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树……玉树……”
“梓涵……梓涵……”
“青莲,你去看看她们两个,到哪里去了?”
院落里远远传来一声声清脆的呼唤。
这边雅筝看着丫鬟们奉茶摆点心,一边忙着为琴美人和廖敬之安排座位。听二人又改口以姊妹相称,而不再叫表姐和表妹,便知道二人是为了避人耳目。
廖敬之听得呼唤,微微一笑,“是白芍苑木御侍的丫鬟吗?”
未等琴美人答话,雅筝笑着说:“可不是嘛!玉树和青莲,便是白芍苑的,这木御侍和廖御侍你差不多的年纪儿,行事却稚气的可笑。随身丫鬟,取个什么名字不好。却偏偏叫这么怪气的名字。”
“雅筝!”琴美人含笑嗔道:“怎可随便论人是非,幸而廖妹妹不是外人。”
雅筝笑道:“我理会得!正因为廖御侍不是外人,奴婢才敢放肆说几句话。”说着从小丫鬟手中接过一只托盘,示意丫鬟下去,似有意,似无意地说道:“奴婢跟了琴美人这些年,还是头一回见琴美人这样看重一个人。”
雅筝说着,便将碗往琴美人面前放。
廖敬之站在二人之间,忙接过碗来,双手呈给琴美人。雅筝一旁说道:“这还是御医开的紫苏汤,日常做茶,也有补气固胎之效。”说着又将另一碗茶呈给了廖敬之,笑道:“方才厨房问煎什么茶,奴婢私自做了主张,给廖御侍选了杏霜汤,补脾益肺,悦泽容颜,却不知合不合胃口?”
廖敬之点头笑道:“妹妹这样客气!”
“廖御侍只管叫我雅筝便好,琴美人这样看重御侍你,雅筝自然也会尽心服侍。”
廖敬之和雅筝正客气时,门外又喊了两声“玉树”,只听一个娇女敕的声音说道:“姑娘,你可看见梓涵姐姐了吗?”
“你不好好招呼客人,人家走了,却来问我!小心紫桐姐姐丢了丫鬟,来管你要人!”声音娇憨清脆,带着笑意,这个声音,便是白芍苑的姑娘木御侍了。
“想来梓涵自己走了,不过是请姑娘用过早饭去杜枫苑下棋,又不是什么大事,说完话便走了。”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还是青莲说得对……”木御侍笑道。
“姑娘只是向着青莲……”玉树嗔道。
三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想来是进了屋。
雅筝皱起眉头:“一大早便这样聒噪!整日价都是这样唧唧呱呱说笑,声音还这么大!
美人好清静,她们却这么不识趣。”
琴美人微笑道:“由她们去吧!如今宫中,想听到这样的声音,可也算是难得呢……”说着悠悠叹了口气,似乎在想什么。
“林御侍和木御侍,倒是好得很……”廖敬之突然说道。
“能玩到一起,想必都是这样天真娇憨的性格儿……”琴美人说着微笑道:“我倒也真羡慕她们,整日无忧无虑,什么也不用想。”
廖敬之和雅筝不知琴美人想到了什么,都不敢接口。
片刻,琴美人微笑道:“一个玉树,一个青莲,亏得太后还声声称赞她木家是书香世家。”
“前日皇上来看美人,走到院子里,恰好听见木御侍在大声喊她的丫鬟,皇上听见这样奇怪的名字,也笑了呢!”雅筝笑着说道。
琴美人听见雅筝的话,却并无笑意,默然片刻,说道:“她这样天真活泼,古灵精怪,在皇上面前,也是一点不知道收敛。皇上想不注意,也难呢……”
雅筝微微一怔,神色间露出愤愤不平之意,轻声说道:“原来她安的是这个主意!”
琴美人不再理会雅筝,将一碗汤端到唇边,正欲饮下,却忽然叹了口气,又将碗放下。
雅筝忙轻声喊道:“美人……”廖敬之向雅筝使了个眼色,雅筝略微犹豫一下,便退着走了出去。
廖敬之轻声说道:“这样的事情,以后还不知会有多少。姐姐且请忍耐一时。”
琴美人似乎是在回答廖敬之,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还有很多……他有了一个,又有了一个,年轻美貌的女子,总是一个接着一个……”
“妃嫔可以有许多,皇后,却只有一个。”廖敬之俯,在琴美人耳边轻轻说道。
琴美人微微一笑,笑意中却含着些许无奈:“皇后只有一个,却不是他最喜欢的那一个。”
说到这里,琴美人的眼睛中带着一丝凌厉的光泽:“大婚至今已有八年,她便孤寂了八年。高高在上的滋味,恐怕也不好受吧!”
