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东离心里一惊,把脸埋入了古清辰的怀里:“嗯,发尾有些分叉,我就略剪短了一些。玒琊朄晓”撒娇一般的抱怨到:“不知道是不是近来老睡不好的关系,我的头发越来越干枯了,还掉得好厉害,每天地上都掉一大把……”
被钟无颜关在地洞里的那段日子过得是惨绝人寰,宋东离还好好的没有疯,已经是万幸了,但因着日日夜夜的恐惧,痛苦,绝望,那头发失去以往的光泽柔顺,变得得越来越枯燥,虽说在臣相府里养了半个来月,可到底冰冻三尺,绝非一日之寒。
宋东离没想到古清辰如此敏感,稍有丁点不同,他就看了出来,原本自己都没有发现比唐初九的头发要略短一些,也幸好是短了一些,若是变长了,这话都不知道要怎么圆了。
宋东离的话合情又合理,有惊无险的度过了第一个危机。
古清辰是真不大习惯佳人身上的药味,和以往清雅幽香,让人闻之凝神心静的味道相差甚远:“我去让杜婶给你准备热水洗个澡。柝”
宋东离大急,当然不行!最少现在不行,一转眸,拉着古清辰的手放到了小月复上,柔声笑问到:“想不想模模儿子?我都感觉到他的存在了……”
说起儿子,古清辰欢喜极了,俯下高大滚烫的身子,到宋东离的小月复上倾听,不过半晌都不见动静。尽管如此,古清辰还是乐此不彼。
宋东离打了个呵欠,选了个万全之策:“古清辰,你儿子想睡觉了……璇”
古清辰柔声到:“睡吧。”扶着佳人躺下后,又慎重说到:“初九,你放心,我决不会委屈了你和孩子。”
虽说按律法来说,二人是夫妻,只是到底是没有八抬大轿娶初九过门,只怕会被人说闲话。
本来从南诏国回来就一直有想法,挑个黄道吉日把喜事办了,只是因着初九的惊梦,给耽搁了下来。
如今初九的毒也解了,又有孩子了,那得抓紧时间才行了。
等着床上佳人睡去后,古清辰在熟悉的容颜上柔情万千的轻吻了一下后,仔细盖好被子,打开门走了出去。
首先去找了杜大婶,再三叮嘱要好生照顾初九。
随后进了书屋,拿着明黄的圣旨,仔细啄磨。
宋东离等着古清辰一走,立即睁开了眼,心里全是忐忑不安。
眼前的幸福太美好,太想要,所以,宋东离输不起,也不愿输。
那要如何才能安危度过眼前的难关呢?
思来想去,宋东离觉得,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在孕事上做文章了。
以前有过身子,所以,宋东离知道怀孕后,会有很多莫名其妙的举动。
比如说,以前不喜欢吃的食物,怀孕后会非常喜欢吃。
性子也会变很多,变得比较爱发脾气,容易情绪激动,会比平时脆弱以及多愁善感一些。
而且怀孕后,特别是生孩子后,容易健忘……
所有的这些,正是眼前宋东离最想要的,是最好的理由。
可以借口怀孕,说突然喜欢上闻桂花的香味,这样,就可以把所有的衣服上都熏上这个味道,以后即使生下孩子了,也可以说习惯了这个味道……这样,古清辰就觉察不出来了。
有了解决之道,宋东离心中的惊慌失措终于淡去,安心的睡了过去。而且睡得十分香甜。
近来因着每日高度戒备,没一夜好睡,如今有了应对之策,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宋东离睡得很沉很沉,也睡了很久很久。
此时,唐初九却是喜极而泣,终于确诊出有了喜脉。
一直想要一个古清辰的孩子,现在终于有了他的孩子,真是感谢菩萨,谢天谢地。
终于有了孩子。
本来因着长年在江边浣纱,子宫受寒,又有过两次的堕胎,大夫说了不易怀孕,幸好有了月寻欢。
他的医书里,有几篇章节是专治子宫虚寒。按着他的药方一直在调理身子,没想到真的有用。
虽然因为‘七毒’,受了很多的苦,可是现在,终于算是苦尽甘来,七毒解了,孩子也有了。
而且这段时间,也没有再莫名其妙的不由自主的想念十七了。唐初九不知道的是,此时她身上还有情蛊,只不过因着七毒被解时,身上的情蛊被解药的药性被压制住了,元气大伤而已,但它们并没有死,迟早会恢复生龙活虎。
有时无知,果真是福。
唐初九还在想着,要是能再从这个地方逃出去,就好了。
看着关得严严实实的门窗,唐初九叹气,固若金汤,无路可逃。
而且,身上因着软骨散,走几步路就累得气喘吁吁,要歇上半天,逃出去谈何容易。
把怀中软骨散的解药,倒在了地上。
有了孩子,这药就再也用不上了。
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古清辰快点来救自己月兑离苦海。
可是,在这里,已经七个日日夜夜,古清辰为什么还没有来?
