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见火夕丝毫没有张嘴的动静,我实在是没耐性,就又往他嘴上凑了两分,伸出舌头去顶他的牙齿。
……奏效了!
他竟如此轻易地就向我卸下了他的防备!
我来不及多想,当即将剩下的所有凝露草全部放进嘴里嚼了嚼,再接再厉地堵上他的嘴唇,将仙草一点点用舌尖拨进他的嘴里媲。
这是一件十分艰难的事情,一下嚼了满满一大口,要全部让他咽下真真是费了我好大的力气。我一边喂他一边还要担心,要是他突然狂性大发,在梦里也不忘对我有仇报仇一记狠牙咬下来,咬断了我的舌头怎么办?
“流锦……丫”
神思恍惚间,忽闻火夕一声唤我,我还没应他就先感受到他舌头动了动,大惧。
他莫不是真要咬我罢?!
顿时我慌忙从他口中退了出来,将将一离了他的唇,忽而他却又凑了上来!手不知何时扣住了我的后脑令我再后退不得,他竟重新贴上我的唇主动伸出了舌头滑进我口中。
只觉一通翻天倒地,下一刻我便躺在了床榻上,火夕将将躺过的地方。
而火夕,却压在了我的身上!
“流锦……”他眼睛眯开了一条细细的缝,淡淡的流光淌了出来,能让人眼前生辉。
我紧了紧喉咙:“啥?”
回答我的是他略显厚重的呼吸。我被他堵住了嘴,呼吸之间尽是满满当当的凝露草的香味。连唇齿之间亦是那种甜津津的味道。
其实,我本想告诉他,凝露草已经全部被他吃光了,就算他现在这般来找也找不到了。可惜,我挣了几下,十指却被他的手指紧紧扣住挣月兑不得,我便索性不挣了。
待他自己再找不到凝露草之后,自己会罢嘴的。
果真,没过多久,在我被他堵得窒息之前,火夕头一歪,歪进我的颈窝里,继续睡。一时我也有些乏了起来,只是脖颈处被这厮的呼吸灼得滚烫。我推开了火夕,让他睡一边去,而后躺在他的床榻上,拉过他的被子,睡了起来。
……
迷迷糊糊间,一声“吱呀”的开门声将我惊醒了过来。明晃晃的光亮有些刺目,我刚动了动眼皮想张开眼来,不想突然一个不明物体袭上我的头,将我整个身体都裹了起来,顿时眼前又是一黑。
适时听得外面一声话语:“回禀画潋上神,神君已醒,身无大碍。画潋上神与神君真真是情深意重令人感动。”
这声音我认得,正是司医神殿的那老头。
同时又有一个声音说道:“画潋上神,太上老君得知神君已无大碍,欣喜万分,特让我们来将安魂灯收回。”听他声音颇有些水女敕,大抵是太上老君的童子。
我拱了拱被子,在里面实在是憋得难受,不想一只手死死摁住的我腰不让我多动,耳边还低低传来一声带些沙哑的细语:“别乱动,继续睡。”
(二)
多久违的声音!别以为带点沙哑我就不认得了!不是火夕是哪个!我一听他声音就牙痒痒!
恰巧我正趴在火夕的腿上,头抵着他的腰,一牙痒便一口咬在了他的腰上。硬邦邦的,还挺结实。
听闻高贵端庄的画潋仙子十分有涵养地道了一句:“有劳司医神君,为火神治伤功不可没。还有太上老君,亦是劳苦功高。回头,本上神定会亲自向天帝天后禀报情况,都请回罢。”
“是。”有脚步声陆陆续续退了出去,看来一大早来探望火夕的还不少。
这么早竟都晓得火夕醒了么?怎么我却不晓得?
画潋仙子似走得近了些,声音柔软得几乎能挤出水来:“火夕……你总算是醒了,你知不知道你都要吓死我了~~~”
要吓死她了吗?我怎么不记得她有被惊吓过的痕迹?她一说出这般柔情似水的话来,倒似我被惊吓到了。
我兀自在被窝里模了模,有些惊吓过度,模着火夕的腰就惊慌地掐了两把。
顿时火夕闷哼了一声。
画潋见状又娇滴滴地问:“火夕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让人去将司医神君再叫回来?”说着她就又靠近了两步。
我吓得再掐了火夕一把。
火夕连忙道:“不必了。你回去罢。”
“……啊?”高贵端庄的画潋仙子显然没有意会过来。
“本君已无大碍,多谢画潋仙子关心,请回罢。”
“火夕……”高贵端庄的画潋仙子轻声呢喃了一句,却欲言又止。
火夕便问:“画潋仙子还有何事?”
