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请入瓮 章百十七 当年阑休与鬼族的一场厮杀【第二更】

作者 : 漓云

(一)

从我出生到如今的这三万年间,除了仙族与魔族以忘川为界相互对峙以外,四海八荒三界六道妖魔鬼怪无数,大抵鬼族算是最虚伪最贪生怕死的一族了。

在我们魔族的印象里,鬼族是最交好不得的一族。父尊说,因为他们目光短浅贪慕眼前之利。鬼族一心想要往上爬,一心想要摆月兑其低等种族的身份,遂卑躬屈膝地向仙族乞怜,想要投靠仙族。

为此,他们犯了很大的风险,不惜与我们魔界为敌。

缘由是,鬼族为了讨好仙族,于某日我溜出魔界玩耍时擒住了我,欲将我带去仙界当做他们投靠仙界的见面礼媲。

想来我这份见面礼该是很隆重,不然他们不会如此不顾及身家性命。

只可是,轻易的成功那不叫成功,那叫侥幸。鬼族却连侥幸都没有。在擒我去仙界的半路上,被阑休带领的魔族团团围攻丫。

那一日,阑休手指碧引剑,凝着青碧色的眸子,狠厉与残忍清晰可见,遇鬼杀鬼一个不留。他宛若被下了咒一般,不晓得该如何收手,将他的冷血透透彻彻一览无余地展露在我面前。

在那之前,我一直以为阑休是尾只懂温柔风情的蛇儿。可就算突然之间变成这副模样,我亦觉得可以接受。

后鬼族鬼君不敌阑休,为了逃命将所有一起进退的鬼族送到阑休与我们魔族的剑口下,只为了争取一点时间来溜之大吉。

此种做法虽忘恩负义,但他还是做到了。成功地逃跑了去。

碧引剑一滴一滴滴着粘稠的血。我盯着阑休的剑尖,默默地数着他的碧引剑究竟滴了多少滴血。

“可是被我吓到了?”他轻轻柔柔地问我。

我仰起头去,天边的夕阳被染成了血红。他逆着光,侧脸沾上了几滴鲜血分外妖娆,一身墨绿的衣袍血迹斑驳,颜色变得愈加深暗了些。

“你这样还不能吓到我”,我摇头,老实道,“我觉得你很英勇,为救我立下大功,父尊会好好奖赏你的。”

他走到我面前,长臂一揽将我紧紧抱进怀里,一手拎着剑,就这样一步步走回了魔界。他似真似假道:“可是你吓到我了。”

彼时我正值人界女孩十三四岁时的光景。我搂紧阑休的脖子,伸手去抹掉他面皮上的血,道:“莫怕,我长得又不吓人。”

现在想来,当初我并未做出什么出格惊人的举动,反倒是阑休性情大变。可我仍旧是想不明白,我都未曾觉得他吓到我,为何他却说我吓到了他。听起来委实颇有一些恶人先告状的意味。

这些往事本不值一提,可实在是又不得不提。

因为鬼族投靠了仙界之后,鬼界变成了仙界的冥界,而鬼君变成了仙界的冥主。又是一场故人相见。

我与火夕到达冥界,站在黄泉河岸。冥界浑浊的天带着灼烫的红。

(二)

黄泉河很宽广,对面的光景显得很渺茫。但尽管如此,在这冥界的天被熏红的背景之下,仍旧是隐约看得见对岸急速奔走的人影。

这黄泉河似显得颇不宁静,由彼及此漾着一圈圈的涟漪。有人撑着一只小船,在河面上飘飘荡荡,缓慢地向我们靠近,来渡我们过河。

我眯着眼睛望着那小船,觉得它在这样一条波动的巨大的河里游走,形容艰难而孤寂。若要一个不小心,便会翻扣进河水里。

我道:“火夕,时至今日,你我将同上一条船,你就没有什么该向我坦白的事情吗?”

“该向你坦白的事情?”火夕尾音拔得稍高,“我不记得我有什么是瞒着你的,但你可以提醒一下我。”

他神情很认真,不像是在说谎。遂我提醒他道:“在凌霄殿上看着那么多神仙向你行大礼呼你一声‘火神殿下’。”他这个官很大。

火夕“嗯”了一声。

我便问:“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火夕淡定如斯道:“因为我是天帝之子,九重天至上的万神之首。”

听到这个答案,我久久没有回复他。我觉得眼下我这样保持沉默是正确的,因为他至今才亲口告诉我。

于是当火夕问我为什么不说话时,我答道:“我决定生你的气。”

他哑然失笑:“你在怪我没有告诉你这个?”

