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吃吧!你同桌难得来,又帮助你学习。”
这时我才看清楚了盘子里弯弯曲曲的青苹果皮,那保姆削得也太薄了!我这时才搞懂,刚才我的同桌金庭树为什么眼睛鼓得大大的盯着她的手,一眨也不眨!
“原来她是巴望那保姆把苹果皮削厚点,她要用它来招待她最好的朋友啊!”
那一丝苹果皮夹在我的两个指头间,伴着袭人的香气送到我的眼前,我才看清楚了那是一个有一些麻点的青苹果,只是那皮被削得太薄,我只能闻到香味,却吃不到什么水分,什么味道。
“哼!都怪那保姆!为什么削那么薄!”
我心里这样想,我猜庭树心里也一定会这样想。因为带我到她家来前她显得信心满满的,吃完苹果皮后,反而显得有些沮丧,
“可能有时苹果皮会削得厚一些吧?唉!我们不走运就是了。”
我心里这样想,这大概就是同桌说的“我妈妈有好吃的东西……”,当然是好吃的东西!这么多年都没见过了!好香啊!
但那青苹果皮香是香,可实在太薄,除了气味外几乎没有任何东西进到肚里!象是被这香气触发,肚子反而开始咕咕叫了,
“我得马上回去了,……”
我有些失望地对庭树说,
她妈妈在旁边听见,赶忙对我说:
“元二,不用赶回学校去了,今晚你就在我家吃饭!”
啊?什么?!好像居然说叫我留下吃饭!
我的妈呀!她妈妈好像很喜欢我,居然说要留我下来一块吃晚饭!这可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啊!这我可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啊!
从出生记事起,我的记忆中,我就从来没有在别人家吃过饭,也没有任何亲戚,朋友,爸爸妈妈的同事,在我家或餐馆里一起吃过饭!
那些年代,父母亲背负着沉重的压力,整天忙于工作,没有朋友,没有亲戚串门,可以想象,那时若有人来串门,大家吃什么?谈什么?
记得小时,有那么好几年,放学后,我天天都到青梅竹马家学习,做作业,不回自己家。可是我记得,她的爸爸妈妈(区教育局长)从来没有给过我任何东西吃,也很少见面,偶尔见面时,他们好像都是“黄”着一张脸,不说什么话。
记得小学4年级,唯一有一次,妈妈的一个什么亲戚从外省马鞍山钢铁厂远道来成都,来访我家时,妈妈在上班,一时回不来,他在等妈妈下班回来时就带着我上街去,我好高兴,心想:
“好了!我的运气来了!连环画里都讲,叔叔阿姨带小孩外出都一定要买好吃的东西!”
我就一直巴巴地望着那叔叔会在什么路口停下来,给我买一个棒棒糖,或一包人参米,(爆米花)或一碗油茶什么的,但是,我望穿了眼,那叔叔却永远拉着我往前走,始终没有停下来,这样走了好几小时后,直到筋疲力尽的我被这位面无表情的叔叔拉扯着重新回到自己的家!
“什么?我在你家吃饭?”
“是,今天你就在这里吃饭,和庭树一起吃饭!”
我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了,巴望着快点开饭!但也有点点紧张,因为要和庭树那当官的爸爸坐一桌吃饭!我不知道怎么说话,手脚往哪里放。
当然,管他的!那是很次要的啰!
一会就吃饭了,热腾腾的一锅“面耳朵菜稀饭”端上来了,她妈妈递给我一大碗!我一看,吃一惊:
“好大一碗!”
我对她妈妈客气地笑笑,却感觉自己的嘴高兴得咧开得大大的久久都合不拢:
“那么多啊!……”
“吃吧!吃吧!你们正在长身体!”
我转过头,张着咧开的大嘴,含着眼泪看看我的同座,她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显得很舒服地向我点点头,我知道她在说:
“别客气!吃吧!快吃吧!”
得到鼓励,我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只顾低头使劲地吃,好像害怕庭树她妈妈可能突然反悔,端走这已经属于我的一大碗!
一个个“面疙瘩”争先恐后地涌进我那空闹闹的肚子,好象是“大珠小珠落玉盘”!那一次次舒心的质感啊,那渐渐鼓起来的涨感啊!叫人灵魂出窍,似醉似仙!
一眨眼,半碗铁铁实实的“面疙瘩”已经下肚。我突然从“灵魂出窍”中恢复理性,意识到不能只顾自己猛吃,这太不礼貌,应该向款待自己的主人说几句感谢的话,我猛然一抬头,却突然发现了什么,大吃一惊!
不该说的话就月兑口而出:
“庭树,你的爸爸?你的爸爸到哪去了?”
那个年代,“革命人民”的每一餐,99.9999%都是在家里吃,除非出差在外!基本没有“吃餐馆”,“会议伙食”,“社交伙食”“朋友家吃饭”这些资产阶级的“腐朽糜烂”生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