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他站在这儿已有几个时辰了?果然让我猜中了大概。
我忙问:“陛下,您有烦心事儿?”
李煜苦笑一下:“流珠,也只有你会这么问。这半年来,也只有在你这儿,朕能完全放松。”
我心里一酸——好无奈的皇帝。
“陛下有什么烦心事儿跟流珠说说,也许流珠能帮您排解排解。”
“唉!没用的。”李煜摇了摇头,“宋军已灭南汉,在他们的铁蹄下,南唐也是不堪一击啊。”
看来李煜并不糊涂。
“那陛下可有良策?”
“今日,朕已在朝堂上议过,决定修书与宋交好,永不与宋为敌。”
“嗡”——我一阵天旋地转。历史,毕竟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与宋交好?以弱者的姿态,其实就是对宋称臣。
我嗓子发干。
李煜并未看到我的表情,兀自说着:“但偌大的朝廷,居然连个使臣也派不出……贪生怕死,个个都是如此……”他忽然激动起来。
良久,他平静下来:“呵呵,流珠,我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他苦笑一下,重瞳看着我,充满了无奈。
“我去!”我突然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吓了一跳。
“你说什么?”李煜满脸不可思议。
“我说,我去!”我坚定地说。
也许,这是我唯一的机会。改变命运的机会。
“开什么玩笑!”李煜哂道,“流珠,朕知道你关心朕,但国事,你一个女子又怎能帮上忙?”李煜摇摇头。
我跪下:“陛下,奴婢绝非说笑。古有缇萦救父、木兰从军,奴婢为什么就不能帮陛下分忧?”
李煜这才认真地看我:“你是认真的?”
“对!”我仰起头,坚定地看他,“非常认真!”
“不行!”李煜立刻否定,“莫说你是朕的宫妃,就是一般寻常百姓,一个女子如何充当使臣?”
“奴婢可以效仿花木兰女扮男装。”
“那也不行!此事若外传,朕一国之君的颜面何存?而且,你……叫朕如何舍得?”
“陛下,”我苦苦劝求,“颜面、私情、社稷,孰轻孰重,陛下还用奴婢来提醒吗?”
我看见李煜眼中有明显的动摇,忙接着道:“况且此事奴婢不说,陛下不说,还有谁会知道?而且,奴婢向您保证,定能全身而退。”
“不行……”李煜声音明显软下来,“朕的文武百官中,定有能担当此任的,朕不能让你去冒险。”
“是吗?那陛下方才又因何忧愁烦心?”我言语攻势不减,心知也许这是最后的机会。
“朕若下旨,谁敢不听!”李煜狠狠道。
“是呀,没人敢不听,但有几个真正为陛下着想?像苏武牧羊,数十年不改其志的,您的朝堂上有几个?”我犀利地一针见血。
李煜沉默了。
良久,他拥住我:“你真的能保证全身而退?”
我抱住他,看着他耳后的蛇形胎记,对他的耳朵轻轻吹气:“我保证!”
“陛下……”
“嗯?”
“这胎记,像龙,您是真龙天子!”我咕哝着。
“呵呵,我李家人都有这样的胎记。”
“不,不一样。陛下,您有重瞳!舜是重瞳,项羽也是重瞳,他们都名垂青史,陛下,您也一定能的。”
没有任何言语,李煜将我拥得更紧了。初春的夜风从窗口吹进来,似乎也带着些许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