我点头:“是的。以前我问你为什么大家都叫你‘殿下’时你没有告诉我实情,你骗了我。”

火夕似笑非笑地挑挑眉,道:“我以为‘殿下’这个称呼多少是有些不同的,哪个都晓得这‘殿下’二字不可随意称呼,我就算不说你也会知道。怎么,结果你却不知道么,果真只是以为‘殿下’要比‘神君’二字听起来英气?”

他那戏谑的眼神里,明晃晃地写满了三个字——你真笨。

这时小船游了过来靠了岸。撑船的是一位沧桑的老妪,手里拿着浆恭谨地作了一个揖,道:“两位仙客请上船罢。”

火夕没多停留,先我一步踏上了小船。小船在水里摇晃了几许。

我跺脚悲愤道:“我就是觉得你诓骗了我!你还不承认!”

他转身朝我伸出了手,笑道:“还不过来。船马上要走了。”

这厮实在是可耻。我憋着十万分的不满匆匆上了船。暗自咬牙不与他多说一句话。他坐那头,我便坐这头。

委实不是我有多小气。只是我觉得大抵被骗了之后都会是这副反应。虽我也没有多生气,但总归是要做个样子。

结果火夕见我沉默,亦跟着沉默。一时就只听得见木浆慢悠悠划着水的声音。

我实在是忍不住了,对那头的火夕道:“我觉得你眼下应该央求我原谅你。”

火夕兴味盎然地问:“要怎么央求?”

我想了想,道:“先说对不起,然后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云云。”做错了事要先道歉再保证,乃我在魔界模爬滚打这么多年总结出来的不二定律。

(三)

火夕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在我身边坐下,手肘放于膝盖之上撑着下巴安然地看着我,道:“还以为你能憋着一直到上岸。”

我怒瞪他:“你快央求我。”

火夕笑眯眯道:“对不起。”

看他那悠然自得的神情,哪里有个道歉的模样。但这只鸟儿向来傲慢,我暂且勉为其难地接受了,道:“还有保证呢。”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他仍旧是笑眯眯道。

见他如此爽快直接,我一时不知该现在就原谅他还是等过一会儿再原谅他。听得老妪笑叹了一句:“姑娘,惜福啊。”

火夕闻言凤眸笑得弯了起来,晶晶闪闪的。他一手穿过我的腰搂着我,嘴唇在我眉心印了印,道:“佛语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如此,你我算不算已经修成了正果呢。”

我没应他。任他抱着我,身上传来淡淡的幽香。因为我也不知道,我与他要如何才算修成正果。

此时小船渐渐驶入了河中心。河面上忽然飘起了一阵白雾。船浮过的水面,诡异地留下一串静谧。

刚想出声问是怎么一回事,老妪苍老的声音却先传入耳朵:“两位仙客勿要乱动,静神即可。”

然话音将一落地,我眼梢不慎飘过一抹白。不禁侧头看去,景象渗人。只见平静得再惊不起一丝波澜的水面上,徐徐伸出一只爪子,森森白骨的爪子。

陆陆续续,爪子越来越多,放眼望去,哪里数得过来!它们皆在水面上抓腾,企图能抓到什么东西。顿时四周怨气参天。

之前在河岸可没见到这一景观。

还好我是个见过世面的人,没有吓得险些叫出声来。火夕亦是淡定得很,只一味地收紧了手臂搂着我。

我忍不住感叹:“这么多爪子,得有多少人在这河里。”

老妪道:“那得看有多少怨灵栽进这河里再也爬不起来。不过没有谁数得清。”

索性这样的浓郁白雾与森森白骨并未能持续多久。不一会儿雾气渐渐散开了去,白骨亦没回了河里,我们离河对岸已然很近,能清晰地看见对岸有许多人正匆匆而来汲取河水后复又匆匆而去。

听老妪说,他们那是去救冥宫后面的那一片黒木荒林。黒木荒林遭天火了,这黄泉水虽无法灭火,但却能够限制一些天火蔓延的速度。

因为这黄泉水乃怨灵之水。正邪相克,总会起到一些作用。

倘若不经这些黄泉水去限制天火——我看着不远处的冥宫,以及冥宫后面一闪一闪微弱的火光——恐那偌大的冥宫亦会被天火烧成灰烬罢。

忽而脑中灵光一闪,我道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火夕,恐这冥界招不来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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