难道他还没有回竹院么?还没有发现自己不见了么?
想想也不可能,即使古清辰没有发现,杜大婶,欧小满,芸娘她们,总该会有所察觉。一个大活人不见了,她们不可能不知道啊。
这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
唐初九正心中忐忑不安之时,钟无颜无声无息的鬼魍一般的出现了。
条件反射的唐初九就伸手护在了月复部,已经失去了两个孩子,这个孩子,一定要护住他,即使是拼了命。
钟无颜比唐初九还要早号出了她的喜脉,也正因为号出了喜脉,才会在宋东离的身上动了手脚,世上有种草药的药性,跟怀孕的症状一模一样。
同时,此草药,有毒。
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就会大出血,症状如同流产。
钟无颜看着唐初九的月复部,若有所思。
唐初九觉得钟无颜那看过来的目光,十分恶寒,打从骨子里让人害怕。但为了孩子,必须得坚强:“只要你不伤害我的孩子,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此话,倒是让钟无颜很意外,挑了挑眉,笑问:“包括你的命么?”
唐初九点头,慎重说到:“是的,包括我的命。不过,你要答应我,让我把孩子生下来。”钟无颜非常无良的笑了,云淡风轻的问:“那若是会祸及古清辰呢?”
唐初九脸色大变,成了惨白之色,心里沉到了万丈悬崖,拔凉拔凉的:“你抓我来就是为了要挟古清辰?”
钟无颜伸出纤纤玉手,十个手指被她染成了大红之色,阳光穿透门缝,照在那片艳红之色上,成了诡异之光,吐气如兰到:“那我若说是呢?”
唐初九稍做沉吟之后做出了选择,掷地有声,义正严词:“古清辰对我恩重如山,几次三番救我于水火之中,若没有他,我早就成了孤魂野鬼,宁愿死,也不做他的软肋,不祸及他!”
钟无颜紧盯着唐初九的眼,看出她此话当真之后,格格娇笑到:“怎么?不管你月复中的胎儿了么?”
唐初九黯然神伤,幽幽的长叹了口气:“我只能尽我所能的保护他,若是不行,只能是命该如此。”
钟无颜收起了脸色的笑意,一脸凝重:“你豁出了命去,也要护住古清辰。那你有没有想过,你死后,他会怎么样?你以为他会为你终身不娶么?他最多伤心一阵子,随着时间的过去,他还是会娶妻,会生子,会儿孙满堂!再想起你时,他最多一声叹息。你这样,值得么?”
唐初九坚定的摇头到:“古清辰他不会再娶妻。”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他一向重承诺,说到做到:“但是,我希望他娶妻生子,这样,他才会幸福,才不至于一个人孤苦伶仃,孤老终身。”
钟无颜思索着唐初九的话,沉吟了许久后,才问到:“你真不后悔?”
唐初九飞蛾扑火,义无反顾:“不后悔!”
