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皇上关心,臣回乡心切并不觉辛苦。”觉得方才的话很奇怪,苏引又补了一句,低垂的眸瞧见那越来越靠近的人下意识的躬身往后退了退。
她完全吃不准他的心思,明明已经将她当成工具送了出去却又没有放弃两人之前的感情,想用感情来控制她还是他根本就放不下?好生奇怪,面对他的时候远比面丢司空隐他们更紧张,难道是这个身体潜意识里的反应?
不会罢,灵魂都换了一个人,也就是说这具身体屹然是一副躯壳便也不存在什么记忆了罢?对于这些谜一样的东西还真是无法解释,比如灵魂转换这种看起来根本不可能会发生的事。
“老师这是在躲朕么?”看到苏引退后的动作,秦越停下了脚步,狭长的眸子微微眯了起来,“不知为何,朕总觉得老师去了天禹国之后就不一样了,与朕再不像以前那样亲近,老师果然还是在怨朕么?”
他不想西越屈居人下,只是想让西越强大起来,这样做也错了么?让他去天禹国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非司空隐提及他也不会想到这个方法,若非他知道了他的心思他也不会……
自小一同长大,他们之间的感情远比亲情友情还要亲密,他全心信赖的人,一心当成亦师亦友的知己……这样的人对他有了不一样的感情,他怎么能接受得了?一瞬让他觉得之前的一切靠近都是他故意而为,所有的关心都变了味,他还来不及思考,在那种情况下司空隐登基了,所以他才突然有了那样的想法。
可是从傅恩口中得知他病倒的消息时,他心急如焚,什么也不顾便赶了过去,看的却是一个让他陌生的人。那样的改变是为了谁不言而喻,他无法相信一个刚刚认识的人就能比过他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可事实证明他错了,那个人真的改变了他,因为此刻已经回到西越站在他面前的他还是这样的陌生。明明是属于他的,明明是喜欢他的……
怨?苏引闻言拧眉,拿不定这话中的意思便打算随意搪塞几句敷衍过去,“皇上多虑了,臣没有怨皇上。”
他说的意思是送他去天禹国这件事罢?送都送去了,现在还说什么怨不怨的,其实以前的苏引还真是挺悲哀的,一心喜欢的人却将她当成礼物送给了别人,唉,什么人不喜欢偏偏喜欢上了这样的人,真是苦逼啊。
“既然没有怨朕,为何要这么避着朕,朕的靠近让你觉得不舒服么?”
苏引愕然,这样的问题让她怎么回答啊?说不怨那是假的,但现在是她,所以对他也没有什么怨不怨的了,只是个稍微了解点陌生人罢了。
良久没有得到回应,秦越勾唇苦笑,“朕已经知道了,老师不用回答了。”
怎么能不怨他呢?将他当成礼物一样送出去,将他当成工具一样利用……在那之后他怎么能不怨他?是他太自负了,以为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怪他。
苏引闻言松了口气。
不用她回答真好,不过……难道他们就这样继续说话么?这样的氛围也太尴尬了罢?她什么时候能走啊?
“看朕只顾着说话了,老师过来坐,一路上辛苦先喝点茶。”秦越像是这才反应过来,终于移动脚步朝一旁的桌案边走去。
“是。”苏引应了一声脚步跟了过去。
桌上铺着色泽艳丽的桌布,四周缀满了白色的流苏,布帛上绣着精致的刺绣,那是一种繁复而神秘的图腾,苏引瞧着便不自觉地便吸引住了,总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
这个图腾……她是不是在哪儿见过?在哪儿呢?究竟是在哪儿见过呢?
