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初九,我所有的不幸,都是因为你!要是当年你没有从中搅和,我嫁给了东海,那怎么会有这些苦难!”也正因为杨东海,宋东离开始恨上了唐初九。
杨家世代以打鱼为生,家境还不错,双亲和善,乐于善施,杨东海生得人有模有样,又上过学堂,在杏花村算得上是门好亲事,宋东离情窦初开时,一眼就相中了杨东海丫。
只可惜落花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花,杨东海对宋东离并没有起那份心思,却是对唐初九青眼有加。
每次唐初九在江边浣纱,他就会故意在江里打鱼,就为求能多看佳人几眼。
唐初九刚开始并不知道杨东海的心思,所以,有时在江边见着他了,也会含笑点下头,算是招呼。毕竟邻里邻居的不是么?低头不见抬头见呢,更何况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
唐家和杨家,是一墙之隔,唐家和宋家,也是一墙之隔。不过,唐家和宋家之间的那堵墙,被打了一个洞,改成了一扇门媲。
有次,因着刚下了大雨,江水比较急,唐初九洗好衣服时,可能是蹲得太久了,脚下一滑,人摔倒了,手掌和膝盖磕在石头上,出了血,而一大篮子衣服全部倒进了江里,有几件一下子就被湍急的江水冲出了老远。
唐初九顾不上痛,寒冬腊月的连鞋都没来得及月兑,就下了水,去捞衣服。可还是有件最贵的纱衣被江水卷着冲进了下游,很快的就不见了。
急得唐初九什么都顾不下,沿着江岸深一脚浅一脚的追了过去。否则赔不起,那衣服要一两多银子呢,就连洗的时候,那吴娘子都是千交待万交待要小心些,不要勾起纱了。
下了雨的路非常难走,唐初九又追得急,猛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了旁边的稻田里,摔得全身上下全是泥水,衣服裤子鞋子全都湿了,还扭到了脚,路也不能走了。
刚好杨东海过来打鱼,见着了,飞奔上去把佳人扶起,唐初九却顾不上满身的狼狈和脚上的伤,指着下游,非要追回衣服。
杨东海月兑下外面的棉衣,递给唐初九避寒后,沿着江岸拔腿就追。半个时辰后,硬是把那衣服拿了回来,只是那衣服也惨不忍睹了,没法穿了,连颜色都看不出来了,又好几处都破了洞。
唐初九非常伤心,脚痛,心更痛,这钱是赔定了。
因着脚受伤了,天也要黑了,又开始下起了小雨,杨东海蹲来,说背唐初九回去。
唐初九犹豫了会,同意了,反正从小一起长大,又邻里邻居的。
第一次和佳人如此亲密接近,杨东海心里非常快乐,嘴角忍不住的含笑,眼里含了情。
那抹笑容,那万千柔情,让过来寻唐初九的宋东离看到了,觉得非常的刺眼。
连着给唐初九阴了好几天的脸,后来在杨东海的生辰时,送了个如意荷包给他,却被退回来了。这也意味着,情意被拒绝了。
宋东离不甘心,跑去问杨东海:“你是不是因为喜欢唐初九才拒绝我?”
杨东海承认了:“是。我喜欢初九,等她及笄了,我就央我娘上门提亲。”
宋东离一脸惨白,‘哇’的一声,哭着跑了。
因此,恨透了唐初九。也因此,生了不少风波。
唐初九在及笄那天,特意起了个大早,天才麻麻亮,就去了江边浣纱,把洗衣篮被风吹倒,掉进了水里,等到发现时,篮子里竟然网到了一条鱼。
为此,唐初九高兴坏了,得来全不费功夫,觉得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得老天照顾。
可哪曾想,兴冲冲的提回去后,被怀恨在心的宋东离借机生事,说那是杨东海送的,为此宋兰君发了好大一顿火,宁氏也特意找来谈了话,说是女子要爱惜名声……
唐初九委屈极了,对十七一心一意,死心塌地,眼里哪有他人。
这天的及笄也算是被闹毁了,女子一生中最重要的第一天,想到此,唐初九更委屈,眼泪就跟掉了线的珠子一样,坐在床上哭得可伤心了。
正哭着,宋兰君从隔壁过来了,亲自为唐初九月下束发,插上了簪子,又说了好些甜言蜜语,唐初九这才破涕而笑。
这夜,宋兰君月下为媒,满树杏花为证,海约山盟唐初九就是他今生的妻。
这夜,宋兰君看着衣着褴褛,无丝毫发饰的唐初九发誓:“终有一日,我要十里红妆,迎你做我的妻,让世人皆羡慕你的荣华富贵。”
这夜,宋兰君没有回去,半是强迫半是哄骗的做了唐初九的男人。
因着两人都是第一次,没有经验,好不容易事成,却感觉并不好,两人都痛,一身薄汗,未找着丁点欢愉,特别是唐初九,只觉得整个人都要被撕裂了一般。
这个初夜,其实并不在宋兰君的人生计划之内,只是宋东离在家闹得太凶,最主要的是因着那杨东海,起了危机感。目前家里的境况,心知肚明。
宁氏不良于行,经常卧病在床,干不了什么活;宋东离连地都不扫一回,碗都不洗一只的,更是指望不上;家里的顶梁支柱就是唐初九。
若是唐初九真跟了杨东海,那……无法想像以后的生活!所以说,当务之急,就是要稳住唐初九。而最一劳永逸的法子,莫过于此了。
昨夜海棠初着雨,数朵轻盈娇欲语。
佳人晓起出闺房,将来对镜比红妆。
问郎花好侬颜好?郎道不如花窈窕。
佳人见语发娇嗔,不信死花胜活人!
