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记 第三回 医院守父

作者 : 隐空城

这些,都是大仲从医院醒来之后告诉我的。这家伙身子骨也真是够硬,河西的那一颗子弹其实已经打中了他心脏的位置,但河西这狗日的舍不得花钱,手枪是他托人买的便宜货,子弹最后居然就卡在了大仲被打断的肋骨中间。

在医院里躺了半个多月,大仲马上就又跟没事儿人一样,整日整夜的和我一起蹲在我老爹的病房里。

这是一家私人医院,是我老爹和他的几个朋友出钱修的,为的就是避免一些麻烦。

打从十年前,老爹突然不下地之后,我就没见过他上医院。刚接到电话,我还想着这老家伙是不是重出江湖了。以前我还小,我老爹几乎不向我透露任何自己的事情,不过他捣腾的生意太大,明里暗里的名声也很响亮,我差不多念初一的时候就已经确定,他就是个盗墓贼。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幻想着能有一天,跟老爹一起下回地。

所以,那时候我就没什么心思念书了,整天就研究些探险小说和捣腾玩意儿什么的。等我十五岁了,真鼓起勇气想告诉老爹,“我的志向就是当个贼”的时候,我老爹却已经不干了。

这已经越过了坑爹这一环,直接就开始坑儿子。那之后,我基本上是一蹶不振,整天就想着将来把他的万贯家财败光,借以报复。但我老爹明显比我更阴,先是把我骗进了一所大专,然后和里面的领导打通关系,硬是让我把三年制的野鸡大专念了五年,还他娘不让我毕业。

所以,当我在寝室里听到我老爹进医院的时候,我心里还高兴呢,心说:“这回总该我来挖苦你了吧。”

但刚一看到病床上的老爹,我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当时我甚至都想拉着身边的医生质问:“这他娘真是我爹,你们没是从火灾现场随便拉了一个人过来吧?”

病床上的那个人全身光溜溜的躺着,身上的皮肉就好像被硫酸泼过一样,全像凝胶一样,呈现一种往下流淌的状态。说他是我爹,我我真是一点儿都没办法接受。

就好像失了魂一样,我呆呆的在病床旁边站了很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忽然就看到他动了一下。医生抢在我之前走了过去,然后就把探听器放到了他的胸口。

“袁袁杰”

我听到他喉咙里嘶哑的发出这个声音,顿时,整个人就再也抑制不住,推开医生,扑到了他的身边。

“爹!”我一边哭一边大声的叫着。但是,老爹叫了我一声之后,喉咙里的声音,我就再也分辨不出那是什么了。

“**的还愣着干什么,快给他治啊!”我转头朝医生吼道。

医生的样子有些尴尬,他吱吱唔唔的说道:“这,我们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才,才好,袁老爷他,他一切体征都非常正常,我们动用了很多手段,都找不出原因。”

“正常?”我一下就火了,走过去一把拽着他,指着我爹就说:“你管他娘的这样叫正常?我”

“袁杰!别胡闹!”门口突然有人吼道。

我转头一看,门口站着的是我爹的司机,谭爷爷。在家里,他就是当众扇我一个耳刮子,也不会有任何问题。但谭爷爷对我却一直很好,以前他跟我爹一起下地的时候,只要找到什么有意思的玩意儿,都会第一个想到要给我。我要是有个什么病痛,他绝对比我老爹更着急。

在家里,我一直都是把他当成亲爷爷看待。现在,他一出现,我所有装出来的恼怒全都化成了伤心的眼泪,身子一下就没了力气,噗通跪到地上,把头埋到老爹的病床上就嚎哭了起来。

谭爷爷把医生支开,关上门,拍着我的后背说:“袁子,哭啥呀,你爹这不还活着吗?”

我半天才抬起头,看了看我爹的惨样,又看着谭爷爷说:“我爹他不是没再下地了吗?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谭爷爷叹了口气,说:“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你呀,就好好守着你爹,指不准儿明天他就好了。”

看着他老泪盈眶的样子,我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谭爷爷大概是要我守着老爹到最后。我爹生前从来不跟我说任何事情,他肯定也不允许谭爷爷他们告诉我。

说起来,我爹这种人也真是够惨,到最后,连看个病也不敢去大一点儿的医院。他们做的那些事情,只要被人抓住任何把柄,肯定都只有挨枪子儿的命。虽然有钱,却一辈子都要夹着尾巴做人。

“对了,大仲在对面儿,他替你爹挨了一枪,记得过去看看。”谭爷爷说着就站了起来。

“什么?大仲也糟了?”我说道。

“他应该没什么大碍,有些事情,他会告诉你的。”谭爷爷看了我老爹一眼,然后用力的闭了闭眼睛,“这段时间你就在医院呆着,饭菜和生活用品我会让人送来。”

“你要去哪儿?”我看谭爷爷要走,就问。

“你爹现在躺着,在你二姑他们回来之前,场子上的事情必须有人去处理。”说着,谭爷爷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特别的闹腾。推开对面的病房,看到大仲还在昏迷中,不过听医生说完他的状况之后,我多少也安心了些。

大仲和东子是我爹最能干,也是最忠心的两个下手。听说我爹很早的时候以前救过他们,之后,他们就一直跟着我爹。这几年,东子一直在外头跑,爹的身边就只剩下大仲一个人跟着。大仲有个老娘,在陕西孤零零的一个人,我爹老早就想给大仲一笔钱,让他回去,但大仲死也不肯走。

爹告诉过我,不是大仲不孝顺,而是他知道,他一走,我爹的身边,就很难再找出另一个能代替他的人了。

在医院里呆了半个月,我没有看到一个老爹以前场子上的朋友来看他,想必,谭爷爷是把事情掩盖了起来。后来,大仲醒了,看过我爹,哭了一场之后,就把当天晚上的事情告诉了我。但当我询问其他东西,大仲却只是摇头。

我也明白,大仲是最不可能把事情告诉我的那个人。

又过了几天,我老爹还是那样,偶尔会醒过来,但依旧说不出什么话来。医生说现在不能给他身上盖任何东西,害怕会有什么影响。一开始我听得有些糊涂,但想想之后,才明白,其实医生也知道我爹这状况不是一般的生病手上,如果用东西盖着,保不准,就会弄出事儿来。想必,他处理这些状况已经不是头一回,所以,我也就没再多问了。

二十天过后,我已经在医院里憋得有些发慌了,想出去走走,又害怕一转身,老爹就会出什么状况。翻来覆去的,别提有多难受了。好在大仲恢复得快,我俩搭着也算是个伴儿。

我很少跟老爹的下手接触,这些人看上去都挺忙,以前在家里碰见,他们基本是只是叫我一声“小爷”,然后就什么也不跟我说了。东子算是他们当中跟我最聊得来的,结果很快就被我老爹给支到外边儿去跑了。

这回跟大仲一聊,突然发现,这家伙也蛮能侃。几罐儿啤酒一下肚,天南海北的,好像他仲爷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一样。我本来还想着曾他喝高的时候再套点儿话,结果,只要我一提我爹,他马上就开始摇头,接着就是一句话:“老爷说了,如果跟你喝酒,呃就,就不能提”

我靠,看样子我爹防我,还让手下人接受过洗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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