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朗声回道:“回哪儿去都不会再留在你的焱采宫!”
“不许走”,火夕忒不要脸,只顾沉着颜色翻摆着嘴皮子,“没有我的允许,你哪里都不许去。”
想我在魔界,除了我父尊和阑休,还没有哪个敢明目张胆地摆着脸色给我看,嚷着这也不许那也不许的,眼下这厮却轻车熟路得很。
我凭什么要听他的?媲!
遂我与火夕怒目而视:“火夕不要以为你给我什么好处我就会留下来,要是你真这么想的话,那你就太失败了!”
火夕凤目灼灼:“我欠你的债,一一会还,十倍百倍偿还。丫”
我骨气未减:“等你还了我还是会走的!”
“往后你可在焱采宫横着走。”
我骨气还在:“我不稀罕!”
“明日我便让食神搬到焱采宫来住。”
……骨气……一定要有骨气……
我骨子里满满的都是窝囊气:“那万一要是他不来呢……”
火夕牛气哄哄道:“他不敢不来。”
我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容我考虑考虑……”
火夕立马弯唇笑了起来,向我摊开了手心,手心上赫然躺着一支发簪。正是之前他送我的那支火云色凤凰簪。
这支发簪在魔界是烫过我好几次,我是不敢再留着,遂才还到他的枕头底下。如今他又拿了出来,是个什么意思,莫不是还要再多烫我几次罢?
虽然它看起来很贵。
但我还是拒绝道:“这个烫,我不要。”
火夕强硬地将那簪埋进我的发间,道:“本君送出去的东西岂有再收回来的道理,况且这次,我要你成为它真正的主人,只要你没事,它便不会再发烫了。”
我伸手模了模发间的簪子,指尖传来很凉润的感觉,狐疑地看了火夕一眼:“真的完完全全是我的了?我不准它发烫它便不会再发烫了?”
火夕定定地看着我,嘴角总带有一抹若有若无却又意味不分明的笑:“完完全全是你的了,但你不能将它卖掉亦或是扔掉。除非簪断,否则你我万事皆有情意在。”
万事皆有情意在。
这是一句多么实在的话。感动于火夕这厮难得的实在,我安安心心地收下了发簪。
“流锦。”火夕半躺在床榻上,轻轻唤我。
“干嘛?”我背对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株草,拿火夕的砚台装满清水养了起来,随口应了一声。
火夕问:“你在干什么?”
“想知道么?”我反问。
“嗯。”
我道:“偏不告诉你。”
火夕声音戏谑了些:“莫不是昨夜给本君吃凝露草时还偷偷藏了一株,想放在水里多养出几株来?唔光是用水恐怕养不出来。”
(二)
我端着砚台默默地转过身去,幽怨地看着他:“那还要什么?”砚台里确实是躺着一株凝露草,也确实是我从火夕的药量中抠减出来的。
好歹我亦去过穷州了,弄回了这凝露草。不留个一两株作纪念岂不是白去了,况且这凝露草味道甚好,能养出多一些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火夕道:“还要有穷州的雨露。”
闻言我顿觉有些无趣,但还是将砚台摆在了窗台上,让这株草能晒得到日光。随后我也收拾收拾欲去园子里晒太阳。
“流锦。”
在我将将要踏出房门时,火夕又叫我了。我扭头:“干啥?”
他道:“我渴了,给我倒水喝。”
我叉着腰走到他面前:“你想喝水?”
火夕忽而蹙起了眉,捧住了胸口,一脸痛苦的神色:“头好痛……算了,流锦你出去晒太阳罢,我自己倒水即可。”说着他就一副欲起身的样子。
我闷了闷,转身走到桌几旁倒了一杯水,回来递给他。
他便接了过来,依旧半靠着床头,眉也不皱了,喝着清水神色怡然。
顿时我就猛然意识到了诸多疑点,瞪着他道:“你不是头痛吗?”
火夕似笑非笑:“喝了水,好多了。”
我再道:“那方才你吼头痛时干嘛却要捂着胸口?”
火夕开始挑眉:“我有吗?”
我怒:“火夕你这个愚蠢的骗子!”
