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笑道:“这样每天都有人送花儿给你你不是该欢喜吗?”
“我再未出过荒海,亦早已经不记得欢喜是个什么滋味。偶尔被海浪卷入荒海之中的小花可以送入到我的手中,却不觉得有多出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躲在荒海底下,不曾上去看她一回。她采花送给我时不晓得是什么样的表情,会不会如初初送我第一次花时那般纯白无暇。”
我批评她道:“我觉得你这个人太不懂得珍惜了。后来她没再送你了?”
“嗯”,她停顿了一会儿,“确实是再也不会送了。后来我发现我做了一件错事。媲”
“我也觉得你做错了”我道,“你不该躲在海底那么久不去接她送给你的花。”
她沉默良久,就在我快要放弃继续听她说话时,她忽然道:“我觉得我错的是不该点化她成仙。仙界的浑浊辱没了她的纯白。丫”
她的声音渐渐淡开了去,仿佛离我越来越遥远。我感到有些孤寂,想继续与她闲话,便扯着嗓子问:“那花小妖送你的是什么花呀?”
隐隐约约,她道:“杨花。”
在听到“杨花”那两个字时,我猛地惊醒了过来,张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四处挂着的紫纱绸帐,而我眼下正躺在一张床榻上。
还不等我坐起身来,紫纱绸帐倏尔被一只纤白素净的手撩开。我掀起眼皮,恰恰撞击了一双沉静极美的眸子里,以及眉心那一抹尊贵无双的额印。
是羲和君。
她以食指中指一言不发地探上我的眉心,自她指尖传入我眉心的源源不断的凉润气流,使我醒来后焦灼的身体霎时得到了一股安宁。
我不禁由衷地感激道:“羲和同窗,谢谢你救了我。”
羲和君丝毫不领受我的谢意,而是淡淡道:“去九重天才不过数日,你就险些将自己一身修为毁于一旦,你应该想一个强有力的理由来说服我。”
我想了想,还是如实道:“我结了两个琉璃幻境,颇费心力。”
“为什么?”她问。
我道:“天帝很狡猾,我不能犯险让他发现我是羲和同窗你的假妹妹。否则你的名誉受损不说,我也再无法呆在九重天。”
羲和君尾音抬高了些:“你就那么想呆在九重天?”
我点头。
她便又以同样的语气问:“你就那么爱那个凤族之人?”
我咧嘴笑了笑:“嗯兴许是。”
羲和君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而是道:“只因你修为尚浅,才会为自己所编制的幻境所伤。”说着她两指只管往我眉心那额印上输送无穷无竭的力量,我顿时感觉自己因那股力量又开始慢慢复苏,“我渡你两万年修为,往后再织幻境就不必如此辛苦。”
(二)
我垂下眼帘,低低谢道:“谢谢羲和阿姊。”
羲和君愣了愣,道:“不客气。”
一身伤痛焦灼皆因羲和君渡与我的灵力而消失殆尽。她站起来,立于床头,理着袖摆没看我,再次恢复了那淡淡的声音,低低道:“我与你说过,千万不要爱上凤族,不然就会犯错误。”
我见她转身出去,道:“阿姊宽心,我不会犯太言重的错误,就只犯尚可纠正的错误。”
羲和君打开(蟹)房门时,火夕站在门口。紧紧蹙着双眉,面色有些失血气,透过羲和君望向我,问:“她怎么样?”
羲和君出了屋,替他让看了路,随意道:“自己不知道看么。”
火夕进了来,坐在我床榻边,只顾看着我不语。我安慰地冲他笑了又笑,道:“我已经没事了,羲和君上降了我的火气。”
“流锦”,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替我拢了拢额际的发,轻声道,“是不是我太心急了?”