钟无颜笑了,这种笑容不同与她以往的媚笑,而是从骨子里发出的带着快乐的笑容:“以前我一直不明白古清辰那样的风云人物,怎么会看上默默无闻的你,总认为他只是陷入了情·欲之中,迟早哪天新鲜感过去,欲·望褪去,他对你就会厌倦。现在我更正过来,古清辰他果真是慧眼识珠,你配得上他。”
这是钟无颜有史以来,第一次对唐初九正眼相看,钟无颜正眼看人的时候,可是极其少的:“我弄你来,不是因为古清辰,而是,我想要你的血,救一个人。我答应你,让你把孩子生下来。而且,这个孩子生下来后,我会把他送给古清辰。”
闻言,唐初九眼里染上狂喜,如果能把孩子生下来,那就是死也瞑目了。
钟无颜想想又不对,难得带了几分好奇,问到:“你这月复中的孩子,是古清辰的还是宋兰君的?”
唐初九觉得钟无颜这话问得莫名其妙,是在毁人清白:“你什么意思?”
钟无颜一转水眸,勾起红唇笑了:“你还蒙在鼓里是不是?你夜里‘惊梦’没人告诉你么?”
唐初九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惊梦’,不懂其意,但直觉不是好事,紧蹙起了眉,问到:“什么是惊梦?”
钟无颜难得好心情,给人解惑:“据医书上记载,惊梦是在睡梦之中,做她心中所想之事。但梦醒后,会什么都不记得。也就是睡梦中自行下床做事,而后再回床继续睡觉。你半夜从竹院来到臣相府和宋兰君私会,没人告诉你么?”
听了此话,唐初九如五雷轰顶,全身的力气都像被人抽光了一样,嘴唇微微颤抖:“怎么会?怎么可能?”
钟无颜非常无良和无辜的耸耸肩:“事实就是如此。”否则,怎么会如此容易得手?!天时地利人和,天助我也!
唐初九惊恐万分,不敢置信,夜里真的私会宋兰君了么?仔细回想,又恍然大悟,难怪每天早上起床时,全身骨头酸痛,特别是两腿,总是重若千斤,虚软无力,像是走了好远的路一样,而且不管夜里睡得再早,可还是觉得睡不够……
而且,这段时间,古清辰眼里,总是有一股忧虑,问他也不说,想来,是因为此事。
唐初九的手,再次模上到了月复部,那这孩子?
钟无颜为恐天下不乱的笑到:“想起来孩子是谁的了么?”
唐初九死皱着眉:“即使我和宋兰君有肌肤之亲,那也是在我回京之后,可在回京之前,我和古清辰就有了……欢好。”这中间,隔了八天呢。若是按着日子算,这孩子该是古清辰的才是。
钟无颜叹气,果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亏得师叔还把那医书传给了她!怀孕的日子,是按月信来算的,是从末次月信的第一天算起的。和欢好早几天晚几天,是不大相关的。中间隔了八天,古清辰和宋兰君,各有一半的机会,是孩子的爹。
听了专业的解释,唐初九面如死灰。难不成这个孩子,还真有可能是宋兰君的?
钟无颜看着唐初九的痛苦,幸灾乐祸的笑:“生下来后,是可以滴血认亲的。”
唐初九咬着唇,心里难受极了。
钟无颜貌似好心,纯属无良:“你放心,我会把孩子滴血认亲后,再送他去他爹府上。”
唐初九抱着头,倦缩倔膝坐在了地上,成了两面煎熬的烤鱼。
钟无颜笑了笑后,转身离去。
唐诗画远远的看着钟无颜出来,脸上堆着笑,迎了出去:“诗画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姑娘成全。”
钟无颜难得心情很好,顺手掐了朵红花,别在了头上,这才睨着唐诗画:“本小姐为什么要成全你?”
唐诗画心里大急,却只能强自镇定:“若是姑娘成全,此大恩大德,诗画永不敢忘,日后必有重酬。”
钟无颜想了想后,双手抱胸到:“说说看。”
唐诗画心跳如雷:“诗画想李代桃僵。”说完,眼也不眨的看着钟无颜。
钟无颜本就有七巧玲珑之心,唐诗画虽说得委婉含蓄,可立即明了她话中之意,笑了:“哦,你是想要唐初九替你囚禁在此?”
