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寻欢原本是闭着眼的,听到二人的谈话后,睁开了眼,一时和芸娘四目相对。蒲璩奀晓
静静的看着芸娘,不说话。
芸娘微皱起了眉,月寻欢这样的目光,从来没有见过,看得人心里发慌,几日未见,他清减了不少。
受不住,芸娘先移开了眼,跟欧小满挥手到:“走了。”
一直到走出老远,芸娘都还能感觉到月寻欢追随的目光柝。
看着那熟悉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在拐角时,消失不见。月寻欢眼里最后的一丝光亮,也灭了。
欧小满把东西提着放到桌上后,低头查看。
刚翻到那套粗布衣裳时,猛然觉得眼前一黑,就两腿虚软无力的跌坐在了地上,手上拿着半片衣袖,把那青布衣裳扯落在了地上胄。
欧小满花容失色,看上月寻欢,眼睁睁的看着他从床上拥被坐了起来,惊慌失措,他怎么可以动了?
月寻欢脸色冰冷的看着欧小满,声音更如寒冰,甚是伤人:“你真以为,能困得住本公子?”
穴道早就被解开了,只是这几日,月寻欢一直在等,等到现在,心死,成灰。
月寻欢下地,走到欧小满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色苍白,必定也是月复痛如绞。自己下的毒,什么药性,再清楚不过了。
此毒先是月复痛,全身无力,随后伴随而来的,是全身发青发紫,再寸寸腐烂,发臭。不会要命,但却真正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若是没有解药,那一辈子都会是这样,身上无一处完好,而且臭气冲天。
月寻欢一生虽然阴睛不定,把无数的病人拒之门外,有过许多次的见死不救,但是他主动下重手,却是从未有过,欧小满开了个头。
由此可见,月寻欢的怒气,冲天。
欧小满这是命苦,也可以说是池鱼之殃。
在月寻欢怒气最重之时,她刚好撞上,这真的是命不好。
月寻欢看着欧小满扯落在地上的衣服,一看就是男子穿的,而且一看就是芸娘绣的,月寻欢面无表情的,当着欧小满的面,换上了它。
大小正好,刚刚合身。虽是普通的粗布衣裳,却因着是青蓝色,衬得月寻欢更显男子霸气。没有穿一身花衣的月寻欢,给人凌厉之感。更因着他现在身上的怒气,使得看起来,叫生人勿近。
月寻欢没有再管地上的欧小满,而且那钱袋明明看到了,他却没有拿。
那张床,被月寻欢砸得粉碎,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被他砸了个干净,有很多石块木屑,打到了欧小满的身上,砸得生痛生痛的,有几处都见了血。
全部砸完后,月寻欢眼里一片血红的出了洞口,下山后没回老人家的院子,直接往就城里走去。
以致于芸娘回到竹院,看到月寻欢时,睁圆了眼,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月寻欢还跟以往一样,穿着一身万紫千红,让人眼花缭乱的花衣裳,像以往一样,不把人看在眼里的,眼高于顶的走了。
芸娘愣住了。难不成小村子的种种,只是一场镜花水月?
否则,没道理月寻欢是如此反应啊?
也太……风平浪静了一点!!!
以月寻欢的性子,不至于啊。应该是一场恶战才是。
唐初九从屋子里走出来,见着消失许久未见的芸娘站在院子中央,很是高兴,脸上扬起了笑,叫到:“芸娘……”
芸娘这才回过神来,看着唐初九的容颜后直皱眉,一针见血的问:“你怎么残成这样了?”
不过半个多点月没见,唐初九脸色惨白,无精打采,就跟那凋落的花一般,憔悴不堪。
唐初九打了个呵欠:“近来夜里总是睡不好,睡不够。这段日子你去哪了?都急死我了。”
芸娘特霸气的定论到:“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唐初九:“……”!!!我本将心向明月,无奈明月照沟壑!