将花揉碎掷郎前,请郎今夜伴花眠
第二日闺房画眉之乐后,宋兰君刚走,杨东海就真的过来提亲,唐初九自是拒绝。从那之后,再也没有见过他,因为杨家没几日就搬走了。
宋东离因此失落了好一阵子,对唐初九更是看不顺眼。那么好的一门亲事,要不是她,那就不会黄了。要是那亲事成了,哪会后来嫁给那畜生不如的东西?!
在那些日日夜夜被折磨得心不如死的时候,宋东离就无数次忍不住的想,要是没有唐初九,就能嫁给杨东海了……越想,对唐初九就越恨!恨到极点。
“唐初九,你看,老天也是有眼的。你也没得到好报,不是么?我哥最终还是不要你了!就你也妄想配上我哥,也不照照镜子自己什么德性!”
宋东离说得咬牙切齿,五官都扭曲了,双眼喷火似的看了唐初九一眼,恨恨的走了。这些不堪的往事,已经被特意遗忘很久了,如今一说,心里难受得厉害,眼里含了泪水,却不愿示于人前,所以走了。
唐初九非常震惊。即对宋东离的不堪遭遇震惊,又对她的心态,已经完全被扭曲了。
以前,虽然她有些小性子,傲娇了些,功利现实了些,但总的来说,心地还不坏,是个良善的,可如今……就她那眼里的恶毒,跟鹤顶红似的,打心底让人害怕。
回到竹院,唐初九有些闷闷的,堵得慌。脸上也火辣辣的痛,宋东离那一巴掌可真是毫不留情。去煮了几个鸡蛋,趁着烫在脸上滚来滚去,好不容易青肿消了些,不那么吓人了。
剥着鸡蛋吃了,连中饭都免了,也没什么心思吃,独坐了半晌后,叹了口气,拿着昨天未看完的书,继续看了起来。
正看着,芸娘手上捻了朵花,摇拽生姿满脸带笑的走了进来:“初九,在看什么呢?”
说完,凑过头去,就见唐初九在看的,正是《子夜秋歌》: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秋风吹不尽,总是玉关情。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
芸娘‘呦’了一声:“思春了?想你家男人了?莫着急,按着行程,左右这几天就回来了。”
‘啊’了一声,唐初九无语:“……”芸娘到底是从哪看出思春了?!这么正儿八经的一本书!
芸娘指着‘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那句:“你说,捣衣是什么声音?”
这个声音,相信没有谁比唐初九更清楚,毕竟曾经十年与之日夜相伴:“啪啪声”。
芸娘非常不良家的笑了:“那你男人和你在床上那个什么来着,被翻红浪是什么声音?”
唐初九想死:“……”真的想死!从来不知道,如此正正当当的一首诗,却能生出这无穷的春意!亏得了芸娘那想像!果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自叹不如啊。
拿着丝帕,半掩着樱唇,芸娘笑不可抑,批评到:“老祖宗早就说了,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是你那脑袋瓜子太缺乏想像,才看不出美好来!”
“我问你,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见群鸥日日来。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你说,哪句是人尽皆知?”
这还用想,当然是‘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了。
芸娘笑得跟采花大盗似的:“那你可知这话中深意?”