火夕不咸不淡地“嗯”了一下,继续喝水。我气得一把夺过他的水杯,当着他的面一饮而尽。
看他当即沉下的神色,我刚想扬眉吐气地哼一声,哪想突然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歪,火夕竟毫无预兆地凑了过来,霎时欺压上我的唇瓣,舌单刀直入地侵入我的口中,一通风卷云残!
他到底是有多渴,竟将我都快要咽至喉处的水都给搜裹了去!
“流锦……”
我悲愤难当,这次我再应他就是他孙子!
火夕清清浅浅问道:“果真是上天入地,都非要救我回来不可么?”
我不应他,他便一直定定地看着我,面上神色实在是怪异。我憋不住了,终于月兑口道:“我再应你你就是孙子!”
火夕这团火忽明忽暗,于是我被迫款款道来:“上天入地都救不回来你,那你就没得救了。我有说过什么非救你回来不可吗?”
火夕脸刷地黑了下来:“你敢保证那日在本君的床前你不是这样说的吗?”
我想了想,道:“还真不是。我没说非救你不可,只是说一定要救。”
“两者有什么区别?”
我再想了想,道:“没有。”
火夕压抑着火气耐心再问:“那你告诉我当时是不是上天入地都非要救我不可?”
我老实道:“不是。”
“那你为何那样说?”
我道:“那样说比较有面子。”
“……你真是气死我了!”
火夕刚开始问我这个问题时,我总觉得气氛很对,接下来他就似要说出什么感激我的话来。呔到头来却是这么个不令人满意的结果。
不过倒是有一件事情我相当失策,就是不应该白纸黑字地写上火夕欠我一颗冰魄。
(三)
彼时火夕一边吃着糕点一边百无聊赖地看他欠我的账单,看着看着就问正往他盘子里抓糕点的我:“流锦,在本君昏迷期间,你可是去过魔界了?”
我想也不想便答道:“去了去了。”我不得不承认,焱采宫的东西不管是哪样都做得很好吃。
“据说冰魄乃魔界之尊的宝物,你是怎么弄到的?”火夕又问。
我塞了一块糕点,囫囵道:“什么宝物?”
他递给我一杯水,边道:“魔界的冰魄。”
“那不是魔尊的宝物吗我怎么会有!”我将火夕腿上搁着的点心碟子端到自己怀里,随口应道。
还真莫说,看火夕平时威风凛凛,结果还不是病来如山倒。自从醒来之后一连几日都不出寝殿半步,一直半靠着床榻看看书,或者让我伺候他看书。
看个毛线球球的书,忒难伺候!
就算是乏了饿了,他也让我将吃食端到他床前。例如眼前,弄来一盘糕点罢,他也放在自个平躺着的修长的腿上,然后有一下没一下地往盘子里拈起送到口中。
我端了火夕的糕点盘子,他也不恼,而是道:“那流锦怎会有魔尊的宝贝呢?”
我疑惑:“咦我到底是怎么弄到的呢?”
“莫非……流锦与魔族有所勾结?”
我一愣,掀起眼皮,恰巧见火夕眯着凤目瞧我,全然敛了笑意。
我努力咽了咽嘴里的糕点,道:“怎么勾结?”我还真不晓得我该如何与我们魔族相勾结。
“比如……”火夕淡淡抬了抬眉,“与魔族暗相往来,欲对仙界不利。”
我闻言,默默地起身,将空空的点心碟子重新放回火夕的膝盖上,顺便在他衣裳上擦了擦手,扭身往外走,道:“那正正好,反正老子也不想呆你这狗屁焱采宫。欲对仙界不利,我第一个任你要生要死。”
“回来。”火夕道。
“你叫我回来我就回来?!呸!”我怒火难消。这厮实在是太不知好歹,我冒着那么大的风险,扛着“仙魔不两立”的魔界魔训的巨大压力,将他这个仙族之人救了回来,回去指不定会被父尊残害不说,这厮也忒不懂知恩图报!
“对不起流锦,将将我只是说句玩笑话。一会儿食神就要搬往焱采宫来,现下约莫快到焱采宫正门了,今日中午有食神亲自下厨做的午膳。”
我将将走出门口,火夕冷不防在后面不慌不忙地道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