“老师请坐。”秦越坐下来亲自倒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放到了苏引面前。
听到这声音苏引愣了一下,蓦地回过神来,“谢皇上。”
这才看到桌上摆满了水果茶点,似乎是早就准备好的,连茶的温度也是十分适宜。
苏引觉得尴尬,只好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扑鼻的花香,是一种神奇的味道,闻所未闻的香气,先清浅后浓郁,满月复芳香让整个人都被熏醉了,有些飘飘欲仙。
这什么茶?像是一种花茶,可明明是茶却喝出了酒的效果,好神奇!差点就问出口了,若这茶在西越是常见的东西那她就糗大了,说不定一下就暴露了。
秦越面前的水晶杯放在面前未动一分,视线静静的落在对面的人身上,像是要将人看透一样。
他真的变了,眉眼间的沉静淡漠不复存在,如今变得清澈明媚,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仿佛超月兑了某种枷锁一般,如今的他像是一个发光体让人不自觉的去注视,连一成不变的白衫也不穿了,这种淡淡的紫色穿着很美,有种说不出的迷人。
明明是他熟悉到骨子里的人,如今坐在他面前却是如此的陌生,他们之间好像连交谈都变得困难起来,这种凝结的氛围是从未有过的,仿佛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他一般。
这样的改变是因为谁?因为司空隐还是他?
微醺的香气渐渐消散,苏引也平复下来,这才发现对面的人一直都在看她,那种视线焦灼而炽烈,让人无法不去在意。这样的氛围再继续下去只会越来越奇怪,不觉得开口,“皇上怎么不喝?”
再扯几句她就可以告退了罢?真是受不了这样的氛围,太奇怪了。
“朕看着老师喝就可以了。”秦越缓缓开口,说出的话却如惊雷一般。
苏引被炸得晕头转向,立即就觉得不妙了,却只能干笑,僵硬的唇角都在抽动。
这是什么情况什么对话?!什么叫看着她喝就可以了,看着她喝就等于他喝了么?这么奇怪的话能不能不要说,太怪异了!她现在真的是坐立难安,可以告退么?
秦越似乎已经习惯了苏引的沉默,径自问道,“老师在天禹国过的如何?与司空隐呢?”
终于回到正题上来了么。苏引眸色一暗,抬眸的瞬间恢复了温和的表象,“臣在天禹国一切安好,什么都很习惯,请皇上不必挂心。至于天禹国皇帝对臣如何,臣相信皇上一定听到了一些,其实……皇上可以放心了,臣现在与天禹国皇帝的关系已如皇上所希望的那样。”
这是实话,而且是他最愿意挺大的实话,反正她要离开了,离开前就安稳一些罢,起码他不会因为这些事三番两次的找她了。
“你说什么?”秦越闻言一震,放在桌上的手猛然握紧,“你的意思是说……司空隐他已经对你……”
他听到了什么?他与天禹国皇帝的关系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呵,他希望的。真的是他希望的么?为什么现在心这么痛,好像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短短几个月他便让司空隐迷上他了,他到底做了什么?因为他所以才去引诱司空隐么?
苏引见状还以为误会了她的话,不觉的解释道,“皇上不要误会,暂时……暂时还没有到那种地步,只是已经表明了心意,三个月是他给臣的机会。”
她说的话应该不至于让人那么误会罢?不过……这个人的反应怎么有些奇怪,她说这样的消息他不是应该很高兴才么?怎么看不出他有半点高兴的意思,反而还有些……生气?不会,怎么会生气呢?她完成了他给的任务,他一定是在高兴,只是太过惊喜了而已,对,一定是这样的。
秦越倏地眯起眸子,“老师的意思是……司空隐已经喜欢上你了?”
对上那双阴沉的眸子,苏引一怔点了点头,“……是。”
不对!这眼神不是高兴,根本就是在生气啊。可他为什么要生气?这对他来所不是一件天大的喜事么?这不是他希望的么?事情都按照他想的方式发展下去了他还有什么可生气的?莫名其妙。
“那老师呢?老师也喜欢他?”秦越只觉得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那种痛苦是他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他犹记得那时在鸢城他也问过他同样的话,他那时也没有回答。其实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从那时起他便改变了……因为司空隐改变了,他早就喜欢上那个人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能这么轻易的就改变了他的心?不是喜欢他么?不是那么喜欢他么?对他的感情都去哪儿了?