原本唐初九是知道的,而且这首诗,古清辰也写过,前不久还来回临了几十遍呢。但被芸娘那眼中的红光一照,唐初九直觉肯定不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
果然,芸娘又语不惊人死不休:“意思就是,奴家原本完壁之身,尚未破瓜,今儿公子是奴家的第一个男人。也就是初夜,初夜懂不懂?!”
唐初九红着脸,拒绝懂!!
芸娘指点江山般的,气势磅礴:“以后,要是哪个男人给你写这首诗,你可得机灵点,那男人的意思是,想和你困觉。不要瞪眼,老娘说文雅点就是了,想和你被翻红浪,男欢女爱,尝那鱼水之欢!”
唐初九确定肯定,古清辰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岂料芸娘说:“天下乌鸦一般黑,天下男人一个样!不管是帝王将相,还是平民百姓,只要跟你说这句诗,绝对就是这个意思!以后记准了!”突然话音一转,好奇到:“唔,你家男人有没有给你写过啊?”
唐初九崩溃了,实在受不住芸娘的语出惊人,转移话题到:“今天,臣相府老夫人和宋东离来找我了。”
一说起宋东离,芸娘就跟打了鸡血般的:“那个恶妇找你干什么?”是的,芸娘火眼金晶,她坚定不移的认为,宋东离不可能是个黄花闺女,早就做了妇人,因为处子走路根本就不是那样子的!!!
说真的,唐初九看了看久,也没看出走路有什么不同?不是那样子的,那应该是哪样子的?可惜那天因着芸娘那雷打不动的睡觉时辰到了,并没有深入解答,只说且听下回分解。
唐初九把宋东离的前后遭遇说了一遍,芸娘听后,说到:“她也是个可怜人。”一个女人遇上这种事,总归是不幸,折磨,痛苦。
“不过,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完全是她咎由自取!都是她的选择,那就要承担后果!如果不是她爱慕虚荣,非要嫁去做填房,就不会有如此祸事了。”
更何况,后来做那窑姐,完全是她自愿!得到自由后,她不是没有选择。
若是有骨气点的女子,有手有脚,自食其力不是没有可能!可她选择了破罐子破摔!那能怨得了谁?!即做了婊·子,还想立贞节牌坊,不是可笑么?!
所以说,被人骂是***货也是应该的!没有什么好委屈的!因为你就做了这不要脸之事!你有什么脸把这种不幸怪到别人头上去?!
当初闹死闹活贪图李秀才家里首富,想嫁过去穿金戴银,好日子没过到,成了一生的恶梦,就怪别人不拦着让她嫁了,这说得通么?!强词夺理!!!
那杨东海看不上你,喜欢的是初九,是人家的眼光!知道分辨哪是狗尾巴草,哪是真正的蒙尘瑰宝!
自己没半点好,吸引不了好男人,也怪是别人的错,这什么逻辑!
亏那宋东离说得出口,还那么理直气壮!就说杏花村妖孽横生,是专出妖魔鬼怪的地方!
“以后再遇着那恶妇,你要小心点,她已经完全心灵扭曲了……”鬼和魔都不可怪,最可怕的是那心里阴暗的变态妇人,这种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听着芸娘的千叮万嘱,唐初九心里暖暖的,扬脸笑了:“知道了。”
芸娘这才看清唐初九脸上的伤,怒问:“宋东离打的?”
唐初九伸手模着脸上的红肿:“还很明显么?我已经用鸡蛋敷过了。”
芸娘火大的问:“你打回去没有?”
唐初九:“……”没有。
芸娘气得形像都不顾了,双手插起了腰,做葫芦状:“你傻啊你,干嘛不打回去?就应该十倍,百倍的还回去,以牙还牙不懂么?凭什么给她打啊?!又没欠她的!不打回去她还当你是软柿子好捏,好欺负!你男人不是教了你三招么?学以致用懂不懂啊?你白学了啊你?!”
唐初九被芸娘那冲天的怒火,那恨铁不成钢的气焰,轰炸得七零八落:“……”打人犯法啊犯法!打人是不对的!
芸娘气得手执丝帕指着顽固不化的唐初九:“你……你……你气死老娘算了!师门不幸啊。”从古至今,暴力都是解决事情最有效的手段,不要说寻常百姓,就连皇家都是如此。
哪个帝王在登基前,不是手染鲜血无数?打赢了做王,坐拥江山美人无数;打输了做鬼!死无全尸的孤坟野鬼!从来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