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孕在身,身子这么弱,他只是抱着她,即使体内情潮涌动。
杨女圭女圭坐在他腿上,一手攀在他结实的肩膀上,一手抬起他的脸,在他惊愕的目光中,吻上他柔软的双唇。
他沉醉在温香软玉中,她陷落在狂热激情里……整个世界,整个黑夜,慢慢地跌落,沉入一个柔情流转、风露潋滟的草原暗夜。
———丫—
一行人启程前往挛鞮氏部落。
杨女圭女圭女扮男装,长发编成两条大辫子,戴着一顶男式毡帽,充当禺疆的近身护卫。
出发之时,禺疆看着她奇怪的装扮,好笑道:“哪有这么娇小、漂亮的护卫?谁信你是男子?还是换回来吧,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阏氏。”
她斜眼瞪他,“我还没嫁你呢,谁是你阏氏?媲”
他呵呵一笑,“待我当上匈奴大单于,你就是我的阏氏了。”
她终究没有换成女装,再三叮嘱他,不能将她的身份传扬出去,还要命令部属保密。
一路上,他与她形影不离,并肩策马,同眠共枕,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不让她受苦。
而在众人面前,他循规蹈矩,不会上下其手,不会亲密接触,只将她当作普通的护卫,以免让人怀疑。
杨女圭女圭知道,也许有心人早已瞧出她与禺疆不同寻常的关系,不过,能保密就尽量保密。
挛鞮氏部落坐落在阴山以北一片辽阔的高原上,地势平缓;一望无际的草原犹如碧波万顷,有低矮的小丘、稀疏的小树林、大大小小称作海子的内陆湖泊,那些碧湖点缀在广袤的草原上,就像是镶嵌在碧色大地上的碧玉,让塞北穷秋少了些苍茫、多了些灵秀。
抵达挛鞮氏部落的时候,夕阳已经沉入荒凉的地平线,最后一抹灿红的晚霞从天边慢慢隐退,薄雾惨淡,一股肃杀之气萦绕在霜冷的空气中。
只有立月兑的家人和部落管事的要员迎接了单于的归来。
杨女圭女圭隐身在禺疆的身后,冷眼旁观。
立月兑的女儿,爱宁儿,活泼漂亮,就像是一朵娇俏的三月桃花。
一看到阿爸,她欢笑着一头扎进他的怀里撒娇。
她的阿妈,站在一边浅浅笑着,看着父女俩亲昵。
突然,杨女圭女圭看见禺疆的脊背挺得很直很直,仿佛僵硬了,双拳紧攥,手臂隐隐发颤。
她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只能握着他的手腕,稍微用力,试图平缓他的情绪。
爱宁儿的阿妈叫做冰溶,虽然人已中年,却仍然风姿绰约,容颜媚丽,尤其是那双潋滟的桃花眼,总是轻慢地勾着,媚眼如丝。她媚人的眼风瞟到这边,忽的尖厉,死死地盯着禺疆。
杨女圭女圭奇怪冰溶奇怪的反应,冰溶是立月兑的阏氏,见到禺疆,为什么会是这种反应?
立月兑没有向众人介绍禺疆等人的身份,只说是新认识的一个朋友。
人马疲乏,寒暄几句之后,各自回帐歇息。
而早在两日前,挛鞮氏部落已经得到单于的命令,预先准备好客人的毡帐。
冰溶转身的时候,桃花眼微微一眯,眼风扫过来。
那是一种狠毒的眼风。
杨女圭女圭感觉很不妙,直觉立月兑的阏氏是一个非比寻常的女人。
真儿收拾好单于和阏氏的寝帐后,回帐歇息。
禺疆掀帘进来,呆呆地坐着,黑亮的俊眸分外的冷,目光有些散乱。
杨女圭女圭从未见过这样的他,直觉他一定有心事。
拍拍他的肩,她站在他身后,“睡吧。”
他拉她坐在腿上,紧抱着她,好像要把她揉成一汪水。
这里是他出世、成长的地方,离开了十八年,今日回来,想必他心中也是百味杂陈吧。再者,他背负着杀父的罪名,一日没有洗月兑罪名,他就无法释怀。
“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她轻声问,如果他不想说,她也不会逼他。
“没什么,你累了吧,我们早点歇着。”禺疆偷香一记。
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抱到床上,托起她的**,帮她月兑下马靴,再抱起她,轻轻地放在毡床内侧。接着,他月兑下外袍和牛皮战靴,坐上床,小心翼翼地解开她的发辫。
这一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她惊愕得回不过神。
他竟然帮她月兑靴……竟然帮她拆辫子……
也没什么不可以,但是,他是一个粗犷的草原男人,一个野心勃勃、胸怀大志的部落首领,竟然为她做这种温柔的事。
她怎能不感动!
