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果然好嗓子,歌也唱得不错。你——叫什么?”小周后慢条斯理地问。
“回娘娘,奴婢名叫红豆。”我咬着牙口称“奴婢”,却忽然发现这好像也不太困难。不过是一个称呼而已,可以代表一个人的身份地位,却象征不了一个人的思想情感。
“红豆?”小周后哑然失笑,“这是行院的花名吧?你姓什么?”
“奴婢本姓蔚。”我连忙胡诌。
小周后点点头:“听你嗓子珠圆玉润的,打今天起,别再叫红豆,就——改叫流珠吧。”周后掷地有声地发话。
我忽然感到悲哀,原来没有权力地位,连自己的名字也是不能有的。
“奴婢谢娘娘赐名。”我违心地说。
周薇,如今风华正茂的你,可知道自己的命运?
“这歌——词儿倒真是坦白自然——你的家乡在哪儿?”
“奴婢的家乡是——”我的大脑飞速旋转着,回想听说过的五代地名,“汴京。”
话一出口,我只想抽自己大嘴巴。
开宝三年,虽然北宋还没有大举进攻南唐,但卧榻之旁岂容别人酣睡?我虽不详细了解这个时代的历史,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果然——
“哼,”周后冷哼一声,“既是宋人,因何来到南唐?”
“回娘娘,”我连忙跪下。
唉——我可怜的膝盖。编,只好继续编了。
“奴婢七岁时为避战乱,举家迁来南唐,谁知路上父母被盗贼所害,盗贼又把我卖到妓院,这才来到金陵。”为了达到逼真的效果,我还挤出了几滴眼泪。
“唉,也是个可怜孩子。来人哪——看赏。”周后吩咐道。
一个婢女走过来,把一吊钱放入我手中。
我连忙接过,叩首道:“奴婢谢皇后娘娘。”
“罢了,你下去吧!”
可怜?天下可怜人都大同小异,就算是你周后,最后还不是一样?
我悲悯地看了她一眼,正碰上她扫来的目光,她一怔,呆呆看着我。
我连忙低下头,向周后和两位昭仪一福,退身出门。
出了正殿,我才发觉身上黏黏的,竟是一身冷汗。
呼——长出一口气,回忆刚才的经过,忽然发现卧榻旁的两位昭仪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一直都是周后一人在唱独角戏。
权力——真的是好东西!
我低头看看手里的铜钱。和金钱最势不两立的,是尊严。谁说的话来着?太有道理了。
我被赐名的消息飞一般传遍了整个清音殿。
我回到自己的屋子,气还没喘匀,嫣红和紫燕就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边跑还边吵着“我先问、我先问”。
“好了,两位小姑女乃女乃,想问什么,喘口气儿再说。”我无奈地冲这两位小姑娘笑笑。
“红豆……呃——流珠姐姐,你见到皇上了吗?”紫燕劈头盖脸就问。
“没有,”我粲然一笑,看着她失望的表情,歉然道:“荣华宫只有皇后和两位昭仪在。”
“那皇后和两位昭仪漂不漂亮?”紫燕小嘴像机关枪似的。
“漂亮,非常漂亮。”我笑着回答。
不知怎的,想到周后的命运,心里有些黯然。
“那有没有姐姐漂亮?”紫燕依旧不依不饶。
嫣红听她问得逾矩,使劲儿咳嗽了一声。紫燕也觉察到有些不对,连忙捂住嘴。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啊——”我使劲儿用手指戳了紫燕脑门一下。
紫燕不满意的嘟哝:“我不小了,乞巧节的舞蹈,我是主角儿呢!还有不到一个月,我就能见到皇上了。”紫燕一脸的期盼。
我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还能有几天?成王败寇,受罪的还不都是无辜百姓?
嫣红见我讪讪的,不好意思再问,一把拉过紫燕:“咱们走吧,让流珠姐姐歇会儿。”
“别急嘛,我还没问完呢。”紫燕很不满意,却架不住嫣红死拉硬拽。
“嫣红,”我看她们将要出门,叫道:“我一定好好跟你学琴。”
为了在这个宫廷能够生存下去,我决定学好琵琶。
嫣红扭过来冲我点点头,道:“你先休息吧,晚饭时我来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