苏引闻言一瞬间心竟慌了起来,突然无法面对那双眼睛,不自觉地便避开了,“皇上希望臣怎么做臣就怎么做,臣只想完成皇上交给臣的任务而已,多余的事臣不会想做。”
这么回答他应该很满意了罢?只是她又骗人了,唉,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怎么就变成一个谎话连篇的人了呢。
“是么。”秦越眸色一暗,紧握的双拳渐渐放松下来,“如此说来……老师对朕的感情还是没有变了。”
他说的话他都好好地记着,他没有喜欢上司空隐,这样就好。
他还以为……
方才他居然是在怕,怕听到肯定的答案,怕他喜欢上了司空隐。
他从来没有怕过,这一次却怕了。对于这样的问题,苏引无言以对,只觉得可笑。
她还在猜测是不是他放不下呢,现在看来他根本就没放下,明明将人送出去了却还怕人动心,他是过得多纠结?动不动心这种事是能控制的么?若是原来的苏引只怕也会选择司空隐的罢,起码他没有利用她,起码他的喜欢是干净的。说起来这人也是喜欢她的了?不,不是她,是原来的苏引。
真是讽刺啊,用喜欢逼死了那个人,爱的多深才能因为一个人的决定的寻死呢?那个时候的她一定很痛苦。
又是一样的沉默。秦越眸色一暗,“这次回来老师的话好像更少了,不想跟朕说说在天禹国的生活么?”
苏引闻言唇角恨恨的抽了抽,这人是专门叫她来闲话家常的么?一国之帝有这么闲?聊这些东西有什么意义么,现在才想挽留也太晚了罢,人都死了。
“是臣太沉闷让皇上无聊了,天禹国的生活也没什么特别的,大致差不多,皇上不是也去过鸢城么,那里是什么样子皇上应该不用臣再描述了罢。”
话题屹然继续不下去了。
秦越自然感觉得到,想着来日方长也不急在一时便道,“老师似乎是累了,既如此就早些回去休息罢,等明日朕再去看老师。”
听了这话,苏引立即起身行礼,“谢皇上恩典,臣告退。”
总算肯放她走了,还算他识相。
秦越见状眸色一沉,不动声色的将人送到了门口。
苏引躬身告退,走了很远依然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心中怪异极了。
见苏引出来,泠崖立即迎了上去。
“公子。”
对上那双关切的眸子,苏引微微一笑,“我们回去罢。”
安然无恙,泠崖在心底松了口气,“嗯。”
苏府
听到苏引回来的消息,府中的人忙了个人仰马翻,将府邸内外打扫一新等待主人归来,自从苏引走了之后,苏府便不复繁荣安逸下来,没有了登门往来的官员,没有了慕名而来的拜客……短短几个月便如同便遗忘了一般。
初时听到苏引要去天禹国的消息时,府里的人完全不能相信,直至那一天傅大将军拿着圣旨将苏引接走了。
没有了主人,这个家就如同空了一般,唯一庆幸的是府中的一切没有因为主人的离开而改变,所有的下人都没有离开自觉地留了下来,在西越能够在太傅府做事那是无上的光荣,即便这份光荣远离却没有消失。
车队缓缓而来,早先眺望的小厮便兴冲冲地跑了回去,兴奋的高呼声传遍了整条大道。
“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守在门口的众人一听立即排队站好,以最好的面貌迎接主人归来,待马车经过的时候众人齐声高呼,“欢迎少爷回家!”
这一声喊将马车里的苏引吓了一跳,透过摇曳的车帘看到了车外的景象,不由得愣住了,“泠崖,这……这是……”
这里便是苏府,那个人的归属,那个人的家。
泠崖轻轻勾唇,冷冽的眸第一次如此温软,“他们在等公子回来呢。”
等她回来?苏引诧异的扬眉,看着窗外那一张张脸,心不受控制的温暖起来,“原来这里还有这样一群可爱的人哪。”
那个人是如此优秀的一个人呢,名动天下,受人爱戴,唯一不淑便是爱情,被一个人毁灭殆尽,连灵魂也不知去了何处,真不值得。这样优秀的一个人,让她觉得自惭形秽。
随着马车进去府中,人群也随着马车涌入,门外围观的人停下了脚步纷纷抬头向内张望。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泠崖先下了车。
看到泠崖的身影,车外的人便是一阵哄闹。
“泠崖!”
“泠崖哎!快看!是泠崖!”
“真的是泠崖!一点都没变呢……”
听到车外传来的议论声,苏引不禁莞尔,看着车外的人朝她伸出手,躬身迎了上去。
车帘落下,那抹紫色身影轻轻的跳下了马车,纤细的身形,熟悉的脸,虽有不同还如记忆中那般惊为天人,即便已经看了多少年,人群轰的一声闹了起来,人纷纷涌了过来。
“少爷!”