梳理好她的长发,禺疆让她躺下来。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道:“我想睡在外侧,你在里侧。”
他坚决道:“不行,这里不是寒漠部落。”
是的,这里不是自家的地盘,务必小心谨慎。
她知道他要保护自己,可是,睡在里侧,她睡不着。
她蹙起眉心,求道:“可是,我习惯在外侧。”
禺疆不规矩地模着她的背,“听话,很快就会习惯的。”
杨女圭女圭发觉他的眼色变了,立即乖乖地躺下来。
浓夜深沉,月光凉薄。
远方悲戾的狼啸,时断时续,在静谧的黑夜中分外可怖。
————
他是警觉的,她也是警觉的。
自从有了身孕,她的睡眠变得很浅。
当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脚步声迫近帐口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跃身下床,借着微弱的火光,不约而同地打着手势,接着闪身隐藏在暗影中,一左一右。
脚步声突然消失,一片死寂。
只是眨眼之间,却好像经历了漫长的一生。
帐外的人堂而皇之地进帐,三个高大的刺客直奔毡床,挥刀乱砍床上的人,凶悍狠绝。
假若床上有人,早就被大卸八块了。
乱砍一通之后,三个蒙面人才发觉,床上根本没有人。
不经意间,他们的脖颈上架着锋利的刀。
“说,谁指使你们的?”禺疆森冷地问。
她杨女圭女圭正要开口,却不合时宜地呕着。
方才动静太大,神经紧张,宝宝不乐意了吧。
瘦高的蒙面人趁势出击,提刀横砍。
禺疆大震,挡开瘦高蒙面人对她猛烈的杀招,刀刃碰撞,铿锵轰鸣,银光四溅……
三个蒙面人围攻而上,招招凌厉,竭力置他于死地。
禺疆一人对付七八个草原勇士,绰绰有余,只不过这三个蒙面人的身手很怪异,不似草原勇士的笨重和勇猛,出手快捷,招式阴狠,变化多端。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敌手,一时之间难以制胜。
杨女圭女圭看他丝毫不占上风,想上前帮忙,却苦于那一阵阵的呕无法消停。
打斗愈演愈烈,禺疆刀风强劲、攻势刚猛,三个蒙面人以身手敏捷、诡异多变稍占上风。
瘦高蒙面人忽然抽出一柄银剑,银白的剑光映亮了众人的眉睫。森寒银光一闪,剑锋疾速刺过来,宛若游龙,快如闪电,从斜侧刺向他的喉颈……
禺疆大惊,寒意顿生,想要避开已然来不及,躲不过这致命的一剑。
情急之中,杨女圭女圭管不了那么多,扯过边上的绣袍,贯力甩出轻薄的绣袍,水袖一般阴柔,缠住银光闪闪的剑身,巧劲夺回。
禺疆趁机躲过致命的一击,抬脚踢中左侧蒙面人的手腕,右手一转,反向重力一砍,血肉撕裂的声音蓦然响起。
惨叫一声,瘦高蒙面人的手臂应声而落,血柱飞起……
杨女圭女圭夺了一柄银剑,疾速刺向瘦高蒙面人的喉心,转念一想,剑尖抵住他的咽喉,皮肉划开,血痕立现。
少了一个同伴,两个蒙面人的攻势再诡异灵活,也抵挡不住禺疆的杀招,倒地毙命。
他面色阴寒,出其不意地砍断瘦高蒙面人的另一只手臂,“究竟是谁指使你们?说!”
瘦高蒙面人强忍着撕裂般的痛,瞪他一眼,冷哼一声,撇过头。
杨女圭女圭喝道:“快说!否则,你会比他们死得更惨。”
这时,一群人闯进来,火光耀目,寝帐立时明亮得让人无所遁形,照亮了瘦高蒙面人,也照亮了杨女圭女圭。
为首的正是立月兑。
他看见一个面色苍白的大美人儿,有些错愕,随即朝弟弟使眼色,微微一笑。
她轻蹙着眉,立即转身,低下头,藏在禺疆身后。
白色衣裙,身形娇小,垂落的长发乌黑如墨,留给众男人一抹举世无双的背影。
麦圣拱手道:“单于,属下来迟……”
禺疆下令:“麦圣,押他下去,严加看管。去叫真儿过来。”
这等发号施令的沉着气度,俨然他是这里的部落首领。
立月兑始终没有说话,看见弟弟走出帐外,才紧紧跟上。
麦圣带领寒漠部落众护卫整理寝帐,不多久就收拾完毕、退出帐外。
————
真儿和几个寒漠部落的人收拾好寝帐后,示意他们退出帐外。
杨女圭女圭坐在毡床上,觉得有些冷,于是拿过狐裘裹在身上。
这狐裘就是禺疆送给她的那张雪白的狐皮制成的,正好赶上他们出发。
她什么都不怕,就怕炎热和寒冷,草原的冬天零下几度,可怎么熬?
无法回到二十一世纪了吗?
如果真的回不去,留在他身边,接受他的感情,好像也是可以的。
咳,不想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很明显,今晚那三个刺客是冲着他来的。
他们刚到挛鞮氏部落,幕后主谋就按耐不住,派人刺杀。
如此看来,这个幕后主谋根本不想禺疆回来,也认出他就是当年毒死老单于的小禺疆。
是谁呢?