“郭皇后不受宠爱,膝下又无子息,如何,比得了姐姐你。”廖敬之还是那样轻声而缓慢地说道。
廖敬之说着更靠近琴美人一点,声音虽低,却是一字一顿,都打入了琴美人的心底:“这样的皇后,有不如无。”
“郭氏便算不足道,眼前,还有着许多阻碍。”琴美人饮了一口茶,皱眉咽下,似乎喝到了什么苦口的东西。“只怕来日你我尽力去了郭氏,却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后宫中人,哪个不知皇上对姐姐恩宠,非比寻常?况且姐姐手中,还稳操必胜之券。”廖敬之话语慢慢,说着将眼光看向了琴美人的肚月复。
琴美人看了廖敬之一眼,微微点头,岔开话题:“今日之事,多谢妹妹提点。只是,我却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曹舒娥虽是阻碍,却并不是最大的阻碍。况且如今太后对她这样好,她又和皇上颇多往来,这个时候去动她的人,实在太过扎眼。”廖敬之缓缓说道。
“皇上对她有意,宫中人人皆知,她……还算不上阻碍吗?”琴美人的声音瞬息又变得冰凉。
“皇上对曹舒娥有意,然而太后却似乎没有这个意思……据妹妹所知,今日后位之上,所以坐的是郭懿凰,全是因为太后。姐姐之所以屈居美人之位,也皆是出自太后的意思。太后的心意,才是我们真正要谋算的。有太后在,我们所谋,便不能成真。”
“可是一旦太后薨逝,皇上,便可以顺理成章地,封曹氏为后妃了!”
“顺理成章?”廖敬之轻轻重复了一遍,脸上却含着笑意:“姐姐怎么忘了?曹舒娥是太后生前最喜爱的婢女,太后薨了,她不是应该去太庙,陪伴陵墓?”
琴美人听到这里,秀眉已然舒展开来。琴美人双眉细长,舒展开来,实是绝美。
“我们要忧虑的,反而是太后在去之前,皇上便给了她名分。又或者,太后留下什么话,将她指给皇上。”
“妹妹既想到这里,必然已有对策。”琴美人看着廖敬之,意含询问,缓缓说道。
“太后虽然保养得好,毕竟已经是六十三岁的人了。”廖敬之的声音细微低沉,几不可闻,“只要左公公肯帮忙,太后总会收到我们的孝心。”
“左福成虽然透出信儿,说太后身患喘证,可是我们在玉肌灵脂散中加的香药,却似乎没有效用。”
“太后防的了曹舒娥,却未必防的了韩、许两位御医。”廖敬之带着微笑,平静地仿佛在说一件不相干的小事一般。
琴美人心中微微一颤,制太后于死命,这是她做梦也想的事情。然而,这么多年,她却始终没有向她下手。廖敬之,实在想不到这个表妹,竟是这样心狠。只是,琴美人攥紧了手,此刻已然,无路回头。
“你是说,太后对曹舒娥,也有所保留吗?”琴美人极力保持平和,缓缓将紫苏汤饮下。
“太后多年患病,却一直秘而不宣,难保不是为了防人借此害她。当日在那玉肌灵脂散中加了香药,无非便是两种结果。或者,太后防范不周,喘证发作;或者,太后有所警觉,对她心生嫌隙,无论哪一种,对姐姐你,都是有利无弊。”廖敬之的话,一字一字,震在琴美人心头。当初,恐怕是低估了她。
“妹妹便不怕,太后追查下去?”琴美人微笑问道。
“追查下去,永安堂里人赃并获。事发之后,那菊豆自会出来指证曹舒娥。”廖敬之拿着银匙,舀了一勺杏霜汤,轻轻喝下。“姐姐既然已经派人,将她家中的情况查的一清二楚,让她事,她自然不敢倔强。”
“然则妹妹这次出手惩戒她……”琴美人疑惑道。
“菊豆自然是个聪明人,否则当日,我也不会找到她。只是近来传她,她却颇为吞吐。最后一次,她竟向我请辞。”
“她是洗手不干呢,还是已经心生反叛?”琴美人看着门外,淡淡地问道。
“不管怎样,此人万万留她不得。”廖敬之说道。
琴美人眼中微露疑惑的神色,廖敬之接着说道:“永安堂已然有人丧命,她再一病不起,难免惹人疑惑。况且她前日便去医官院,昨日又去了三次,若今日仍请不到御医,一来,怕曹舒娥在太后和皇上面前邀怜,二来,也怕那丫鬟就此支持不住。”
“倒不如这次坐下病根儿,日后犯病,才能不着痕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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