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山水不相逢 142:今生,来世3(一万字)

作者 : 白鹿

“走不动了……买不了了……送你个吻,成不……”他声音轻的像羽毛,花斐君小心仔细的辨认。

随即,花斐君低下头,吻了上去。

莫尧的深情还没有用尽,生命却将尽了,唇齿之间,他说出这一世最后的愿望“媳妇儿,再叫我一声吧,再见面,就来生了……”

“换空气你开客厅的窗嘛,莫莫会冷,感冒了怎么办?”

花逸给何念西打了电话,大概说了一下情况,何念西说马上过来。他的响应速度一向很快,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带着两个医生敲响了花斐君家的门。

花斐君一把推开原城,接着推开工作人员,颤颤巍巍的伏在莫尧的遗体上,“舍不得就对了,莫莫你舍不得我就别走了,醒醒吧,好不好,我们回家,回女乃茶店,我们还要做生意,回梨花寨,我们去约会,你给我拍照片,我们骑自行车去转转,现在就去,莫莫,你醒醒,我求求你,求求你……”

原城一挑眉,对上了花逸的目光,不约而同的两人都觉得事态更严重了,抑郁症的病人一旦觉得人生了无生趣那么就是危险的前兆,接着花斐君又继续说道,“你一死,就有人开始欺负我,妈的,整天要老子去医院,老子什么毛病啊去医院,又他妈的不是产检,三天两都要带我往医院跑,操……”

花逸的视线在花斐君的身上来回打量,发现他除了有点没睡醒,完全看不出哪病了。原城突然站了起来,冲着花斐君说,“君子,你家莫莫呢?”

花斐君赌气一样撇嘴,“我也要发烧,原城发烧了你那么关心他……”

“死了。”

花斐君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他睡眼惺忪的坐起来靠着床头,原城坐在床尾默不作声的看他,他在等花斐君开口。

“莫尧!”他在客厅里喊了一声。

所有的短信都是花逸一个人的,没有多余的内容,就是开机回电话。他给花逸回了一个信息:我是原城,能不能见一面。

当所有人都离去之后,只剩他和原城两个人穿着肃穆的黑色大衣站在墓碑前,原城劝他离开,毕竟这是12月末,大雪刚过,空气冷的扎人,他们已经在这里站了一下午,眼看天色越来越晚,气温也越来越低,他们穿的又不是羽绒服,再这么站下去,恐怕两人往墓碑旁边一躺就直接冷冻成标本了。

“对了,”原城突然想到,拉回花逸的注意力,“在抱着骨灰去墓地的时候,他还自言自语来着。”

“所以我让医生给我开治疗精神分裂的药,他说我不是精神分裂,吃抗抑郁的就行,谁知道那什么江湖郎中啊……”

原城坐在餐桌旁边,食不知味的吃了几口面条,然后抽了一颗烟,去卧室看花斐君,他果然睡着了,他不是才刚刚醒,不过洗了个澡吃了饭。他拿起花斐君仍在床头上的手机,开了机,没一会,短信蹦着进来,他马上将电话调成了静音。

他狠狠咬着下唇,不住抽噎,带上纯白的手套,用最后的力气抱着骨灰盒乘车向墓地驶去。

花斐君原本正在弯腰穿鞋,听到这句话身体不由一僵,慢慢的起身回头,目光迷离却又温柔无限的看着他,原城往后退了一步,内心忐忑不已,硬着头皮对他勾勾手指,“媳妇儿……回来,睡一觉,我搂着你。”

清醒的时候还好,正常的吃饭睡觉,偶尔还会去店里把看看账目,和店员叮嘱几句。

医生很肯定的对他们说道,“他早期可能是换过抑郁症,不过这个不能肯定,现在他有明显的思维松弛和思维破裂现象,说白了就是和他交流驴唇不对马嘴,前言不搭后语,他爱说什么说什么,他只说他想说的,不管你问什么,而且有幻觉产生,还是不单一的幻视幻听,他完完全全的给自己臆造了一个世界,他有可能原本有抑郁症,也有可能这个抑郁症就是他臆造出来的。”