“少爷!欢迎回来!”
“少爷变了呢,好像瘦了……”
“少爷……”
看着那一张张神色激动的人,苏引清楚的感受到了那份强烈的感情,有些感动又有些伤感,更多的是感叹,这一切都是属于那个人的东西,她好像抢了属于那个人的一切,包括身体。
“我回来了。”
最终,苏引也说了这一句话,似乎也只有这句话能够回答。
泠崖察觉到了苏引的异样,却只以为她是因为回家的缘故,直至两人进了房间才小声询问。
“公子,你有没有记起什么?”
苏引闻言回过神来,摇头苦笑,“没有。”
那个人已经死了,等同于从这个身体里消失了,她能记起什么?那些根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又怎么记得起来呢。
泠崖微微勾唇,握紧了掌心的手,“没事,慢慢来,总会想起来的。”
苏引只有苦笑,良久回了一句,“若是……我一辈子都记不起来呢。”
他到底是希望他想起来的,毕竟连他也是属于那个人的世界里。
泠崖一怔,“想不起来也没关系,只要不要再忘了我一回就够了。”
“不会的。”苏引无声的笑了,这一句似乎让她得到了救赎呢,在天禹国的时候明明没想过这么复杂的事,现在是怎么了?一回到西越她就不由自主的想这些,明明都是些根本不需要纠结的事。
这个身体是苏引,她也是苏引,如今她们融为一体还是苏引,不管怎么样始终都只是苏引而已。
这么一想,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泠崖眸色一闪,一抹笑渐渐溢出唇角。
如想象中差不多,房内简洁奢华,处处都是书,唯一鲜艳的便是床边那一副紫玉屏风,幽幽的紫,很深,很神秘的感觉。看着看着,苏引不由得伸手抚了上去,沁凉滑腻,质感如玉,意料之外的清冷,仿佛笼着寒气一般。
泠崖只是安静的跟在一旁,见此状况道,“这副屏风是夫人送给公子的礼物,在公子出生前。说这块紫色寒玉世间罕见,能佑人健康,益寿延年。”
“原来是我娘送的么。”苏引下意识的叹息一声,说完之后才惊觉别扭。
原来是寒玉,怪不得模上去如此清冷,这么大块的天然玉石的确罕见,何况是这么深的紫色,柔润通透,几乎没有杂质。只是她总觉得这块紫玉有些不同,可究竟是哪儿不同也说不上来,就觉得好像是有什么故事似的,也不知是不是她多想了。
外面已经彻底的安静下来,苏引不觉诧异,“外面的人都散了么?”
泠崖轻轻点头,“嗯,他们怕打扰公子休息。坐了这么久的马车公子一定累了罢,不如早点休息,天色也不早了。”
“嗯。”苏引懒懒的伸了个懒腰,转身坐到床上躺了下去,柔软的床铺很舒服,被子上有着淡淡的熏香,很淡,很舒服的味道。
泠崖见状无奈的敛眉,转身出去吩咐人准备了热水。
很快人便将木桶与热水送了进来,速度奇快,不一会儿一切便已准备妥当,泠崖细心的将房内的窗户统统关上,又将幕帘放下衣服放好才走过去。
“公子,水准备好了。”
床上的人没了反应,侧身蜷在那儿呼吸轻轻的,屹然已经睡熟了。
泠崖不禁莞尔,俯身坐到床上轻轻推了推,“醒醒,沐浴之后再睡。公子?公子……”
叫了几声依然没有反应,泠崖微微眯起眸子,突然倾身靠过去压低声音道,“公子不好了,皇上来了。”
“什么!”床上的人一跃便坐了起来。
泠崖躲避的及时才没被撞上脑袋,那诡异的速度让他有些心有余悸,“下次别装了,有危险。”
苏引这才知道被骗了,照着泠崖的胸膛捶了一拳,“你骗我!好你个泠崖,你现在胆子变肥了,竟然敢骗着我玩儿了啊?”