画潋仙子道:“没事了,那你好好歇息,我隔天再来看你。你父尊母上那里,我会好好说的。”说着她的脚步声就渐渐远离了床榻。
“画潋。”火夕忽然又叫住了她。
“嗯?”
“往后来本君的焱采宫,先让仙婢禀报。还有,本君座下的童子,不得容你放肆。”听他这语气,似晓得执画对我怎么样了一般。
“我……”画潋焦急地想解释。
只可惜火夕一向傲娇,不给她这个机会:“出去。”
听闻门阖上的声音之后,我立马一脚踢开被子,连连吸了好几口气,差点都憋得我尿急了。
我一掀眼皮就看见火夕正半靠着身体在床头,而眼下我正坐在他的腰上,他半垂着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嘴角淌着婉转的笑意,正看着我。
他一看着我笑,我便忍不住缩了缩,干笑两声:“真、真巧,你、你醒了啊?”方才我又咬了他又掐了他……不对不对,若是他能听得见上回执画刁难于我,那、那……那他也晓得我对他……拳打脚踢……罢?!
(三)
火夕不语,伸手就向我靠来,我大惧,连忙紧闭双眼往后仰,大叫:“你莫要过来!你过来我就跟你绝交!”
然而,伴随着清清淡淡的冷香,却是他的手轻轻地抚上了我的面皮,听他笑出了声,道:“流锦,一醒来就能看得见你,本君甚为欢喜。莫怕莫怕,本君不会欺负你。”
“真的?”我狐疑地睁开眼睛。
哪想一睁开眼睛,才叫一个惊悚。这厮满脸虚伪的笑意顿时变得无比狰狞,抚上的面皮的手突然往我面皮上一掐,顿时掐得我飚老泪,他还不罢休,另一只手亦捏住我另一边脸掐!
我顿时觉得两边脸都能被这厮给往两边撕破了去!
他咬牙切齿地笑:“拳打本君,脚踢本君,牙咬本君,手掐本君,流锦你好本事!”
我边哭边嚎,两手在他胸前乱抓一气,骂道:“火夕你简直是丧心病狂没有人性,竟对你救命恩人以怨报德!”
“你不是还拿着小梳子要给本君整理遗容吗,不是还扇本君嘴巴吗,本君为何不能对你以怨报德!”他继续将我脸皮毫不留情地往两边扯。
我疼得说话也不利索了,含糊道:“那是……我扇你嘴巴子那是你先咬我!”
我眼泪花花打着转儿,折射出火夕完全扭曲的面容。他恶狠狠地笑道:“谁让你拿脏手撬本君牙齿,我咬不死你!”
一番两军对垒,我输得惨不忍睹。
我独自寂静地蜷缩在床榻一角,闷着老脸。老脸一边一个红肿大包。
火车冲我笑眯着眼勾手指:“流锦,过来~~本君保证不掐你了。”
我瓮声道:“我要再信你就是你生的!”
“啧”,火夕手往他枕头底下一掏,掏出一张白纸,悠悠然念了出来,“耳光一个,凝露草一株,魔界冰魄一枚。命一条。原来本君欠了这么多债,你不过来本君可怎么好还?”
我顿了顿,幽怨地看着那一纸的债,梗着脖子豪气云天道:“你爱还不还!反正我向来慈悲为怀施恩不图报!”说着我便爬下床,往门外走,“好了,我救你一命,被你那劳什子未婚妻打不说,被困穷州差点死于非命不说,冒着莫大的风险去给你弄来了冰魄不说,这些统统都不说了,你一醒来就要打要骂的……我告诉你,我不待你的焱采宫了,我要下九重天,从此与你再不相往来!”
啐,施恩不图报,老子亏大了。
但面子要紧。
我只得如是安慰我自己。
眼下这厮醒了,我也该拾掇拾掇回魔界去。这仙界九重天,我没兴趣再待下去,当然更加是没胆子。
然而才没走几步,迎面便撞上一堵肉墙。
火夕人高马大地站在我面前,低着幽邃地凤目问:“流锦你想上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