“我/操……”原城吓的一愣,“那他们……算了,不知者无罪。”连从来不说脏话的原城也忍不住骂娘了,亲兄弟啊,够劲爆的。

何念西三十几岁的人,风里浪里走过来,还是不由的跟着故事心惊肉跳,他在想,自己告诉他的那些话,会不会也成了他时至今日病情的导火索,恐怕不是全部,但是月兑离不了关系。

这些天他也没睡好,谁然被缠着睡有些难受,但是也没多一会功夫,他也睡着了,到底是年轻人,神鬼不惧,就敢这么在莫尧的床上搂着莫尧的老婆睡了,原城在内心暗自感叹了一番自己的英勇。

“他。”花斐君抬手往身边的枕头一指,自己的目光也落在枕头上,然后一惊,猛的坐了起来,惊慌的看向原城,“莫莫呢?”

他用唇舌描绘着一生最深爱的人,然后永远的沉睡在爱人的怀里。

花斐君手上的动作顿了顿,放在毛巾,从原城手里拿过药,打开瓶盖倒出两粒放在嘴里干嚼了,“抑郁症。”

“不用,我去叫他。”原城站起来,经过贺良的时候绊了一脚,贺良还没来得及扶,他已经一脚踢在旁边的木质椅子上,椅子腿和地砖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疼的他当即冒了冷汗,“幸好还有个外科医生在,没准我也得看一下。”

花斐君甚至开始发抖起来,咬着牙一个字也不肯说。

可这只是徒劳。

“不用,磕一下就残了也不是玻璃做的。”原城揉揉脚趾头,去开卧室的门。

花逸诧异的瞪大眼睛,看看花斐君又看看原城。

两人着情侣装笑得满眼阳光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花斐君不愿相信,每日每夜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消失不见,那个身体修长,高大帅气的莫尧,最后变成一缕青灰躺在狭小的木盒里。

他把有些发酸的蛋糕和用过的餐盘扔掉,打开房间的窗,打算换换空气。花斐君突然睁开眼睛,一脸莫名奇妙的看着他,“原城,把窗关上。”

“治你精神分裂的!”

原城没有爱过一个人入骨髓,也没有依赖过一个人入骨髓,他觉得自己永远都无法想象花斐君抓起地上的黄土洒向莫尧时的心情,那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和爱人阴阳相隔甚至天地之隔,却无力挽回的痛苦,不亲身经历,谁都无法领会。

当何念西的脸出现在花斐君的视线里时,他忽然身体一僵,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马上转过头,趴在原城的身上一动不动。所有人看得出来,花斐君害怕何念西。

花斐君停住脚步,转过身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然后回自己的房间里在抽屉里翻出一个白色的西咪替丁药瓶,扔给了原城,“自己倒杯水,吃一片,挺管用的。”

“他说什么?”

花斐君轻轻闭上眼睛,自己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山路十八弯的缠在原城的身上。原城正在想着,这回可完了,死一个,疯一个,这可怎么办?他应该带花斐君看看医生,谁知道这是临时受了刺激还是什么,他突然想到自从他来女乃茶店之后,花斐君总总匪夷所思的行径,瞬时心里凉了一半,他应该病了很久了,在莫尧生病之前,他就有了这个征兆。

不清醒的时候显然也不会好,自言自语,一叫他媳妇儿他往谁身上扑。长时间的躺在床上发呆,对着空荡荡的床铺说话,微笑,吃饭的时候会喊,莫莫吃饭了,洗完澡了会喊,莫莫我来啦,看起来是很开心的样子,让人不忍心打乱他自己臆造出来的那个完美的世界。