蓦然,杨女圭女圭想起那双桃花眼,那狠毒的眼风。
冰溶一定认出禺疆了,不然,她不会有那样的反应。
幕后主谋会是冰溶吗?她有什么动机杀禺疆而后快?
“在想什么?”
她回神,“有没有问出什么?”
禺疆坐下来,淡漠道:“他咬舌自尽了。”
“咬舌自尽?”杨女圭女圭诧异不已,见他怪怪的,便握住他的手,“不要想那么多,先睡吧。”
“我不该回来。”他声音低哑,轻而易举地把她抱在大腿上,贴着她的腮。
“怎么了?”她想给他一点安慰,却不知道怎么说,只能搂着他的脖颈。
“我不该带你来。”他的声音饱含歉意与无奈。
她明白了,他后悔带她一起来,担心她受到伤害,而不是担心他自己。
她一笑,“你不怕我逃跑了?”
禺疆自信地笑,俊眸幽暗如渊,“你不会逃跑。”
杨女圭女圭讥诮地抬起下巴,“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逃跑?”
他的声音更加低沉,“我就是知道,雪,看着我。”
她不由自主地看他,却禁不住他炙热的眸光,转头避开。
他轻笑,收紧双臂,吻她的芳唇,由浅入深,从温柔转为深沉。
她睁眼看他,他双眼微阖,眸色迷濛,沉醉于这心神激荡的男女情事。
他的呼吸渐渐粗重,“想什么呢,闭眼。”
她乐了,却不料唇一张开,他就趁机攻城略地,狂野地吮吻,席卷了她所有的热情与温柔。
“雪,我想要,怎么办?”禺疆哑声道,双眸暗沉如夜。
“凉拌。”她不假思索地说。
“凉拌?什么意思?”他皱眉,看着她染了桃红的脸,真想咬一口。
“意思就是,你在外面站到天亮,冷风一吹,就不会想了。”杨女圭女圭慧黠地眨眼。
他愉悦地笑起来,容光焕发。
她突然的转变,起初他很怀疑,暗暗观察了几日,才放心。她应该不会再背着他计划逃跑,这几日,她有机会逃走的,但是她没有,似乎一心一意地留在他身边。
不久前,三个刺客的刺杀,让他更加确定:她在乎他,否则,她就不会在危急之中救他。
他终于明白,他无法征服她,让她臣服于自己,或者说,她不会被某个人征服。她有主见,想法很多、很独特,她不是一个甘于人下的女子,总能轻而易举地赢得别人的敬佩与折服。如果她是男子,一定是他强劲的对手,也是一个了不得的英雄、首领。
他也终于明白,她勇闯议事大帐那日所说的那番话的深意,她不赞成夏心嫁给约拿,因为她认为夏心与约拿之间没有爱,他们不会幸福。她的意思是,男女之间有爱有情,结合了才会幸福吗?
她拒绝嫁给他,就是因为她不爱他吗?那是不是她爱上他了,就会嫁给他?还有,她说她的夫君必须是盖世英雄、一国君王,他必须统一匈奴,建立匈奴国之后,才有资格娶她。
那么,他就努力成为她口中的那种人,成为盖世英雄,成为匈奴国的大单于。
他无法征服她,唯一能留下她的方法是:让她爱上自己。因此,他必须虏获她的心,让她的眼里只有他,让她的心只为他跳动,就像他时时想着她一样。
在统一匈奴、成为匈奴最英明伟大的王、成为整个草原的最高统帅之后,他会迎娶她,让她成为匈奴国的阏氏。
此时此刻,禺疆抱着她,已经心满意足。
想起她在危急之中出手相救,他感激地看她,“刚才你救了我一命,雪,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你的。”
杨女圭女圭俏皮一笑,“我才不要你的命,我只是不想宝宝一出世就看不见爸爸。”
“爸爸?”他觉得“爸爸”有点奇怪,不都是叫“阿爸”的吗?
“那三个蒙面人,你怎么看?”她不想解释太多,转开话题。
“他们不是匈奴人。”禺疆期待地看着她,“你觉得呢?”
“如果我没猜错,那三个刺客应该是南方邦国的人。”杨女圭女圭勾唇一笑,“他们身手不错,招式灵活多变,一般的匈奴勇士使不出来,匈奴勇士也不会使剑。我还发现,剑柄上刻两个字,是南方邦国的文字。”
禺疆寻思道:“是南方邦国的人刺杀我?我何时得罪南方邦国的人了?”
起初,他不习惯女人的智慧。当他无法忍受她的逃离、正视自己对她的爱,他明白了,假如她是平常所见的庸常女子,他不会爱得那么痛苦。
胆识过人,聪慧冷静,桀骜不驯,就是唯一的她。
他爱的就是这样独一无二的她。
“你没有得罪谁,我觉得,幕后主谋就在这个部落。”杨女圭女圭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不漏过他任何一个微妙的表情,“你哥哥的阏氏,我觉得她怪怪的。”
“如何怪?”禺疆不动声色地问。
“她应该认出你了,她比你大几岁?你和她是不是有过一段过往?”她猜测道。
“过往?什么意思?”