唐诗画的指甲深深的掐进了手心,非常紧张,几乎是屏住了呼息:“姑娘可愿成全诗画?”钟无颜年纪虽小,可是心思却极其缜密,缓缓勾唇:“若是不成全,你要如何?”
唐诗画心里一沉,脸上带了厉色,语气狠绝,说得出做得到:“诗画反正已经在地狱受苦受罪了,倒是不介意多拉几个人垫背。”
钟无颜几乎是眨眼之间,就窜到了唐诗画的面前,出手如闪电,一手掐住了她雪白的脖子,一手不知从哪里拿了把刀,在她脸上比划:“敢威胁本小姐的人,是有。不过,你知道他们的下场是什么样的么?”
唐诗画被扣住了,全身动弹不得,刀锋的冷利在脸上带来无数的惊恐,却又没有了退路,全部豁出去了,瞪着钟无颜,毫不退缩,不求饶。
钟无颜的刀,移到了唐诗画脸上的那道伤疤之处,随后略一个用力,唐诗画感觉到脸上一痛,立即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血红血红。
不得不说,钟无颜不愧是毒圣,她深知人的本性,新添一处伤的痛,比起撕裂旧伤来,只能算九牛一毫。
脸上的那道伤疤,本来就是唐诗画心里的一根刺,如今,钟无颜又把它划开来,就如伤口上撒盐,唐诗画脸色惨白,身子带了颤抖。却又倔强的紧咬着牙,不作声。
现在,已经没有了退路,后面是万丈悬崖,不如勇往直前,大不了,又回到从前一样的生不如死。即使没有成功,可好歹努力过了,也不后悔。
钟无颜锋利的小刀,一点一点的划开唐诗画脸上的旧伤:“敢威胁本小姐的人,现在已经全都生不如死!你以为宋兰君把你囚禁在这里不闻不问任你自生自灭就叫生不如死么?不,这叫仁慈!这叫念旧情!本小姐认为,把你送去最低贱的窑子里,让你一双玉壁千人枕,半点朱红万人尝,日日夜夜无休无止的接客,接世上最低贱的男人,让他们在你身上寻欢作乐,才叫痛快!”
唐诗画闻言,眼瞪得老大,是真的不害怕死亡,反正现在这日子过得毫无希望,死了倒也干脆,可是,却害怕受辱!特别是身子的受辱,若真做那窑姐……唐诗画自认为比宋东离知羞耻之心!
如果那样,宁愿自我了断,死了干脆。
钟无颜把那沾染了唐诗画鲜血的小刀,放到嘴里舌忝了舌忝后,阴森森的笑:“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你以为坠入风尘之地就是生不如死了?那你可知,从这里走出去的那个唐初九,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唔,这样,本小姐今天难得心情大好,就日行一善,你要是猜得出来她是谁,那本小姐就带你离开这地方,要是猜错了,那就是你命该如此了。世人皆知本小姐耐性不大好,只给你半刻钟,也只给你三次机会。给你个提示,她是你识得之人。”
对于那个人顶替了唐初九之人,唐诗画原先就好奇过她是谁,但从没想到,如今她和自己的命运息息相关。
一下子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她住在这里的那半个来月,多跟她套套近乎,该有多好。
当初见她冷冰冰的,拒人千里,眼神又如毒蛇一般,且言行举止低贱,也就没有多花心思。
如此,亡羊想补牢,却为时已晚矣。
唐诗画的脑海中高速运转,额前急出了大滴大滴的汗水。
钟无颜一脸悠闲自在,非常惬意的笑看唐诗画的垂死挣扎。
但眼里,却是冷意。对于唐诗画因着识人不明,所托非良人,而落得如今这般境地,原本钟无颜还为她有几分不值,可现在,钟无颜只觉得,这是唐诗画‘活该’。
以前,唐诗画觉得每一天,都是漫长。而现在,在同样的地方,却觉得‘时光荏苒,岁月如梭’,恨不得时间能静止下来。