原城帮他月兑掉大衣,然后看着花斐君对着空荡荡的大床微微一笑,就着一身黑衣黑裤钻了进去,“莫莫,我回来了。”

他一会哭一会笑的对着墓碑自言自语,起身离开的时候身上落了一层白雪,没走几步又突然转身回来,蹲下来对着黑白照片上笑脸笑了笑,“对了,我的书出版了,改天带来给你看吧,故事里有你。”

“你知道何念西是我二叔吗?失散多年的二叔,他和花斐君是亲兄弟啊,他肯定会帮这个忙啊。”花逸嘲讽的一笑。

他敲敲开了卧室一个门缝,花斐君安静的睡在床上,面色苍白,从来都是笔直的睡姿如今却窝成了一个团。他忍不住的心疼起来,却又不知从何安抚。

贺良带着花逸和何念西进了卧室,让原城陪着花斐君跟心理医生聊天。半个小时后,聊天结束,原城又把花斐君按回了床上。

原城走过去半抱着他起来,“媳妇儿,一会再睡,起来吧,好不好?”

“有病了能装住吗?”原城皱眉,听着花斐君嚼药片的声音后背发麻。

花斐君在卧室正,被花逸突如其来的一嗓门叫醒,揉着眼睛走进客厅,“花逸……你找我?”

“一股……糊了吧唧的味道,烧东西的味道。”他认真形容道。

花斐君看起来很累似的,揉了揉自己的后颈,跟进卧室,“在睡觉啊,这不是在睡觉吗,你有事吗?”

花斐君扬着嘴角微微一笑,伸手勾住原城的脖颈,让他把自己打横抱到了餐桌边上,花逸在后面气的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医生打开药瓶,蓝色小药片上的英文缩写让他马上肯定了,这就是治疗抑郁症的药。他觉得花斐君不单单是抑郁症的问题,他需要和他谈谈,来肯定他初步的判断。

“干嘛你呢,外面零下30度你怎么不出去站着啊?”原城抢过遥控器,关了空调。

花逸突然想起来,前不久他确实接到过莫尧的信息,他说了很奇怪的话,如果有一天他不在了自己要去照顾花斐君……

“那,这是妄想症?”花逸不解的看着他,到底得说出个什么病,然后才能治疗不是。

何念西叫了一声,“花斐君?”

我妻儿命悬一线,你醉卧美人怀,花斐君,你心里果然没有我。

圣诞节的那天,是莫尧的忌日,却也是花斐君和花逸一双儿女的生日,这是一生都不会被遗忘的牵扯,是带着轮回的缘分。

“我困……”花斐君抱了抱被子,没有起来的打算,客厅的人已经安静下来,似乎都在侧耳听着花斐君和原城的对话。

他扬起头长长叹了口气,老天,所以花斐君疯了是吗?他因为莫尧疯了?当初自己和他决裂的时候,他欢天喜地的投进了莫尧的怀抱,现在莫要死了,他也没办法好好活着了……

原城和花逸站在客厅里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有想到花斐君会发这么狠的脾气,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像正常人一样有些情绪了,不知是好是坏,两个人一起走到卧室的门口,看着花斐君在床上左翻右翻,然后突然坐了起来,面对着照片墙开始漫长的发呆之旅,好半响,他慢悠悠的开口,“活着好没劲。”

他不是精神分裂,那昨天晚上是中邪了吗?原城掐着腰在客厅来回走了两圈,决定带他去医院看看,但是不能直接这么说,万一他突然犯病了再干点什么出格的事,这还得哄着来。

“他说,花逸,莫尧死了。”

“君子,他醒不过来了,你该醒醒了。”原城在他身后轻轻拍着他的背,花斐君颓然的坐在冰凉的大理石地面,望着空荡荡的悼念大厅,原本放着遗体的地方被空旷下来,只有一群亲人昏天暗地的哭坐一团。

“他真没告诉过你吗?你自己也会看的出来吧,他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他去世的那天早上花斐君接了你的电话,你们不是在电话里争吵了几句。等君子醒了我带他去医院,我看你发了很多信息找他,就告诉你一声,别以为这俩人都凭空就消失了。”

“西咪替丁?”