“她不是你哥哥的阏氏嘛,不就是你嫂子嘛……我意思是,你和你嫂子是不是……有过一段情什么的……”她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整日都想写什么?”他宠溺地模模她的脑门,失笑地捏她的腮,“那年我才十二岁,怎么可能……”
“哦,也是,你才十二岁。”杨女圭女圭窘迫,暗骂自己竟然想出这么无稽的事,“可是,我真的觉得她有问题。”
“她是我阿妈。”禺疆怔忪地看着某处,似乎在想什么。
杨女圭女圭震惊了。
这次,真是糗大了。
谜底竟然是,哥哥的阏氏,冰溶,是禺疆的阿妈。
这,什么跟什么嘛,太震惊了!
对了,无敏大叔不是说,禺疆是因为阿妈才会痛恨所有的女人吗?冰溶为什么不信自己的儿子?不对,禺疆是老单于和冰溶的儿子,那么冰溶也就是立月兑的小妈;老单于死后,冰溶嫁给名义上的儿子……
儿子可娶后母,弟弟可娶兄嫂,这就是匈奴的继婚制度。
禺疆拥紧她,“我知道你不会信,但这是真的。”
她靠在他胸前,闻着他阳刚的味道,心中忽然有一种异样的感觉。
是心疼他吗?
从结发那晚开始,她再也无力抗拒他,心仿如月兑缰的野马,完全不听使唤,越陷越深。
她爱上他了?
不知道……
禺疆为她宽衣,“不早了,先歇着吧。”
————
次日,一大早,二人刚刚穿戴完毕,一个年轻女子冒失地闯进来。
是立月兑的女儿,爱宁儿。
“你真是北地的大英雄禺疆吗?”爱宁儿的声音清脆而欢快,就像一只鸟儿。
她穿着一袭浅红裙装,娇俏月兑俗,青春逼人。
杨女圭女圭立即站到一侧,不想让她注意到自己。
真儿瞟爱宁儿一眼,侧首看向阏氏,无奈地摇头,不明白阏氏为什么隐瞒身份。
禺疆点头,算是回答。
爱宁儿开心地拍手蹦起来,“太好了,叔叔,你知道吗?两年前我就听别人说你呢,我就想着,有一日,我一定要亲眼看看北地大英雄,没想到,那大英雄竟然是我的叔叔。叔叔,我太高兴了。”
她旁若无人地说着,仰着娇艳的脸庞,崇拜地看着他。
杨女圭女圭抿唇一笑,呵,他还真是出名。
草原民族在精神世界上有一个鲜明的特点:尊敬英雄,崇拜英雄,服从英雄。
比如,头曼,冒顿,呼韩邪,都是被神化了的大英雄,是令人尊崇的草原之王。
爱宁儿抓住他的左臂,撒娇地摇来晃去,“叔叔,你怎么不说话?”
她那双桃花眼,跟她阿妈的桃花眼,各有千秋。
冰溶的眼眸,媚到了极致,眼风勾人。爱宁儿的桃花眼,融合了立月兑的豪放与冰溶的妩媚,四分俏媚,三分灵气,三分骄纵。
禺疆拂开她的手,不耐烦道:“有什么事吗?”
爱宁儿没注意到他的冷淡,忽然想起了什么,双眸晶亮闪闪,“对了,听说昨晚有三个蒙面人刺杀你,可惜我没看见,不然就可以见识一下叔叔举世无双的身手了。”
禺疆“嗯哼”一声,目光冷沉,瞪向站在一侧的杨女圭女圭,恨得牙痒痒的。
杨女圭女圭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心中嘀咕道:这么一个漂亮的后辈姑娘这么崇拜你,还不开心吗?
爱宁儿警觉地看向杨女圭女圭和真儿,一个清俏的婢女,一个瘦弱的护卫。这护卫好生奇怪,左脸上有一抹红色斑块,估计是胎记吧。她走到真儿面前,轻蔑道:“今日一大早,我就听说叔叔的寝帐藏着一个美得跟仙女一样的女子,叔叔,她的头发还没我长呢,长得还过得去”
她咯咯地笑起来,笑声清脆如银铃,“如果你是仙女,我想草原上每个姑娘都是仙女。”
杨女圭女圭淡淡一笑。
真儿气得发抖,委屈地看向阏氏。
杨女圭女圭以目光安慰她,让她稍安毋躁。
爱宁儿蹦到禺疆面前,娇声道:“叔叔,你说是不是?”
“你阿爸呢?”禺疆面色阴沉,语气生硬。
“阿爸在议事大帐商讨事情。”爱宁儿痴迷地看他,心目中的大英雄此刻就站在面前,她的心几乎要蹦出来了,他容貌俊豪、威风凛凛、气势迫人,果然与想象中的一模一样,她心神激荡,柔声道,“叔叔,我们去打猎好不好?”
“居次,”爱宁儿的婢女,黑妹,提醒道,”丘林野还在等你呢。”
居次,相当于金枝玉叶的公主。
杨女圭女圭讶异的是丘林野,这人是丘林氏部落的?他是什么人?