她本来是要睡着了,不过在他坐下来的时候醒了。
“公子不是也骗我了么,一人一次扯平了。”泠崖伸手揉了揉被捶的地方,不疼有些痒,其实怪怪的,被她碰过之后。
苏引摇了摇食指,得意的勾唇,“不,是我两次你一次,我知道你说皇上来了是骗我的,我故意突然坐起来的,是不是吓到你了?”
泠崖唇角一抽,“……是,吓到了,好害怕。”
苏引扑哧一声笑了出声,起身将泠崖拉起来推了出去,“好了好了,我要洗澡了!坐了这么久的马车累死我了,整个人像是散了架似的……”
马车还不是一般人能坐的东西,说起来还是路况太不好了,那颠的叫一个*,有一段简直快赶上过山车了。
泠崖也不挣扎由着身后的人推,唇角不自觉勾起了笑,随口便调侃了一句。
“我侍候公子沐浴罢,不然会引人怀疑的,以前在府中都是我侍候公子沐浴的。”
苏引闻言一僵,停了下来,“你说的对,这样会引人怀疑的……”
泠崖愕然,“公子你不是……”
话未说完便被苏引打断,“那这样好了,我自己洗你在帘外候着。”
什么?泠崖不可置信的扬眉,蓦地转身,“公子,不行!我……”
苏引说完了话已经走回去了,幕帘落下那抹身影消失不见,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
泠崖顿时石化了。
她居然就那么决定了?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只是一帘之隔居然要他在这里等她沐浴,这不是……她是不是忘了他已经知道他知道他知道她是女子这件事了?何况他还……
这根本是对他的折磨。
她是不是故意的?
天。
幕帘后,苏引得意的扬眉一笑,安心的退下衣衫放到了屏风上,踩着小台阶踏进了浴桶里,温热的水袭了一身,让她不自觉地喟叹一声,仿佛连日来的疲累在这一刻都释放出来。
听到这一声叹息,帘外的泠崖一震,整个人都僵在那里,泠泠的水声听在耳中完全就是一种引诱。
也不知过了多久,泠崖蓦地回过神来,侧耳一听帘内已经没了动静。
怎么回事?是洗好了么?
又等了许久还是不见动静,泠崖的脸渐渐地有些扭曲了,“她该不是……睡着了罢。”
他在这边煎熬难过,她倒是在里面睡得香,问题是……若她真的睡着了,水凉了就糟了。该死,她怎么这么会出状况。
“公子?”
“公子你是醒着的么?”
“公子……”
“你再不回答我,我就进去了。”
“我真的进去了……”
始终没有回应,泠崖无语望天,良久深吸一口气捂着眼睛走了进去,“公子,我进来了。”
浴桶的人早已睡了过去,长发垂落在水里如墨一般晕染开来,水面只余丝丝雾气,水渐渐凉透。
捂着眼睛完全看不到,泠崖为难了半晌,终于放开了,“不是我有意要看,是你自己给我创造了机会。”
视野豁然开朗,自然也看到浴桶中睡着的人,顿时无力的叹了口气,“果然是睡着了么。”认命的走过去拿起一旁的衣服包着了水中的人,终于看不到的肌肤,不觉得松了口气,“公子醒醒,醒醒。”
脸被戳的有些疼,熟悉的声音近在耳畔,苏引一惊清醒过来,张开眼睛的瞬间有些茫然,顿了顿才反应过来,“泠……泠崖?”
“啊。”见苏引醒来,泠崖便松了手站起身,“水都凉了,别着凉了起来罢。”
看着身上的衣服,苏引满头黑线,“我怎么睡着了。”
泠崖满心的无奈,转身便朝外走去。
“泠崖,你过来的时候看到什么了?”对自己睡着之后,苏引不太自信,何况还是光着……
泠崖脚步一顿,“除了头发什么也没看到。”
苏引还想问什么,幕帘落下那人已经走了出去,“什么叫除了头发什么也没看到?到底是看到还是没看到?”