花斐君回来之后在厨房煮了一锅面条,自己坐在餐桌上慢条斯理的吃完,看也不看对着面条发怔的原城,径自回房间,“我睡一觉。”

原城一怔,“什么味道?”他记得今天没有喷香水,谁会想着参加葬礼还盆香水,再说连着这几日,他店里店外的忙,哪还顾得上臭美了。

花斐君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轻轻抚模着莫尧的脸颊,温柔的呼唤,“莫莫……莫莫……来生换我追着你,好不好?你等着我啊!莫莫,你等着我……”

“这药到底是治什么的?”

花斐君一愣,反手指了指后背,“在屋里睡觉呢……”

他觉得自己被扔进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泥潭,可以呼吸,却不能上岸,他的世界里,再也没有一根救命稻草可言,他终日建造的那座城墙倒塌了,他一手编织的完美世界里的爱人死去了,他在一片废墟里倒地不起,苟延残喘。

可能原本莫尧早就挺不住了,只是他一直再硬撑着给陪花斐君过这一个生日,但是到底是没撑过去,花斐君的生日和他的忌日成了一天。

花斐君对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发呆,眼泪流干后徒留干涩的伤悲,他蹲体,对着墓碑低语了几句,原城没听清,但是随即花斐君就转过身,随着他离开。

绿茶早产,生了一对儿龙凤胎,暂时母子平安,不过孩子孩子保温箱,还很脆弱。花逸在医院熬了三天,联系不上花斐君也联系不上莫尧,心里有些不踏实,他往店里打电话,店里的人也不知道他是谁,一听说找老板的,就说没在,于是晚上的时候,他抽出空来回一趟花斐君的出租房。

他跟花逸也不是很亲近,好像长久以来的陌生已经让病态的他觉得那是根深蒂固的隔阂,花逸若不主动碰他,他走路都要绕着花逸。

花斐君懒洋洋的勾住他的脖颈,等着原城抱他,原城就这样半搂半抱,像挂一个睡袋熊一样将他弄出房间。

花逸觉得好像有人在他脸上扇了一个耳光,然后顺便一刀子捅在了心上,他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的人呢?

花逸尝试过一次强行带他走出这栋房子。他当时没有犯病,很清醒,并且知道自己有抑郁症,还去抽屉里拿了药物来吃,躺在沙发上看着窗外,对着花逸和原城安慰道:“我没事儿,就是总没力气,躺一会就好了。”

“有效果吗?”

原城再次发道:花斐君生病了。

“不然我们明天再过来吧,一时半会不会醒。”贺良帮花斐君打过几次针,是认识他的,花斐君的女乃茶店租用的就是他的房子,他以前就觉得花斐君看起来挺凄楚的,往那一躺就跟床单一个颜色,乍一看就红颜薄命。

这次花逸没有回复,原城握着手机去客厅坐在沙发上愁云惨淡的抽烟,他稍微知道一些花斐君家的情况,刚想到这孩子怎么这么可怜的时候,又想到自己,自己还不如他呢,唯一他知道的亲人是他妈,还死了十来年了。

“嗯。”花斐君轻巧的答应,从原城的身边坐起来,一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把扒了自己的衣服,一边嘟囔道:“这是什么时候买的衣服,我怎么不记得了……”

莫尧的人生很短暂,伤痛过,快乐过,甜甜蜜蜜的爱了一场,恋恋不舍的离开,他为了爱一个人而来,在爱的人怀里离开,要说有什么不知足,就是爱的时间太短,还未来得及延长。

后来,花逸找到了莫尧的墓地,在寒风大雪里他的坟前坐了整整一个下午,鲜活的生命变成了黑白的照片,时光的不经意间,他已经和这个常常和自己作对的人相隔阴阳间。

原城松开他,任他跑到火化室的门外疯狂的拍打着门,“你们在杀人!他还能醒!把他还给我!还给我!莫莫!”