挛鞮氏部落统领的部落联盟,囊括三大氏族部落,控弦之士七万,实力不容小觑。
禺疆冷冷道:“改日吧,我还有很重要的事,你去和那个丘林野玩。”
爱宁儿眼珠子一转,鼓起腮帮子,“叔叔,丘林野对你很不服气呢,说你是北地大英雄又如何?还说草原那么多英雄、勇士,叔叔的弓马骑射未必那么厉害。叔叔,到射场去,跟丘林野比试比试,让他知道叔叔是无人能敌的大英雄。”
他的脸冷得如覆冰霜,盯着爱宁儿,黑眸清寒,一言不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寝帐里的空气似乎凝固了,爱宁儿不明白他的表情为什么这么可怕,吓得说不出话。
杨女圭女圭只觉得好笑,他有必要生气吗?爱宁儿还小,见到崇拜的大英雄,高兴得忘乎所以,想见识一下大英雄的身手,他何必这样?
“还不去?”禺疆冷冽道,简单的三个字,却令人害怕。
“我只是……来告诉你,明晚……阿爸为叔叔准备欢迎盛会……”爱宁儿吓得步步后退,面色苍白。
说完,爱宁儿逃跑似地奔出寝帐。
————
这日,禺疆去找一个老朋友,真儿陪杨女圭女圭到处走走。
议事大帐是一顶宽大的穹庐,驻扎在一片平整的坡地上,铺砌十级台阶,穹庐前矗立着两杆青白色的大旗,分别绘着一轮太阳和一弯新月,代表着匈奴人崇敬的太阳神和月亮神。台阶下是方形广场,广场两侧竖立着两排拴马的马桩,四周插着绘有各种动物图案的旗幡,秋风飞掠,旗幡猎猎荡响。
穹庐外,竖矛横刀的守卫一列排开,煞有气势。
广场四周,士卒或站立或来回穿梭,肃穆庄严。
她们漫步在挛鞮氏部落议事大帐的外围,杨女圭女圭有点奇怪,为什么每座营帐的帐口都朝东?
围绕着议事大帐的坡地,分布着七八座比较小的帐篷,组成挛鞮氏部落的政治中心。议事大帐是单于、亦是部落联盟单于处理政务、接待各部首领、举行欢宴的场所,其余营帐是单于的寝帐、部落要员的毡帐、各部首领来商议要事时的下榻毡帐。
在政治中心的外围,大大小小的毡帐密密麻麻、错落有致,有着贵贱顺序。
杨女圭女圭有点惊讶,挛鞮氏部落的议事大帐颇有气势,政治气息浓厚,戒备森严。
她问:“真儿,每个毡帐的帐口都向东,你知道为什么吗?”
真儿笑道:“我们寒漠部落也是这样的,不过不是所有的部落都这样。我们匈奴人希望每日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见灿烂的日头,只要看见了金灿灿的朝阳,觉得充满了希望和力量。”
杨女圭女圭想起来了,匈奴人崇拜太阳,尊为太阳神。
二人继续往前走,走了老远才出了毡帐区,眼前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突然,杨女圭女圭弯腰干呕,真儿扶着她,轻拍着她的背。
半晌,真儿以绢帕帮她擦拭嘴角,担忧道:“阏氏,好点了吗?”
杨女圭女圭虚弱道:“回去吧。”
二人转身,前面站着一个古怪的枯瘦女子,她们一惊,愣住了。
这女子太诡异了。
她以一方绸帕蒙着脸,穿着白衣,披麻戴孝一般,让人毛骨悚然;她的手腕和手掌,干枯得就像树枝,骨节明显,很吓人。她瘦得皮包骨头,瘦得让人做噩梦,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跑。
真儿吓坏了,挽着杨女圭女圭的手臂,颤声问:“你是什么人?”
枯瘦女子盯着杨女圭女圭,一双眼睛未曾眨动过。
“你想做什么?”杨女圭女圭也被这个瘦得不可思议的古怪女子吓住。
“哈哈……哈哈……”枯瘦女子仰天狂笑,底气十足,尖锐而猖狂,犹如厉鬼。
虽然杨女圭女圭不怕鬼,不相信这世上有鬼,可是,这样一个似鬼非鬼的女子站在眼前,能不心虚、胆寒吗?
枯瘦女子跪在地上,朝东祷念着,语速很快,不是汉语,也不是匈奴语。
接着,她双臂平举,扑在地上,一会儿之后,直起身,双手抱肩,微抬脸庞,朝着遥远的天际,念道:“天神,您终于显灵了,乌丝感谢您!乌丝等了十八年,终于到了。天神,她来了,终于来了,请您佑助乌丝,乌丝一定不辜负您的嘱托与期望。”
话毕,她恭敬地匍匐在地。
最后一段话,杨女圭女圭听懂了,甚感诧异。
这枯瘦女子叫乌丝?是什么人?她在和天神说话?她在等谁?
对了,她和天神说话,祈求佑助,难道她是女巫?或者巫师?