芸娘朝月寻欢的屋子方向看了看后,疑惑的问到:“月寻欢什么时候回来的?”
唐初九倒是有问有答:“回来大概两个来时辰了吧。”非常善意的提醒到:“他火气挺大,小心一些,别惹他。”
闻言,芸娘反而放下了心来,心里有了个底,不是自己的幻觉就好,又问到:“欧小满呢?”
唐初九叹气:“好几天未见她人了。”走时也没说归期,只说出去走走,店里少了个帐房先生,一片兵荒马乱。
芸娘一听欧小满没回来,暗惊,该不会是被月寻欢埋尸山洞了吧?
想来想去不放心,打算回去走一趟。
唐初九有些舍不得:“才回来就又要走啊?”还想一起说说话呢。
芸娘说到:“来日方长!”当务之急,是欧小满不要被埋了。
快马加鞭折回了山洞,只见里面一片狼藉,不用想,这肯定是月寻欢干的。
欧小满趴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真恨不得自我了断算了。
三千青丝以及身上的衣裳,全都汗湿透了,红唇也咬出了血来。
可身上的痛意,却丁点都不见减少,一波一波如狂风暴雨般袭来。
这种痛,痛得人生不如死,可是却又让人的意志非常清醒。
看着芸娘去而复返,欧小满勉强笑了笑。
芸娘扶着欧小满到了床上,抓起她的手把脉,无脉,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得把欧小满先带回竹院再说。
欧小满已经痛得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且身上原本水灵灵白里透红的肤色,开始变成黑紫之色,隐见腐烂。
芸娘推开院门进去,就见月寻欢躺在树荫下的美人椅上,微闭了眼,脸上神色不明。
见着二女进来,就当没看到一样。
芸娘扶着面如死灰的欧小满先回房,让她到床上躺好后,风风火火的去药店。
走到院子时,看到树下的月寻欢,常有自知之明的,眼前这神医,是指定请不动的。
所以,也不多费口舌了。
欧小满是诈尸,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大夫呢,是不敢请回来的。
否则一把她的脉,不掀起‘惊天动地’才怪,要知道诈尸一向都只存在于说书的口中。
芸娘微叹了口气,去了‘神医斋’,死马当做活马医的,说了欧小满的症状后,开了药回来。月寻欢已经不在树底下了,芸娘也没管,直接拿着去了药去了灶屋,正好杜大婶开始生火做饭,就先给熬了药。
就这么一个多时辰,欧小满身上的皮肤就已经明显的看得出腐烂变质了,而且隐隐带了臭味。
把药喝下去后,叹气,果然是没用。
女子一向爱惜容颜,即使欧小满已经是诈尸,也不例外,而且身上的痛意,排山倒海而来,让欧小满实在是受不住了,咬着牙说到:“芸娘,扶我去找月寻欢。”
芸娘看着眼前的欧小满,看来解铃还得系铃人,得找月寻欢才行。只是不大抱希望,以月寻欢的脾气……
月寻欢坐在房中,手上拿着那套粗布衣裳,脸上神情极其复杂,有恼有怒,听得敲门声后,打开门见着二女,一句话都没说,当面就‘啪’的一声,非常用力的关上了门。
欧小满深吸一口气,咬牙说到:“那夜酒醉,其中另有缘由,你给我解药,我告知你缘由。”
话音刚落,房门立即打开,月寻欢脸色极其难看:“说!”
芸娘觉得是他们二人之间的私密谈话,主动想要避让。
欧小满拉着芸娘,当然不能让她离去,这可是救命草,一鼓作气说完:“我在练一种巫术,配合男子的纯精·元,就可以摆月兑受制的降术,看中了你做我的受体,那夜趁着你酒醉,做了一个被你毁了清白的假象。”
事实虽不是如此,可是欧小满非常果断的把那夜之事,做了隐瞒。凭着直觉,她觉得这是月寻欢想要的结果,那就给他!