悼念大厅里依旧没有闲杂的人,只有他的挚亲和莫尧爸关系不错的一些朋友,花斐君身上一身黑衣黑裤,都不知道是怎么被原城套上的,这几日熬的双眼已经通红,他站在鲜花丛外,用生死的距离最后看着莫尧。

花斐君的情况比较糟糕,他正常状态的时候是不会去医院的,原城一提带他去医院,他马上露出一副“你要不要吃点精神分裂的药”的表情,犯病的时候又粘人的很,一说去医院,就不停的重复“莫莫是不是严重了,莫莫是不是要死了”,听着人心里跟着发堵。

晚饭的时候,花逸去叫花斐君吃饭,花斐君只是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闭上。原城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媳妇儿,起来吃点东西。”

花逸一个人在厨房默默的刷碗,牙齿再一次咬的咯吱咯吱响。

“花斐君,让莫尧好好走吧……”原城再一次把他架住,任他踢打,狠狠咬在自己的肩膀上,像一只失心的野兽嘶吼着,“你滚!滚开!他们把莫尧推走了!让他们给我放下!把人还给我!不能进去!”他眼睁睁的看着莫尧被推进了火化室,而火化室的金属门被紧紧的关上。

“莫莫……”原城被他惊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瞪着眼睛看他下一步要干什么,结果花斐君被子一掀,从床上跳下来急匆匆的走进客厅,厨房,洗手间,另一间卧室。

车里没有花逸,前排一个司机,后排是原城和他,似乎他根本不在花逸是否能听到,他只是想说出来。

花斐君迅速的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将原城搂的更紧了,他在原城的肩头生硬的说了两个字,“大叔。”

花逸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半天,“何念西啊……你怎么不早说。”

“装的。”他淡然道。

花逸来的很快,钥匙丁零当啷的撞在门上,他打开门进来,就冲着坐在上沙发上的原城喊,“花斐君呢?怎么就病了?”无非就是昨天折腾大劲了!还犯得着叫他来,他自己也是的,怎么说让来就来!

他点燃一颗烟,放在碑下,带着歉意无奈的笑笑,“对不起啊莫尧,我来晚了……”他突然有些想哭,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眶,自嘲的笑了笑,“你看我这个马后炮,你生病了我都不知道,你都走了才想起来当初该对你好点,你也是,有病怎么不告诉我,我知道,你肯定是怕我知道你有病了,会总去看你,然后就能看见花斐君了,你不想让我们总碰面嘛,你真小人,一辈子小人,不过,我还是有点舍不得你这个小人,你活着的时候我真不惦记你,你死了我反倒惦记了,你说我这不是贱毛病吗?”他叹了口气,白色的雾气喷出老远,“你以前总是纠结我应该叫你哥,还是叫你叔,早知道我就叫你叔了,也让你高兴高兴,咱俩都认识二十多年了,比我认识花斐君的时间还长呢,二十多年我也没干过让你高兴的事,你总把我当小孩儿看,其实在我心里,你差不多就是我叔叔了,你也挺惯着我的,表面上总是横着跟我干,可你让着我,我都知道,如果你还有以后,我也想对你好点,可是没有了啊……”

“你晚上没睡吗?”花斐君淡淡的问。

花斐君见他不愿意,可怜巴巴的蹭到他身上,“你不愿意?那我给你拨。”说着开始低着头和瓜子皮较劲,拨一颗放进原城嘴里一颗,原城觉得拨瓜子很折磨人,吃瓜子也挺折磨人的,他压根就不爱吃这东西。

“没有。”他拿着浴巾在自己的脑袋上擦着头发,“你不是问我你是谁吗?我以为你精神分裂了……”

原城蹙了蹙眉,“睡了,我也刚起来,那个,我是谁?”