真儿瑟瑟发抖,催促阏氏快点离开这个让人做恶梦女子。
杨女圭女圭拍拍真儿的手,“不要怕。”
乌丝向天祷告所说的话,似乎跟自己有关,或许,乌丝可能知道她穿越时空来到战国末年、来到匈奴的奥秘。
乌丝站起身,双臂抱肩,微微欠腰,“神女,乌丝等您很久了。”
杨女圭女圭惊了,神女?那不就是神仙吗?这太离谱了吧。
她决定从乌丝口中问出一些事,“你叫乌丝?你为什么等我?你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
“乌丝等您十八年了。”乌丝面无表情地说。
“阏氏,她为什么叫你神女?她好可怕,阏氏,快走吧。”真儿低声道。
“别怕,她对我们没有恶意。”杨女圭女圭安慰道。
乌丝以向天祷告的语调说道:“神女,您肩负着使命,乌丝会助您完成使命,从今日开始,乌丝听从您的吩咐。”
杨女圭女圭惊道:“使命?”
乌丝道:“是的,使命。”
这是真的吗?来到匈奴,是上苍的安排?是因为使命?
杨女圭女圭凝眉,颤声问道:“什么使命?你怎么知道是我?”
“乌丝是通天女巫,自然知道您是神女。”乌丝自信道,“乌丝还不能说您必须完成的使命是什么,不久神女自会明白。”
“既然你认定我为神女,应该知道我是什么天神,还有,我怎么做才能完成使命?”杨女圭女圭压下好奇心。
“乌丝不知神女是什么天神,只知道您就是乌丝等候的神女。神女聪慧无双,自会知道如何完成使命。”
杨女圭女圭泄气地翻白眼,这个女巫嘴巴太严,什么都问不出来,唯一能肯定的就是她不会加害自己。但是,自己真的是神女?是战国末年的天神?
这也太无稽了。
乌丝凌空飘来,脚不沾地,鬼魅一般诡异,“乌丝等了十八年,神女不想知道十八年前发生过什么吗?”
真儿被乌丝吓得不轻,躲在杨女圭女圭身后,瑟缩着。
“十八年前?”杨女圭女圭迎上女巫犀利的目光,“发生了什么事?”
“哈哈……”乌丝大笑,高亢的笑声具有惊人的穿透力,撕裂了草原的静谧。
蒙脸的绸帕缓缓飘落,犹如一片秋叶,落在草地上。
真儿瞪大眼睛,惊得瞳孔欲裂,杨女圭女圭也被乌丝的脸吓得呆了,心生恐惧。
乌丝的脸白如雪,是一种毫无生气的白,死亡的白,冒着寒气的尸体的白;嘴唇也是白的,似乎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只有眼珠是黑的,衬得那张脸白得恐怖。
她是鬼。
乌丝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解开头巾,霎时,银白的长发飘荡下来,与那张白脸互相映照,森然可怖。从头刀脚,除了那双漆黑的眼睛,苍白到底。
她是白色的幽魂。
真儿失声尖叫,不敢再看。
杨女圭女圭未曾见过这样可怖的人,虽然一向大胆,但此时此刻也不由得心里发毛。
幸亏现在不是晚上,不然真的会人吓人、吓死人,活活地被她吓死。
“你们害怕吗?”乌丝故意拖长声音。
“我不怕。”杨女圭女圭冷静道,其实,第一眼确实害怕,看久了也就那样。
“十八年了,乌丝就是这样吓了她十八年。”乌丝阴狠道。
真儿仍然躲着,不敢抬头。
杨女圭女圭不解地问:“你吓谁?”
莫非,乌丝知道十八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乌丝缓缓地问:“神女觉得,一个疼爱孩子的阿妈会加害孩子吗?”
杨女圭女圭不假思索道:“不会,除非她不喜欢孩子。”
“神女果然聪慧。”
“这么说,冰溶不喜欢禺疆。”杨女圭女圭为他得不到母爱而心痛,他的幼年只有父亲的爱,得不到母亲的爱与喜欢。
“再不喜欢,身为阿妈,也不会加害自己生养的孩子。”
“那你的意思是……”
“加害自己的孩子,甚至置孩子于死地,世间有这样的阿妈吗?”
“应该没有吧。”杨女圭女圭想不明白,冰溶在十八年前加害儿子,要儿子死,十八年后又派人刺杀儿子,为什么这么歹毒?为什么?
“为人阿妈,只有痛恨孩子,才会下毒手。”乌丝提醒道。
“她为什么痛恨孩子?”
“你还想不明白吗?”乌丝的目光阴冷无比。
忽然,一个念头闪过,杨女圭女圭惊得不敢相信。
真相是这样的么?
禺疆根本不是冰溶生的!