我想了想,道:“倒是我觉得我太心急了。”
“本不该让你这么早在凌霄殿露面,想让你当上水神那是一条辛苦的路”,他道,“可若不这样,在九重天我怕我无法护你。”
我面皮蹭了蹭他的手,连他的指尖都浸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香。我道:“你晓得我这个人不喜吃亏的,当你也无法护我的时候,我便只有自己护自己。我觉得你既然带我回去了九重天,就不应该如此沮丧。”
火夕愣了愣,在我不及反应时忽然捧住了我的我的侧脸,唇贴在了我的唇上。与我低低呢喃道:“那我不沮丧了。”
我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脸,道:“乖,那你笑一个我看。”
火夕晕了晕唇角,给了我一个十分柔软的笑。凤目里流光幽邃,只消看那一眼,便入跌入深渊再也爬不起来。我想,我该是很欢喜他对我这样笑,从未见过他对别的哪个这样笑。但同时我又是很幸运的,跌入他的深渊许多次,至今还没有被摔死。
我勿自调息了一下内里,发现曦和君给予我的修为竟如此快就与我的身体相融洽,无一丝违和感。火夕适时地问:“还觉得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冷不防捧胸皱紧了眉,下一刻他亦跟着皱眉,忧心地再问:“心口痛?”
看着火夕的神色,我舒展了眉,道:“没有,我很舒服。”
他抽了抽嘴角:“那你这副动作是干什么?”
我道:“因为我觉得很无聊。”火夕黑了颜色。在他发作前我忙又道,“不是还要赶着去冥界么,我们赶紧走罢。”
火夕在十分确信我被曦和君治得安然无恙之后,同意我下榻与他立刻赶往冥界。恐我们再在曦和君这里耽搁冥界会脆弱得被烧成一片灰烬。
(三)
我与火夕走出屋子时,园子里羲和君正在督促着律泽小娘子煮甜汤。律泽偷偷模模地瞅了瞅火夕,莫名红了耳根。
羲和君递给了我一碗甜汤,道:“流锦同窗你且多喝两碗,有助于降火气。喝了再上路罢。”
我连忙接了过来,喝了两口,觉得味道甚好,便喝了几碗。
律泽兀自盛了一碗,磨磨蹭蹭地端到火夕面前,手有些发颤,似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道:“你、你也喝一碗罢……我熬、熬的汤……”
火夕盯着那碗汤看了两眼,还是伸手接过,道了一声:“谢谢。”
律泽结巴道:“不、不不客气……”
我正觉得此二人之间的气氛十分诡异又可观,尤其是律泽,看来是遭火夕的业障不轻。羲和君恨铁不成钢地悲叹一声:“律泽,人家都是有妇之夫了,你莫不是还要横插一脚当个第三者?况且你以为你插得进去吗?”
律泽当即眸光溢闪,神情万分楚楚可怜。他当男人亦能当得这般有女人味,委实是令人佩服。他解释道:“我没、没有想要插、插一脚……我只是……只是……”半天说不出来只是什么,却急得眼圈发红。
羲和君摆摆手,与律泽道:“罢了罢了,趁现在这只鸟还在,你赶紧向他告个白,然后再告个别,此事也便这样算了。”
哪想火夕安静地看着手足无措的律泽,接下来说了一句话使得律泽连告白都告不上了。他道:“我不喜欢男人。”
忒干脆忒直接。
“那、那……要是我不是男人你会不会……”
火夕打断了他,径直道:“不会。”
律泽闷了半天,只闷出了一个字:“……哦。”看他那泫然欲泣的模样,连我都觉得有些不忍。火夕喜什么不喜什么,一向很分明不拐弯抹角。
只是就连像律泽那样的一个男人都能对火夕这厮中意至此,我很眼红。
羲和君不住地扶额:“律泽你不承认也罢,但你终究是个男人。是男人就该拿出你的男子气概来让这只看不起人的死鸟开一开眼界。”
律泽吸了吸鼻子,头垂得分外低,道:“我、我也知道你不会喜欢我,我还知道你喜欢的是锦公主……那、那就这样罢!”说罢律泽扭头便跑出了园子。
大抵,由始至终,律泽他都实在不适合当一名壮士。
羲和君颇感无奈,清淡地瞥了火夕一眼,随即转眼看向我,语重心长道,“流锦同窗,鸟族实在太能招惹。下次他再当着你的面招惹哪个,你就与我说一声,我让他这辈子再也招惹不起来。”
我干笑着点点头:“一定一定。”
“既然要动身前往别处,这里就不留你们了。过两日我也思忖着搬回荒海里去。”说着羲和君抬脚往园子外面走去,“律泽的初恋还未开花就先结果了,我去安慰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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