月寻欢闻言,脸色铁青,看起来非常可怕,要杀人一般的。
芸娘感觉到了月寻欢的杀气冲天,眼观鼻,鼻观心:“……”!!!
倒是对欧小满刮目相看,女中豪杰啊!太岁爷头上也敢动土。
又是一股痛意袭来,欧小满整个人都要虚月兑了,牙齿也开始打颤,手背上的腐烂,更是流出脓血来,一时,恶臭冲天。
月寻欢弹指而出了一黄一红两粒药丸:“同服。”
芸娘当机立断扶着欧小满走人,这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就怕月寻欢秋后算帐。
好在月寻欢虽然阴沉着脸,却并没有兽性大发,欧小满的话,移开了一直压在他胸口的大石,感觉舒畅多了。
吃过药后,欧小满也感觉舒服多了,那股锥心之痛,总算是消失不见,真心到:“芸娘,谢谢你。”
芸娘看着欧小满神色好多了,摆手到:“不客气,你也累了,先休息吧。”
欧小满疲惫不堪,确实是需要休息,等芸娘走到门口时,又叫住了她:“我观月寻欢对你是真心,你……”
芸娘打断了欧小满的话,坚定的说到:“我有玉郎。”
欧小满叹息了一声,感情之事,强求不来。不管是两情相悦,还是一厢情愿,都是看个人造化。
月寻欢的落水有意,芸娘的流水无情,都是他们的生活,还是忧心自己的‘受体’吧,去哪找?
从欧小满房间退出来,芸娘眼神不由自主的就看上了对面月寻欢的房间,随后摇了摇头,相处时间也不长,即使有那么点感情萌芽,想来也造不了多大的孽。
再说了,月寻欢喜欢的那个芸娘,根本就不存在。只是刻意的温柔而已,本就是一场虚幻。
想来又想去,芸娘拿着在山洞里捡来的钱袋,去敲了月寻欢的房门。
月寻欢打开门之后,面无表情的看着芸娘。
芸娘把那钱袋递过去:“这是你的,还给你。”
月寻欢一句话都没说,钱袋也没接,‘啪’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芸娘:“……”!!!
撇了撇嘴,转身,走人!
刚好唐初九背着一背篓药回来,见着芸娘回来,很是高兴。
芸娘帮着唐初九把背上的篓子拿下来:“上山采药去了?”
唐初九点了点头,上山采药于现在来说,是一种快乐。
打来了水,二人一起清洗着草药。
唐初九看着扁平的肚子,有些叹气:“月信已经过了五天还没来,也不知道怀上没有。”
本来见着月寻欢回来,有心想要他号号脉,可是他的脸色阴沉沉的,煞气冲天,太可怕了,想想还是算了。
芸娘问到:“多少天了?”要真怀上了也好。有了孩子,就是寄托。
每一天,唐初九都是在数着来过的:“有35天了。”月寻欢曾经说过,一般45天左右就可以号出是不是喜脉了。
芸娘算了算日子:“那就再安心等10天吧。”
哪能安心得起来,唐初九皱起了眉:“我怕古清辰他等不到就走了。”
话音刚落,一阵熟悉的痛意突然袭卷而来,唐初九一头往地上栽去,这是‘七毒’发作了。
芸娘眼明手快,一把扶住了唐初九,才让她没有摔倒在地,见着她脸色惨白,赶紧扯着嗓子大声喊到:“月寻欢,月寻欢,月寻欢……”
月寻欢已经感觉到了,也是一脸痛楚,打开门,拿了药,喂唐初九吃下后,强忍着痛意,开始扎针。
唐初九痛得实在受不住了,痛呼了起来:“啊……”
刚好此时古清辰从宫里回来,看着唐初九的痛苦,恨不能替她,却又无可奈何,只紧紧抓了她的手,声声温柔:“初九,初九……”
半刻钟不到,月寻欢和唐初九身上全部汗湿,都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特别是月寻欢,他额头上的汗水,豆大一滴。
芸娘在一旁,犹豫了一会后,拿出帕子,沉默着给月寻欢擦去了额上的汗水。
最后一针扎下后,唐初九安静了下来,月寻欢也瘫软到了地上,但身上的痛意,已经消失不见,也就是说,‘七毒’已经有了解药。
古清辰抱着唐初九回了房,芸娘看着地上的月寻欢,想扶他起来,却被冷冷的拒绝了:“你走!”