不过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某人的脸皮变厚了。
苏引的疑问在她掀开衣服的时候找到了答案,头发落在水里,水面上除了漂浮的发丝之外的确什么也看不到,顿了顿又觉不对,那是看了没看到,不是没看!若是头发没遮住……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进化成了?长途跋涉说不累是不可能的,苏引几乎是躺到床上就睡着了,泠崖的事也只想了一半。
良久之后,泠崖进来查看一遍,见苏引睡着了便拉上了床边的幕帘,这才出去叫人将浴桶抬出去,这个过程几乎没有声音。
一切归于平静,泠崖拉开幕帘走到床边站了许久,直至深夜才掩门离去。
翌日
一觉睡到自然醒,苏引心情颇好,不知为何在这里睡的特别安心,窗外阳光灿烂竟然已是晌午了。想到昨日秦越说过的话,苏引一惊顿时起身下床,一边系衣带一边朝梳妆台走去,一不小心便碰到了台上的东西,一支木簪子掉了下来骨碌碌的滚远了。
苏引无奈的摇头,跟着簪子滚落的方向走了过去,滚到屏风下时终于慢慢的停了下来,一眼看到紫玉屏风不觉得又愣了一下,仿佛极易被吸引住视线。
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这才俯身去捡地上的簪子,俯身的一瞬间却发现了异样,屏风脚上竟雕刻着一个图腾,因为很小又无异色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
仔细一看,苏引不觉凝眉,“这图腾……”
竟跟昨日在宫里见到的一样,像是一只被花枝包围的鹤,大概是鹤,从脖子判断的话。这究竟是什么图腾?这不是苏夫人送给的么?既是送给自己女儿的东西为何要在屏风上雕一个这样的图腾,而且还在这么不显眼的位置上。显然这不是制作者的人的刻章,何况与皇宫里的东西扯上了关系,究竟代表了什么?似乎是一种象征。
苏引看的入神,连推门的声音也没听到,所以当泠崖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苏引蹲在地上,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
“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
苏引闻言一怔这才回过神来,只觉得腰扭得酸疼干脆坐了下来,“泠崖你过来。”
泠崖不解的凝眉走了过去,“在看什么?紫玉屏风?”
“嗯。”苏引点点头,拉了拉泠崖的衣摆示意他蹲下来。
泠崖见状眸色一闪,只好蹲了下来,“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看这个。”苏引伸手指了指屏风脚上的图腾,“这个图腾你知道是什么么?”
仔细一看才看到那个图腾,泠崖也是一怔,“这屏风上原来还有图腾么?这图腾……鹤?难道是……锦鹤国?”
“锦鹤国?那是什么?”苏引愕然,她到这个世界也几个月了,相关的东西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听过燕南国北楚国扶东国什么的就是没听过锦鹤国,听名字……这是个什么奇怪的地方?
“这只是我猜测的,若是鹤的话便只能想到锦鹤国,也许只是我多想了。”泠崖也觉得奇怪,特别奇怪的是苏府出现这样的图腾,总觉得有什么要被揭开了一样。
“不是。”苏引摇头,伸手抚上了拿出图腾,指尖触到了微小的灰尘,“我昨天去皇宫见皇上的时候也看到这图腾了,是一块桌布,上面绣的便是这图案,难道西越与锦鹤国有什么往来?我怎么从未听过什么锦鹤国?泠崖你知道么?”
“什么?你在宫里看到了?这……这不可能啊。”泠崖觉得不可思议,心中立时多了许多猜想,“其实锦鹤国我也不了解,只是听说过。锦鹤国位于西部,但不毗邻西越,西越往西是一望无尽的大海,没有人跨越过这道海洋也不知道海那边是什么样子。不过以前有传言所海的那一边有一个神奇的国家,那个国家只有男人没有女人,被人称为男人国,这个被称为男人国的地方就叫锦鹤国,素说锦鹤国以鹤为详,所以我才猜测这图腾属于锦鹤国。关于锦鹤国的传闻太过荒谬,所以一直以来人都以为这是个根本就不存在的国家,没想到现在居然出现了这样的图腾,而且皇宫里也有,太奇怪了。”
苏引的眼睛瞪的大大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说……锦鹤国被称为男人国?男人国……原来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我还以为只有女儿国呢。”
只有男人的男人国……这到底是多猎奇的世界?不对,如果是男人国……那是怎么有后代的?难道他们有秘术,男人也可以生孩子?
