不对人而已。”
他看了旁边的伯爵,跟着又补充了一句:“……况且,夏先生的这种行为,无论是从我个人的立场或是以骑士jīng神来看,都是很值得钦佩的……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说这些话的时候,骑士的语调虽然不是很流利,但话语之间透露出来的真诚,还是很容易感受到的,一边的玛斯也是赞同的点头不已。
苏菲儿慢慢地直起身来,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电般的掠过了许多念头,甚至有抢过小夏夺路而逃的冲动。因为她很清楚的知道,这些人虽然现下是这么说,但一旦是形式所迫,他们会立刻毫不犹豫的把你卖掉,从一开始她对于和玛斯这些人合作就抱着本能的反感,和他们混在一起,无异于与虎谋皮。
不过当她站直身体的时候,脸上摆出的却是一副平淡的表情,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没有变化:“嗯,那么是我多心了……夏他现在失血过多,应该让他好好休息……”
“那么,打扰了这么久,我们也要告辞了。”奈依也站起身来,微微向众人一躬身。
乍听此言,众人不由得面面相觑,都感觉到一阵诧异。
“……咳咳,那个……”做为此间的主人,玛斯自然要先行开口,虽然这两位“客人”分明是不请自来,而且还是白吃白住的。
“莫非是我的招待有不当之处,怠慢了二位?”他摆出惯常的客套笑容:“看,眼下的局势似乎并不太好,尤其是今天,我想圣京城今夜会有一场盛大的狂欢……当、当然,这些对于二位来说都不是什么难办的大事,只是……”说着说着,他忽然结巴了起来,因为他发觉,常用的说辞对于这两个夜族来讲,似乎并不太恰当。
“不,您误会了,不是这样的。”现在的奈依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副哭哭啼啼的小孩样子,反而是十分理智的侃侃而谈,这期间的反差之大,直是判若二人,一时间还真的是很难让人适应。
“事实上,刚刚的血量并不足以抵消主人的伤势,仅仅能够解除生命方面的危险。现在,主人已经进入了休眠期,借助假寐与夜族本身的体质来治疗圣力对**产生的破坏,很可惜,如果鲜血足够的话,主人只需要几天就可以完全康复的。”说着他看了看昏睡中的小夏,还很惋惜的摇了摇头。
众人不禁哑然,这些rì子里,奈依这个半小不大的可爱小子整天除了腻在主人身边外,似乎就只是和艾米尔这样年纪相仿的小孩混在一起疯玩,感觉上除了他的主人德里安伯爵外,跟他最亲近的人就是小夏了。只是事到临头,这个平rì里看似亲近的人,竟也只是他眼中挽救主人生命的一剂良药而已了。
“可是,再流血下去,夏会死的!”苏菲儿愤愤不平的叫道。
奈依扫了她一眼:“这我当然知道,如果他死了,主人肯定不会开心,我又何必枉做小人?如果换成是第二个契约者,我早把他全身的血放出来主人喝了。”
众人再次哑然,过了半晌,苏菲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那、那个,伯爵大人现在的情况怎么样?应该已经没事了吧?”
“嗯,生命已经无碍了,不过自我治疗的时间可能会相当长,毕竟教廷的圣光对我们的伤害太大了,所以主人的休眠期可能会很长……”
“很、很长?”苏菲儿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脸上瞬间变了颜sè,急急追问道:“……那会是多长时间?”
奈依露齿一笑:“……放心,我说的很长是按你们人类的观念来计算的,可能三年到五年左右吧?也只有主人他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完全恢复,换成其他的夜族,就是不死的话恐怕也要几百年才能活过来呢。”
“……”苏菲儿听完之后,出乎意料的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忧郁的目光望向了尚在沉沉昏睡中的小夏……
“好,我想该说的也都差不多了,加西亚先生,感谢您这些天以来的款待,对于你这样的人类来说,我们夜族还是很乐意与他成为朋友的。”此时的奈依哪里还有一点平rì里哭哭笑笑的小孩模样,根本就是一个高傲冷漠的黑夜贵族的翻版,如果硬要说那个地方不像的话,那也就是他看上去青涩得很,不甚成熟罢了。
“我想该告辞了,人类的环境并不利于主人的恢复呢……”奈依轻轻地挥了挥手,一阵旋转的气流平地涌起,轻柔地将伯爵托到空中。
他再一次微笑着向众人躬身为礼:“……再会了,诸位,我迫切期待着下一次的重逢,而且,那一天也并不会太远呢,嘻嘻……”
炫目的青蓝sè光华猛然在这并不宽敞的房中爆起,刺目的光芒让每个人都下意识地将目光移到了一旁,等到他们转过头来的时候,刚才还在那里的两人却已平空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被爆起的电芒烤灼得直冒青烟的羊毛地毯似乎在无声地向众人提醒着什么。
玛斯沉吟了半晌,面无表情的走过去,伸脚踏灭已经见了火星的地毯,跟着转过身来:“……不要发呆了,先生们,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不能辜负掉我们合作者的一番心血啊!”说着,他的目光还有意无意的向苏菲儿扫了过来。
可惜得很,他的说话盗贼小姐完全没有听进耳朵里。
因为此时,她的脑海回荡着的完全是奈依离去前在她耳边响起的那句若有若无的说话……
“……要好好照顾他哟!不然主人一定会很不高兴呢,我也就惨了,再说人家也很喜欢他呀!嘻嘻……”
尽管在六月里dìdū圣京发生了有史以来规模最为庞大的暴/乱事件,但无论是事件本身的策动者,或是幕后旁观者,又或是隔岸观火有其他目的部分人物,他们都没有能够充份估计到松蓝皇家对待这次事件时所表现的态度与决心。
原本在他们的想象中,皇家可能会采取一种相对来说比较温和的方法来处理这件事,只有始作俑者小夏大人曾断言过皇家一定会以雷霆手段来强力镇压下这次暴/乱。这种看似有些骇人听闻的说法在当初并没有能引起他的合作者们应有的jǐng惕,以至于后来事情的发展竟有些月兑出了他们的预料。
而这,则是他们所始料未及的了。
在六月的某一天里,城西的尤特教教徒集中举行参拜仪式的神殿处发生了原因不明的巨大爆炸,据帝国武备部的某些技术官员说,恐怕是要调动军方囤积在圣京的全部储备的黑火yao才能够造成那样恐怖的效果,但无疑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没有人能在圣京不引人注目的调动那么多的火yao,如果有的话,那那个人一定不是人类,况且据说事后的现场勘测也推翻了这一推断。再说若是情况当真属实的话,保安部的诸位同僚岂不是当真要去跳河自杀了么?
于是便又有人猜测这爆炸事件是敌国仙度亚的魔法师的破坏行为,毕竟这样恐怖的破坏力除去人力之外也就只有魔法才能够做到了。不过对此,官方并没有给出一个明确的解释,只是从前一天开始,爆炸发生地附近的居民都被无声无息的强制xìng疏散了,因此除了尤特教徒外,百姓的伤亡几可忽略不计。但这样一来,官方在这件事上所持的立场便很耐人寻味了,事先悄无声息疏散了市民,并且丝毫没有引起sāo动,事后则下达了严格的噤口令,严禁一切人等谈论此事,所以民间虽流传着种种说法与猜测,却都没了下文,关于这些事情,在松蓝可绝对是忌讳中的忌讳,乱说话的人可当真是要掉脑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