这二字,是月寻欢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芸娘看了看月寻欢的脸色,终究是走了。
许久许久之后,月寻欢身上才恢复了丝力气,连夜离开了竹院,未留下只言片语,只带走了那套青布衣裳。
对于月寻欢的离开,芸娘叹息一声后,去了花满楼。
唐初九身上的毒性终于得解,最高兴的莫过于古清辰了,紧蹙了多日的剑眉,终于舒展开来。
到太阳高照时,唐初九才醒来,全身骨头都痛。
古清辰不在,肯定又在宫中,这段日子,真正是应了多事之秋,边疆不稳,太子与七皇子之间,又是剑拔弩张。
唐初九洗了把冷水脸,又吃了些东西后,才感觉好受多了。
原本想把院子里的药材晒上一晒,只是身子实在无力,发虚,最后只得又歪回了床上,却不曾想,没多久就又睡了过去。
一觉到天黑时,还没有醒来。
古清辰在宫中,因着圣上昨夜宠幸了一新入宫的美人,却不曾想,恩宠到半时,突然身子不支,给晕厥了过去,至今未醒,宫里一片人心惶惶,以及兵荒马乱,不管是七皇子还是太子,暗中人马调动都非常频繁,此紧要关头,一丝一毫都松懈不得。任何的差错,都可能导致功亏一篑。
眼见着夜色越来越浓,古清辰有些忧心唐初九,但想想她身上的‘七毒’已解,应是无事,再说了,宋兰君也在宫里。
这样一想,心又放了些下来。
唐初九又惊梦了,又去了丞相府。
这回,在确认了月寻欢已经离去之后,钟无颜亲自出手,把唐初九弄进了唐诗画的屋子,对宋东离说到:“从今以后,你就是唐初九!”
一种狂喜,从宋东离的骨子里扩散开来,确认到:“我可以回竹院了,是么?”
这个鬼地方,早就不想再呆下去了。天天看着唐诗画,就是堵心。宋东离渴望自由,渴望外面的天地,渴望新的生活。
钟无颜脸上还是娇媚如花的笑容,但声音却听着让人从骨子里觉得发寒:“记住我的话!”
宋东离打了个寒颤后,从院子角落神不知鬼不觉的闪身出去,步子轻快,甚至是带着迫不及待的,去了西院。
西院因着宋兰君的下令,院子里一个人都没有,宋东南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却不敢笑出声来。
压抑的笑声,使得喉咙里发出‘噜咕’‘噜咕’的响声,宋东离好一会后,才止住了笑,去得屋子坐了下来,慢慢的喝着茶,眉眼间带了喜不自胜。
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宋东离满心雀跃。
心里非常痛快,唐初九,唐初九,我愿你下十八层地狱。
在西院耐着性子呆了小半个时辰后,宋东离迫不及待的走出了臣相府。
待走出老远之后,宋东离才敢喘着粗气,回眸相看。
看到的全是这些年的苦难,挣扎,绝望和黑暗,没有一丝的快乐,没有未来,没有希望,只有死气沉沉。
宋东离决然的转过头来,大步往竹院而去,走向新的未来,新的人生。
而唐初九,却被留在了臣相府,唐诗画看着那张脸,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变形,唐初九,我说过,在地狱里等着你。
你看,终究是让我等到了。从今以后,你的人生,再也不属于你。
唐初九,我在地狱不得好活,你也休想在天堂欢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