冰溶才会这么痛恨禺疆,才会狠下毒手。
乌丝道:“以神女的聪慧,应该猜到了,冰溶并不是禺疆的亲生阿妈。”
得到她的证实,杨女圭女圭不由自主地一震。
应该告诉禺疆吗?这如何说出口?他如何接受这个真相?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我该怎么办?该不该告诉他?”杨女圭女圭喃喃道。
“神女会知道怎么办。”乌丝突然转身,神仙一般飘远,来去如风。
杨女圭女圭呆呆地望着乌丝消失,思绪纷乱。
————
回帐途中,杨女圭女圭在想十八年前的事情,想理清纷乱的头绪,却无从下手,越想越乱。
嘚嘚嘚,响亮的马蹄声从后面传来。
眨眼之间,两骑拦在她们前面,俯视她们。
是爱宁儿和一个年轻的男子。
杨女圭女圭微打量着他,他容貌粗放,浓眉,宽鼻,厚唇,不似奸诈之人。
两人下骏,干脆利落。
“丘林野,”爱宁儿呼喝牲口一样叫着,瞪着真儿,张狂地笑,“婢女勾*引单于,你说应该如何惩处?”
“我没有勾*引单于,你胡说八道。”真儿气愤道。
爱宁儿盛气凌人,怒喝:“大胆!你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丘林野劝道:“爱宁儿,何必跟一个婢女生气?我们回去吃饭吧,好饿啊。”
爱宁儿俏媚的桃花眼阴气沉沉,“你不知道,她只是下贱的婢女,竟然勾*引我叔叔,今日我一定要好好教训她,看她以后还敢不敢?”
真儿目露惧色,惊恐地看着阏氏。
杨女圭女圭示意她不要惊慌,要镇定些。
丘林野无奈地笑,“她勾*引你叔叔,你就不要管了。”
“我当然要管!”爱宁儿生气道,从马上抽出马鞭,绕着真儿转了一圈。
“你不要胡来。”丘林野抓住她的手。
“你管我?滚一边去。”爱宁儿美眸一瞪。
丘林野尴尬不已,想阻止,却又不敢,无奈地放手。
杨女圭女圭讥讽道:“丘林野,你堂堂草原男儿,竟然被一个小姑娘呼来喝去,以后如何当单于?就算当了单于,你如何服众?”
丘林野奇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当单于?”
爱宁儿疾言厉色地瞪着杨女圭女圭,“关你什么事?你最好……”
“居次,你喜欢我们单于,想嫁给他,是不是?”杨女圭女圭浅浅地笑。
“你……你瞎说……”爱宁儿瞠目结舌,窘迫得涨红了脸。
“爱宁儿,是不是真的?”丘林野又惊又急地拉住爱宁儿的手。
真儿不得不佩服阏氏,不再那么害怕了。
爱宁儿甩开他的手,马鞭狠狠地抽向杨女圭女圭,就像一条吐出蛇信的毒蛇,当胸咬来。
杨女圭女圭早有防备,急速闪开,躲过毒蛇的啃噬,在爱宁儿抽出第二鞭之前,箭步上前,扣住她的手,夺了她的马鞭,将她推向丘林野。
丘林野抱住她,不让她再伤人。
爱宁儿奋力挣扎,叫道:“放开我,丘林野,放开我……”
他没有放开,径自抱她上马,不理会她的挣扎、叫骂,疾驰而去。
————
当他动情地抱着她、沉醉地吻着她,当他们策马缓行、放逐于广袤的天地间,当他们相拥着坐在月亮湖边,看湖水粼粼,望白云飘飘,听秋风簌簌……杨女圭女圭心烦意乱,几次几乎月兑口而出,却硬生生地咽回去。
如鲠在喉。
关于他阿妈的真相,究竟要不要告诉他?
秋季是草原上最富有、最灿烂的季节,禺疆带她走过阴山北麓的草原,那里水草丰美,是富饶之地,连绵起伏的草滩,膘肥的牛羊马成群结队,在操场中若隐若现,蔚为壮观。
风吹草低见牛羊,好一幅明净、壮丽的秋景图卷。
禺疆说,翻过巍峨的阴山,就是楼烦。杨女圭女圭记得很清楚,楼烦的疆域大致在山西省的西北部、内蒙古的南部,如果她没有猜错,挛鞮氏部落的确切地点,应该就在呼和浩特以北的地方,距离呼和浩特应该很近。
因此,她可以断定,挛鞮氏部落统一匈奴后最初的政治中心、单于庭,应该就在呼和浩特市的周边区域。而王昭君的青冢,位于呼和浩特市的偏南部,似乎也可作为佐证。只不过,还要多长时间,匈奴才能统一?又是是谁统一匈奴、统帅整个草原?
他们回到部落,夜幕已经低垂。
议事大帐前的方形广场上,火光明亮,人声鼎沸。
爱宁儿踮起脚尖,翘首盼望,看见禺疆朝这边走来,立刻欢欣鼓舞地奔向前。
“叔叔,阿爸找你呢。”她看向那个娇小的护卫,心中疑惑,为什么他总是跟着叔叔?为什么他和叔叔这么亲密?
“嗯。”禺疆应道。
杨女圭女圭没有忽略爱宁儿怀疑的目光,心中已有计较。
爱宁儿收回目光,笑眯眯地看着他,俏媚的桃花眼水汪汪的,灵气逼人。
今晚,她刻意打扮了一番,穿着鹅黄色飘逸绸裙,天真烂漫,令人心动。
禺疆冷淡地看她一眼,径直往前走去。
爱宁儿咬着唇,不甘地瞪着她,“你是叔叔的护卫?今日他去哪儿了?”