原城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专注的看着他,“你说谁冷?”

花斐君已经醒了,正迷糊着看他,“莫莫,什么声音?”

这不就是烧纸钱的味道,原城想了想,说,“你身上也有,要不咱把衣服月兑了吧,媳妇儿?”

花斐君直接钻进被子里,眯着眼睛对着空荡荡的床沿说,“莫莫,花逸来看你了。”

原城叹了口气,“要我带你去墓地吗?真的死了,圣诞节那天的事,他病了很久了。”

从此以后,这个世界上再也莫尧这个人,再也没有一个心甘情愿,全心全意,不顾一切去爱着他的莫尧,没有那个永远心甘情愿站在他背后的莫尧,他留下他们共同生活的十几年的回忆,然后独自到另外一个世界去,这漫长的十几年,再回首时,原来不过是那么短暂的片刻须臾。

花逸上前去拽花斐君的手臂,想让他松开原城,拽了半天花斐君都不松手,最后竟然一口咬在花逸的手臂上,原城紧忙在他的头上拍了拍,“松口,花斐君,媳妇儿,媳妇儿,松开。”

“快睡吧你,原城是哪根葱啊,我看不上他。”

看了一会电视他又说困,原城把他抱到床上,给他盖上被,花斐君却一把掀开棉被,从抽屉里拿出遥控器跳到了16度。

花逸的眼泪突然就决堤一样落下来,他紧忙用手背擦掉,风吹在脸上有泪的地方冰凉,连手背都冰的发疼,“人死了,就没有后来了,我们以后再也没有共同的故事了……莫尧,其实……听说你死了,我才知道我那么讨厌你,可是还是会想你,就像想念最好的朋友,最亲近的哥哥那样,对不起,我的心疼来的有点晚,你放心,我会照顾花斐君的,你瞑目吧,过年我会去你家看看,等你父母老了那天,我当儿子给他们送走,不用谢我,哥们儿之间不就是这样嘛……”

当然他也没有机知道,花逸的一双儿女,也是在今天出生,不知世上有没有轮回这一说,怎么就会这么巧的,他正忙着投胎,那边就有胎呱呱坠地。

莫尧把自己最后的爱情最后的力气,都融在了这个吻里,花斐君的眼泪不断的流入两人的嘴角,咸涩清苦。

原城对何念西摆了摆手,“停,别说了,我快让他勒死了。”

他不应该对着充满回忆的房间悲痛欲绝才对吗?原城就是再粗心大意,也意识到了花斐君有些问题。

花逸在门口站了一会,等到原城出来的时候可以挑了一下眉毛,“大葱你好。”

花逸连着退两步,一把抓过原城,关上卧室的门,“他怎么回事!莫尧在哪呢!”

原城一挑眉,看向花逸,“你不进屋去看看他吗?”

原城也月兑了自己的上衣,花斐君见他还穿着长裤,很自然的伸手去帮他解开,月兑掉,原城也不敢反抗,只能顺从着他,衣服裤子扔了一地,没有了烟熏火燎的味道,花斐君又重新缠回他的身上,没多一会就真的睡着了,呼吸很深很沉,睡的很安稳。虽然原城觉得就穿条内库跟花斐君抱在一起睡觉有些别扭,但是这就是现在的权宜之计,不然他不知道以花斐君现在的状态能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情来。

“你才死了呢!死也得有个地方吧,死哪去了?”

