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果然无聊得很很,许多年前她就已经把皇宫逛了个遍,实在是无趣啊。
正当她发闷之时,辰妃端着药过来了,辰妃是皇帝皇甫澜最宠爱的妃子之一,生的端庄美丽,很讨皇帝的欢心,故皇帝放心让他来照顾。
“止儿,该喝药了。”他放下碗,看皇甫止一副不情愿的样,他轻笑道:“药是苦了点,但良药苦口。”
皇甫止这次却乖乖地走过来,端起碗,碰到唇边,又放回,看向他,笑得很单纯,“皇父啊,我们做个交易可好?”
辰妃笑笑,问道:“什么啊?”
“我喝完药,您带我去外边转转,怎样?”她诚恳地向他眨巴眨巴双眼。
“这、、、、、、”皇上早下旨不准五王爷出去,为的是让她好好地修养,如今他也不好抗旨啊。
“喏,皇父,止儿不吃药呢,母皇会生气,母皇生气了呢,皇父自是逃不了,若是止儿吃了药,皇父带止儿出去,再偷偷回来,岂不两全其美,皆大欢喜?”她说得头头是道,也不知是她说得太好还是辰妃心地软,竟也应了她。
辰妃让她打扮成他的贴身侍卫,找了个身形和她差不多的丫环,躺在床上,若是皇上来了便说王爷已睡下。
皇甫止显然太矮,那一身男装穿在她身上又大又宽,好一截拖在地上,惹得辰妃捂嘴而笑。
今日皇宫似乎挺热闹的,她好奇地问身旁的辰妃,“皇父,今儿是什么日子吗?”
“哦,好像是各国的使臣前来拜访,确是热闹了些。”
皇甫止抵着下巴,望了许久,才道:“皇父,要不我们也去瞧瞧吧?”
“那是金銮殿,后宫不得入内的。”历朝来南越自有规矩,后宫之人不得干涉朝政,更不得踏入这金銮殿半步。
“这样啊,那止儿去看看,很快便回。”不容辰妃答应,她已跑开了去。
她离了一定距离看那些使臣一一进入金銮殿,也不知是那个身着黑衣的男子站得最突出,还是他由内而发的气质,她不觉多注意了他,再看他参拜谈吐得当,更是一番与众不同,她隐隐觉得这个人一定不同,看来得多留意些了,或许还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呢。
不一会儿她就原道返回,辰妃正坐与凉亭内尝点心,很是一副淡妆典雅的水墨画。
她唤了一声“皇父”自主坐下,吃起糕点来。
不多时一丫环形色匆匆而来,跪下禀报:“娘娘,喻妃娘娘寻短见了。”
“嗯,救下了吗?”他依旧优雅地品着糕点,丫环才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救是救下了,但是、、、、、、”
“去延鸣宫。”辰妃终于起身,由一行宫女带着前往延鸣宫。
去了那里,皇甫止才知道延鸣宫原来就是冷宫,凄凉得令人心凉,而屋内,那个披头散发的男子被三四个宫女拉着,嘴上还在叫:“让我去死!让我去死!你们都放开我!皇上都不来看我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干什么!”
辰妃叹了口气,道:“放开他,若他真心要寻死,谁也拦不得他,堂堂的喻妃,昔日的指高气傲的气概去了哪儿?今日若真想死,就去吧,省的留在世上多受苦。”
宫女放了手,而喻妃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泪已湿了面,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身上那层淡薄的轻纱更显得无助与凄凉,皇甫止这才看到他的手上都是血,此时他正用指尖在地上慢慢地慢慢地拉出一个又一个的血字,“皇上,她说过,她会宠爱我一辈子的,她说,‘今生得汝,值已’,哈哈哈、、、、、、”
辰妃不再理会他,转身离去,皇甫止多看了他几眼,又看了看地上的血字,也随之离去。
入夜时分,只见一小小身影偷溜进后宫,转而进了延鸣宫,本来就是冷宫,白天已是凄凉、萧条,到了夜间更是阴凉之气阵阵袭来,在冷宫,总会有妃子在午夜回吟,故一般无人敢在夜晚来冷宫。
所以她很容易地溜就溜了进去,凭着白日的记忆她推门进了一间半掩的宫门,顿时一股冷风迎面而来,她出来时穿得单薄了些,不觉缩了缩身子,走了进去。
房里黑漆漆的一片,却又很容易地看到那个半倚在窗边,温柔的月光撒下,全数落于他的身上,冷风卷起他的墨发,似乎下一秒,他便会没入这无尽的黑暗。
“她说,‘今生得汝,值已’,她说,‘三千弱水,只取君一瓢’,她说,‘沧海桑田,只愿与君相伴’。”他淡淡吐唇,散去的雾,怎奈如何都抓不住。
沉默许久,才听她道:“自古以来,帝王之家,本就无情,不该倾注真情,只不过是庄生晓梦。”
他轻笑,微侧首,道:“她们都当我是疯子,你不怕我突然发疯杀了你?”
“若你真疯,我便不会来了,不是吗,喻皇父?”皇甫止悠然地冲他回笑,借着月光,缓缓走至琴架旁,抚上琴弦,“我虽不知喻皇父为何装疯,但这样或许也是最好的选择。”
“是啊,我本也是这么想的,但我还是放不下她。”她虽不知道母皇与他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至少她知道,他们之间,有过爱,只不过这爱,太微小,太脆弱,经不起风雨突变,爱得越深,伤得越痛。
“我本是北商的六皇子,自小被训练,在北商,只要是庶女出生的皇子,唯一的价值就是作为与他国来往的工具,所以我便被作为北商与南越联姻的棋子,棋子当然要发挥棋子该有的作用,我很顺利地引起了她的注意,帏下辰欢,却各怀心计。若不是那次的遇刺之事,我和她,恐怕就会一直这般,或许这样也好,无情无义,谁都不会受伤,但偏偏她对我说,‘今生得汝,值已’,我完全被打败了,我可以为了她,放弃一切,放弃皇子的身份,放弃姓氏,所以我便向北商传送假消息,但一切,不过是我想得太美好了,臣子密保,说我是北商的奸细,将我与北商来往的
书信交与她,她没有立即派人来抓我,而是先来问我,呵,明明早已心知肚明,却依旧那样自欺欺人,她终究没有杀我,而是将我打入冷宫,有时候若是真傻了,倒也好。”
他仰首望向星穹,点点星子,廖落投于这个男子吐出的每个话语,似乎都已与流光相溶,“我虽被打入冷宫,但北商那边却不知晓,故我与他们依旧有来往,此次他们派来的不仅是使者,还有一批经过特训的死士,明晚午夜时分便会动手。”
“喻皇父,你告知我这些,那岂不是、、、、、、”
“只要她能好好的,我已无什么可留恋,就算,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吧,爱太艰难,不如不爱,爱太辛苦,不如只让一人承受,总比两人都痛苦的好。”
宫外隐隐传来骚动,他顿了顿,道:“你走吧,她来了。”
皇甫止应了声,跑出门去,自背后,似若隐若现远远送来琴声,在这无声无息的冷宫上头久久徘徊,不肯散去。
她出了延鸣宫,躲在角落,看到了那宫门口,是一大群的宫女,提着灯笼,自是来寻她的,而在那群人中,那个鬓发已有些碧霜的南越皇帝,此时正静静地立着,仰头凝视那被宫墙团团所围的延鸣宫内,在那座清冷的宫殿里,有一男子,只为她一人所弹琴的男子,只为她的一句“今生得汝,值已”而抛弃一切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