杨女圭女圭不跟她一般见识,不过逗逗她应该挺好玩的,“居次,你真想嫁给我们单于吗?”
“你胡说什么?”爱宁儿厉声道,以此掩饰被人说中心事的慌乱无措。
“我有没有胡说,居次心中明白。”杨女圭女圭状似真诚道,“据我所知,我们单于喜欢温柔可爱的姑娘,居次是挛鞮氏部落的大美人,如果在单于面前稍微温柔一点,我想我们单于会喜欢居次的。”
“真的?”爱宁儿欣喜道。
“如果居次不信,就当我没说过。”
话落,杨女圭女圭扫了一眼若有所思的爱宁儿,往前走去。
禺疆啊禺疆,一个十六岁的姑娘这般崇拜你,想赢得你的喜欢与青睐,想嫁给你,你会怎么应付她?
————
广场上,宴席已经准备就绪。
在冰溶的指挥下,婢女们摆上美食女乃酒,一盘盘肥美飘香的鹿肉、牛肉、羊肉和烤得滋滋冒油香喷喷的山鸡、野鸽,一头烤得焦黄、流油的黄羊被两个勇士扛上正中间的案几上。
动物的臊味和烤焦味,杨女圭女圭闻之不适,立即闪避,躲在一边。
这可怎么熬?
整个晚上,不是干呕得筋疲力尽,就是被动物的臊味熏死。
可是,她已经答应禺疆,会陪着他,她不能反悔。
盛会即将开始,席位上坐满了仁,靠近议事大帐居住的部民坐在外围,小孩子兴奋地跑来跑去,欢声笑语传之四野。
火把熊熊燃烧,照得整个广场分外明亮。
禺疆的席位仅次于单于主位,在其左侧,右侧是左右大将萨北和伦格尔,接下来的是哈青都,辅佐单于处理政事。单于一家人坐在主位上,爱宁儿时不时看向崇拜的大英雄,目光绵绵。
杨女圭女圭坐在他的斜后侧,禺疆握着她的手,她怎么挣也挣不开。
真儿窃笑,以身子挡住他们的小动作。
杨女圭女圭趋身上前,轻声道:“放开,被人看见了不好。”
禺疆的拇指揉捏着她的手心,肆无忌惮地挑*逗着,“看见了更好。”
她威胁道:“你再这样,我走了哦。”
他不情不愿地放手,转过头不满地瞪她。
忽然,她看见几乎所有人投来疑惑、不解的目光,如芒在背。
挛鞮氏部落不少人还没见过他们,看看陌生人是人之常情。
不经意间,她看见一记阴毒的眼风扫过来,如果不是恰巧看见,必定错过。
那是一双妩媚的桃花眼。
心如蛇蝎的冰溶,会不会在今晚做手脚?
杨女圭女圭直觉不妙,问道:“刚才你喝酒了吗?”
“还没喝,怎么了?”禺疆诧异道。
“今晚不要喝酒,其他的,也不要吃。”
“雪,我们想到一块儿了,我怎能不爱你?”他低笑,再次握住她的小手。
“正经点。”
这次,她挣不开手了,他浑厚的嗓音,掌心相握的热度,让她头皮发麻、心旌荡漾。
婢女们上前斟酒,甘醇的酒香袅袅飘散。
觥筹交错,欢声笑语,胡乐悠扬,五男五女跳着欢快的舞。
忽然,立月兑站起身,挥手示意歌舞退下,脸膛漾着笑,扬声道:“兄弟们,今晚,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尽情地跳舞、唱歌。”
众人附和,口哨声此起彼伏。
立月兑继续道:“再过几日,我们要转移草场过冬,因此,今晚不要拘束,痛痛快快地喝酒,开开心心地玩乐,来,每个人都干了。”
众人站起身,高举酒杯,仰脖痛饮。
“现在,我向诸位介绍我的好兄弟。”立月兑看向禺疆,沉厚的声音在夜幕中振聋发聩,“这位勇士就是闻名北地的大英雄,寒漠部落的单于,禺疆。他就是我阿爸的小儿子,也就是我的弟弟。”
夜幕下的草原,仿佛炸开了锅,窃窃私语变成大声议论,逐渐沸腾。
左大将萨北霍地站起来,忿忿不平道:“我想起来了,十八年前,他害死了老单于。”
当即,有部民激愤地叫嚣道:“对,他害死老单于,在半夜逃跑了。就是他!他居然敢回来!”
“他害死老单于,我们应该为老单于报仇。”
“对,马上把他砍了。”
禺疆的脊背挺得直直的,身躯好像僵硬了,脸膛紧绷,冷冽的目光横扫全场。
坐在后面的杨女圭女圭看不见他的表情,却想象得出,他一定是面如冷铁,眸色如霜。
她望向那些起哄的部民,只是少数几个,大多数人选择了沉默。
**激起民愤了,男主会有危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