按着法律的规定,莫尧必须被火花。

原城冲过去抱着他的肩膀把他向后拖走,“君子,让他安安静静上路吧,你这样他舍不得走!”尧后望还。

花逸很快回了信息:没空。

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回到沙发上坐下来对着抽烟。

“要不你月兑了袜子我看看?”贺良说。

花斐君抱着莫尧,哭的声嘶力竭,他一遍又一遍吻着莫尧的额头,眉眼,鼻梁和唇角,一声一声呼唤着他的名字:莫莫,莫莫,你醒醒好不好,我求求你,醒一醒……

花斐君突然捏了他的腰一把,蹙着眉头抱怨,“莫莫,你身上有奇怪的味道。”

何念西顿了顿,再次开口,语调明显温柔了许多,“美男子……”

“我问你话呢?”原城跟在他的身后强调了一遍。

精神分裂!原城差点把手里的药瓶扔了出去,他很有耐心的站在浴室门口等着花斐君洗完澡出来,举着手里的药瓶问他,“你精神分裂了?”

有的时候甚至会忽略花逸和原城的存在,自顾和空气聊的开心,举着莫尧买回来的拍立得和空气一起拍合影,一丝不苟认认真真的帖在相片墙上。zVXC。

花逸怔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脑袋里跟电影快退模式一样,虽然总是喜欢和他挣花斐君,可是永远都笑的很灿烂的人,他摇摇头,不敢置信道:“不可能,他要有什么事怎么会不告诉我,花斐君也会告诉我的。”

花斐君笑了笑,一把掀开被子,穿着内库下了床,在衣柜里翻条长裤套上,回头瞥了一眼原城,看他身上穿着的是自己的衣服,没说什么,只是赤/果着上身准备去洗澡。

花斐君亲昵的窝在原城的怀里,两人抱的这个瓷实,满地凌乱的衣裤,赤/果的手臂,他怔忪的不知该做如何反应,随即嘲讽的一笑,花斐君是个不安分的人,莫尧是被甩了吗,他现在又这么快和别的男人睡在了一起。

花逸不知道原城到底要干什么,不解的走进卧室,于是就更不解了,“莫尧在哪呢?”

莫尧的爸妈哭的撕心裂肺,花斐君跪在地上,身体不住颤抖的留着眼泪,一把一把的洒着黄土,动作轻缓,像怕惊着地下的莫尧,也像不舍,哪怕只是小小的一方木盒,也是他的莫尧,他也想多看一会。

他不由自主握成拳头的手掌,最终慢慢松开,然后转身离开。

他们回到了出租房,圣诞节当天的节日布置还在,莫尧妈还没来得及做饭的食材都堆在厨房,除了那个人不在,所有的一切都没变,是他们没来的做任何的改变,就连吃了一半的生日蛋糕也还在地板中央的小椅子上,床头柜上的空盘是莫尧用过,被子是他被抬走是掀起的形态,圣诞老人在他们的照片墙两侧兀自笑的欢乐,一切都早已注定,可是却又措手不及。

吃完饭他缠着原城陪他看电视,还翻出来一袋不知道哪个缺德的人买回来的瓜子,“莫莫,给我拨瓜子。”

一般他这么躺一会就能睡着,再醒来是好是疯就不一定了。所以花逸衬着他醒着,死活把他拉了起来,让他去医院,花斐君被他拽的不耐烦了,抬腿踹了他一脚,没踹疼,却把人踹一边去了,他皱着眉翻了个身,“我已经在吃药了,还去什么医院,我害怕医院,不想去。”

“你抑郁症?看起来不像啊,之前你都挺好的,天天都笑米米的,抑郁症会这样吗?”

