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焦虑中不慌不忙地往前挪着,不因人的期盼而加快步伐,也不因人的留恋而稍作停留。
我掰着指头算着日子,一天、两天……终于要到七夕了,我心里的激动和兴奋几乎压抑不住。但在高兴之余,从心底常常会浮出一丝不安。
七夕,东方的情人节,这天正是有情人团聚的日子,赵光义何时变得如此大度,竟让我和李煜见面?
但也许,他真的只是想让我和李煜之间做个了结,毕竟他认为这是李煜的选择,不是吗?
光阴在我的惴惴中闪过,七夕如约而至。
晌午过后,一个太监来到华宁殿,让我打发走下人,请我换上便衣,随他出去。
我心领神会,宫妃若非奉旨,是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出宫的。
我赶忙找出一套婉儿的衣服,将自己身上的衣饰月兑下。宫妃繁杂的衣饰和鬓发让我不胜其烦,我几乎是用扯的把宫装和那些珠宝饰物褪下。
忽然,“啪——当啷”一声,把正在奋力扯衣袖的我吓了一跳。我低头一看,心顿时一抽搐。赵匡胤赐给我的珊瑚白玉镯,不知何时被我褪下,竟掉在地上,断成两截。
我呆呆捡起破碎的玉镯,一股冷气顺着脊梁骨直冲后脑。这镯子我已佩戴几年了,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它都安然无恙,为何今天这么容易就碎了?
我心里“咚咚”直打鼓,踌躇间,那太监已开始在外面催我。
我应了一声,硬着头皮换上婉儿的衣服,随他走到外廷南门。秦王赵廷美早已候在那里等我,见我到来,也未施礼,只点点头,打发那太监回去,就请我上车。
马车上,赵廷美依旧沉默,扭着头看窗外的景色。隔着纱帘,窗外的一切都朦朦胧胧。
车内静默的气氛让我胸口发闷,我清清嗓子,开口打破沉寂:“重光——他还好吧。”
赵廷美终于扭头看了我一眼,一笑:“挺好的,只是,没有你好。”
他的笑停留在脸上,眼里射出的凌厉的光却让我心里一阵阵发冷。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没想到再见面,你又成了贤妃。”他继续说着,语气中的嘲讽之意非常明显。
这话若是换了别人说,我定会反唇相讥,但他是李煜的朋友,我只能苦笑:“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本来有,”他一顿,深深叹了口气,眼底浮上一层冰霜,“算了,都过去了,希望我向皇兄请求今天让你来——没有错!”
“怎么?”我一惊,“是你请求皇上让我来见重光的吗?”
“哼,”他冷笑一下,“不然你以为皇上真的会那么好心成全你?”
“谢谢——谢谢——”我已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感激。
他摇了摇头,闭上眼睛,忽然看上去非常疲惫:“我只希望我没有做错。”
马车刚到违命侯府,还未进院落,就听见里面有人和乐唱歌,正是小周后的声音。
我心里一酸——此时此刻,听着小周后歌声的李煜,会想起我吗?
门口的小厮见我们下车进院,忙跑进去通报。屋里的歌声戛然而止,正堂门帘挑动,李煜笑声琅琅地从屋里走出来:“秦王终于大驾光临,让我久等了呀。”
他的眼光从赵廷美身上扫至我的脸庞,笑容倏然冻住,吃惊地看向赵廷美,眼中流露出诧异:“流珠——她怎么来了?”
我更是一惊——我眼前的人是李煜吗?是我心心念念想着盼着的重光吗?距离端午不过才两个多月,何以他的头上已染满风霜?
我走过去,细细打量,他重瞳里依旧闪烁的光华告诉我,他真的是李煜。我不由自主地伸手想要模模他的脸庞,他却别开脸,声音喑哑地说:“流珠,你——怎么来了?”
说着,他看向赵廷美:“秦王,你怎么——带她来了?”
我一愣。
“重光,你不愿意见到我吗?”我失声问。
李煜眼波里的柔软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种冷硬代替。这种冷硬,像锋利的剑锋,在我的心上划过,留下滴血的伤口,无痕,却冰痛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