“女儿国?”泠崖愕然,“还有这样的国家?我怎么从没听过。”
“不是不是,我只是太过惊讶了胡说的。”苏引连忙开口解释,只觉得满心的疑惑,“先不管它是什么男人国还是女儿国了,关键是现在这图腾到底是什么?怎么会出现在我家里又出现在皇宫里?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泠崖也是一头雾水模不着头脑,“我也不清楚,但这是夫人送给公子的,这图腾是什么意思也只有夫人知道了。不过……皇宫的那个图腾倒是可以问问皇上。”
“问他啊。”苏引顿时歇了口气,软软的撑着下颚抱住了膝盖,“你说……有没有可能苏……我娘她是锦鹤国的人?”
“呃。”泠崖第一次呆掉了,“锦鹤国不是都是男人么?”
男人也可以生孩子?不是,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夫人是女子。说起来……锦鹤国的男人是怎么繁衍后代的呢?
苏引怔怔的点点头,“那有没有可能我娘是男扮女装呢?锦鹤国如果都是男人的话,肯定又秘方可以繁衍后代的罢?不然不就灭国了?”
泠崖顿时满头黑线,“公子你在说什么呢?你倒是真敢说啊,夫人怎么可能会是……”
男扮女装?会生孩子的男人?她还真的能想的出来,怎么可能。可是,夫人送的这屏风上的图腾又怎么解释?
“我觉得锦鹤国一定是有什么秘方……”
泠崖终于忍无可忍,一巴掌拍向了苏引的脑袋,“公子你还是进宫去问清楚罢,你到底在意的是什么啊。”
为什么她关注是男人生孩子这种事情?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弄清楚这图腾的事么?虽然……他也有点在意,但那只是听到的时候正常的好奇而已。
突然被拍了一巴掌,苏引有点蒙,“泠崖你打我?”
“我是打醒你。”泠崖唇角一抽,将地上的人拉了起来,“你要是在意的话就去问皇上,现在他是唯一的途径。”
“我当然在意!可是要去问……”苏引无力的抬头望天叹了口气,她真的不想跟那家伙交谈啊,太冷场了,冷的话都说不下去啊。
见苏引一脸愁容,泠崖眸色一暗,“怎么?皇上昨天为难你了?”
昨天回来被她折腾了一通也没来得及问她。
“为难倒是没有。”苏引摇了摇头,伸手拍了拍泠崖的肩转身朝梳妆台走去,“你不会懂得。”
泠崖转身跟了上去,“什么意思?”
“无法交谈啊。”苏引坐下里,将手中的木簪子递了过去,“帮我梳发,今天就用这个。”
泠崖伸手接过来,拿起梳子便熟练的梳起来,“为什么会无法交谈?是公子不说话还是皇上不说话?”
“不是说不说话的问题。”苏引凝眉,不知该怎么解释,“就是……就是……反正就是奇怪,除了场面上的话之外,他问的我一句也回答不上来,安静的时候太尴尬了。”
“回答不上来?”泠崖动作一僵,这是什么意思?一般的问题她不会回答不上来,除非……
此时,门外传来小厮的声音,“少爷,皇上来了,已经到后花园了,说在后花园等少爷过去。”
“还真是说到就到。”苏引叹息一声,扬声道,“我知道了,你去转告皇上就说我马上就到。”
“是,少爷。”门外的人应了一声,脚步声渐渐远去。
“既然来了就趁着机会问问罢。”泠崖伸手挑起一部分发丝挽成发髻,将木簪子斜插在发间固定住,又将余下的发丝梳到了背后,明明是拿剑的手做些这些事去十分灵巧。
照了照镜子苏引满意的点点头,冲镜子里的人竖起了大拇指,“泠崖你陪我一起去,顺便让你看看无法交谈的最高境界。”
泠崖一怔,“公子要我陪同?”
以前她与皇上相处的时候从来不要人在旁侍候,哪怕是他。是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原来的她了,她对皇上的感情似乎真的随着记忆消失了,他还以为她会因此记起什么,看来是他多虑了,终于可以放心了。
“你不去?”苏引挑眉。
“去。”
“这才乖。”
泠崖:……
乖?这是什么语气。
梳洗完毕之后,两人掩门离去,房间安静下来。
须臾,一抹黑影从窗外跳了进来,隐没在幕帘后,见四下无人径自朝床边的紫玉屏风走去。
------题外话------
不要吐槽男人国2333333333333…=_=|||
驾照的确难考,其实我后悔了…。懒人真不该学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