花逸的眼眶瞬间红了,他们三个人是从小一起长大,花斐君和莫尧的感情那么好,莫尧死的时候花斐君一定很孤单很害怕,可是自己却没在他的身边,他和莫尧一起长大,却没能送上最后一程,甚至从来都不知道他病了,他忽然觉得,不是花斐君错过了他的几年光阴,而是自己错过了花斐君的光阴,并且错过了莫尧的一生。

早上来时他的情绪还比较稳定,能在莫尧妈哭的时候上去扶一把,抱抱她,等到了火葬场的工作人员推着莫尧的遗体往火化室走的时候,他像突然惊醒一般,几步追了上去,扑倒莫尧的遗体上,在白布之下模到他僵硬冰凉的手,失控的哭诉着,“莫莫,别睡了,不能睡了,再睡他们要把你带走了,你走了就再也见不到我了,莫莫,醒醒,跟我回家……”他一边哭着一边抓着莫尧的手拼命的摇晃。

“你好。”原城倒是配合,漫不经心的回应了一句,他已经被花斐君千锤百炼的对各种突发状况应付自如了。

“这样下去不行,我请个医生到家里来吧,莫尧住院的时候我麻烦了一个医生朋友走走后门,但是他说他们医院的那个精神科的医生不是很权威,我听说何念西有个很了得的医生朋友,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应该能认识不错的心理医生,不过我和何念西没好到那个份上要他去找朋友的朋友,不如你给你让你老婆跟他说说吧,你们关系更近一些。”

花斐君甩掉穿了一半的鞋,眼神有些涣散,但是还是乖乖走了过去,走到床边的时候转过头,怯怯的看着他。原城走过去揽着他的腰,给他按进被子里,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抱着他的肩膀让他躺在自己的臂弯里,“媳妇儿,睡一会吧,你都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

“怎么说啊,君子以前和念西,算了,你就找他吧。”

有花折时堪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爱情与人生一样,拥有时切记珍惜,逝去时已无挽回之地,

“有啊,这不没自杀吗……”他走进厨房,把能吃的食材放回冰箱里,把不能吃的找个大垃圾袋装起来,随手抓起挂在门口的羽绒服套上,拎着袋子去倒垃圾。

原城一愣,花斐君自然无比,好像在回到这个房间时,几日以来的阴霾全部一扫而空,花斐君的嘴角还挂着笑,很满足的躺在被子里,轻轻闭上眼睛。

原城始终陪在他的身边,花斐君坐在后座默默流泪,突然淡淡的开口道:“花逸,莫尧……死了。”

原城见他要去拿羽绒服,还打算穿鞋,试探性的,颤着声音在卧室门口轻轻叫了一声,“媳妇儿?”

原城扶了扶额头,“我算栽你手里了。”

原城心想,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医生来了,他也犯病了,“没什么声音,我踢了一脚凳子,家里来客人了,你起来一下?”

原城和花逸一个陈述,一个补充,把事情的起因经过和现状对医生交代了一遍,包括很久以前花斐君莫名其妙用剪刀威胁原城的事,和莫尧的死,还有那瓶所谓的治疗抑郁症的药物。

他一直都有这里的钥匙,虽然很少来,但是绝对是来去自如,他打开门,看着门口月兑得随意的两双鞋,就知道家里有人,家里灯火通明,连厨房的灯都开着,他换了鞋四处打量一下,厨房放着很多吃的东西,花斐君的房间没有人,他绕过沙发,去莫尧的卧室,当即被惊的愣在原地。

“花斐君你个白痴!你给我起来,你必须去医院!我们不带你看抑郁症,就给你检查身体,你总这么睡觉肯定是不正常,快起来!”花逸又过去拉他,花斐君猛的坐了起来,一把推将花逸推了个跟头,胸膛强烈的起伏着,气愤的看着他,“你有毛病吗!我都说了我没有病!不就死个人吗!至于吗!你当我多稀罕他!傻逼!”他瞪了花逸一眼,不顾两人震惊的目光,踢踏着拖鞋回卧室往床上一躺。

“换换空气。”原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房间。

花逸疼的直咬牙,花斐君对他的这种抗拒,让他心酸不已,他疼的直皱眉,对客厅里两个医生说,“看到了吗?就这样了。”

医生很严肃的看了看他,“严重一些,基本可以判断为精神分裂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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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尧已死,莫尧党可以找我拼命或者弃文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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